第25章 仗義執言
氣氛一時凝結,過了許久,皇後才動了動嘴唇,笑容僵硬道:“太子不是在陛下書房議事嗎?怎麽這麽快就回東宮來了?”
“父皇身體不適,我便早些回來。”蕭君眠一笑置之,回身詢問情況。
唐婉儀和蘇雪喬各執一詞,但多數宮女都站在唐婉儀那邊,再加上夏惟音眾目睽睽之下打了袁尚宮,麵臨狀況十分不利。
即便如此,蕭君眠還是輕描淡寫消弭了一場爭端。
“宮路就這麽寬,迎麵走來撞一下、踩一下能有多大事?想來唐姑娘不是小題大做的人。至於對袁尚宮動手,是惟音不對,念她初次進宮不懂規矩,母後就看在兒臣麵子上,饒她一次可好?”
太子親自挑選的女官,又親昵地直呼其名,任誰都看得出,夏惟音和蕭君眠關係匪淺。
皇後自知理虧,沒有過多爭執,指桑罵槐嗬斥其他宮女幾句,帶著唐婉儀等人怏怏不樂離去。
“以後這種事能忍則忍,畢竟選進宮的宮女都有些來頭,萬一在背後使些手段,防不勝防。”蕭君眠鬆口氣,一臉溫柔。
夏惟音輕聲道謝,又朝蘇雪喬躬了躬身:“多謝蘇姑娘仗義執言。”
“我隻是說出親眼所見的事實罷了,夏姑娘不用客氣。”蘇雪喬悄悄看了蕭君眠一眼,紅著臉低下頭,“不打擾太子殿下和夏姑娘,奴婢先行告退。”
夏惟音還想說些什麽,卻被蕭君眠攔住。
“前朝後宮的派係紛爭,你不懂,別卷進去為妙。剛才你惹的是太師唐青鬆視為掌上明珠的孫女,以後她肯定會找你麻煩,盡可能躲著她些。”
“總不能和誰都不說話,那樣豈不是自己孤立自己?”夏惟音歎口氣。
“無妨,不是還有我這個靠山麽?”淡然一笑,蕭君眠轉身麵向宏偉宮殿,“你是東宮內侍女官,與普通宮女不同,有什麽事,我會為你擔著。”
這番話對若是對其他女子說起,定會讓人感激涕零、一片芳心盡許,但是聽在夏惟音耳中,總有些不太舒服的感覺。
誰讓蕭君眠說過,找上她的原因,是想讓她當自己的心腹屬下呢?
被利用還自我感覺良好的話,那絕對病得不輕。
“內侍女官平日在宮內居住,每月月末可出宮歸家一次,有事的話也可以提請告假。你的住處就在……惟音?怎麽,不舒服嗎?”
話說一半,蕭君眠忽然發現夏惟音臉色不太對,急忙將她扶住。
夏惟音艱難擺手,想要強撐笑容說句沒事,卻怎麽也做不到,隻感覺腹中一陣劇痛突然襲來,疼得頭暈眼花。
她忽然想起,那枚忙碌中忘記服下的藥丸。
墨妄塵所說果然不假,他的確給她下了毒藥……他是認真的,並非欺騙或者玩笑。
忽而溫柔,忽而狡黠,忽而又變得冷血無情,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他到底是個怎樣的人?目的又是什麽?
夏惟音疼得站都站不住,驀地身子一輕,被人打橫抱起。
“別怕,惟音,我這就派人去請太醫過來。”蕭君眠的聲音就在耳邊,柔柔的,帶著幾分急促。
不知怎麽,那聲音好像與前一晚墨妄塵的嗓音融合了。
夏惟音窩在高高在上的太子懷中,安心蜷縮著,任由他為自己忙碌……若有人關懷,她又何必冷硬得像塊頑石?
太醫一來就是三五個,不過誰都沒查出問題,隻說夏惟音可能是風寒導致急性腹痛。蕭君眠見夏惟音麵色憔悴,說什麽也不同意她隨便挪動,硬是強留她在東宮寢殿住了一晚。
夏惟音自然知道自己的痛苦從何而來,趁蕭君眠不注意時悄悄吞下那顆解藥,直到深夜才漸漸好轉。
次日一早,蕭君眠要去皇帝那邊,看夏惟音麵上還有殘餘病色,特地吩咐讓人把她送回侯府歇息幾日。
夏惟音前腳才進家門,鋪天蓋地的流言蜚語就跟著來了。
“聽說是太子親點你做東宮內侍女官的?又有人說昨晚你就住在太子寢殿裏,還是太子親自把你抱進去的……惟音啊,二娘一直很疼你,對吧?有這等好事,你可不能瞞著二娘!”
夏惟音還有些虛弱,腦袋疼得嗡嗡響,唐氏就坐在她床榻邊喋喋不休,反複說明自己有多疼愛她雲雲,好像完全不記得就在不久之前,她也曾這樣說過,卻是為了害夏惟音。
所幸,夏博淵聽說妹妹出了事立刻回府,見夏惟音有些困倦,馬上沉著臉把人都給攆走。
吩咐桃央不許任何人進來後,夏惟音縮在被窩裏沉沉睡去,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被額頭上一陣冰涼擾醒。
睜開眼,偏偏是那張想要狠狠揍上一拳的麵孔。
“昨晚是有多累,睡得這麽香?”墨妄塵挑著眉梢,又幾滴涼茶水撣在夏惟音頭上。
夏惟音死死盯著他,抱著被子緊緊捂住胸口。
“不用對我這麽警惕,是你自己馬虎大意忘記吃解藥的。”聳聳肩,墨妄塵似乎對一切了然於心,微微蹙眉,“昨晚太子一直在照顧你,還是你們……嗯?”
墨妄塵暗指什麽,夏惟音聽得明白,狠狠瞪他一眼:“不是誰都像你這麽厚顏無恥。我的確在東宮寢殿過的夜,但沒有和太子同床共枕,不過是借宿外殿一晚罷了。”
墨妄塵露出失望表情:“還以為你們關係能更進一步。”
“……真要是更進一步,我絕對會揭露你的存在和陰謀,至少蕭君眠沒用毒藥威脅我。”
“哦?你當真這麽想?”墨妄塵嗤笑一聲,莫名道,“等你了解他為人之後,一定會後悔不迭。為了不後悔,還是按我說的做為好。”
夏惟音懶得辯駁,縮了縮身子,臉色依舊蒼白如紙。
墨妄塵倒杯水送到她手中,又拿出一粒藥丸,語氣溫柔如故:“還難受麽?吃下去,止痛的。”
夏惟音翻翻白眼,扭頭到一邊。
“那就別怪我了。”忽然捏住夏惟音下頜,墨妄塵強迫她張開嘴,將藥丸丟進她口中,又一杯水硬灌下去。
夏惟音稍作掙紮,認定自己拗不過墨妄塵後乖乖服藥喝水,而後一道荒唐念頭閃過腦海,並立刻付之行動。
“噗……”
墨妄塵反應再快,終歸比不過一口水噴來的速度,隻來得及閉上眼睛,認命般接受滿身滿臉盡是茶水的結果。
“你……”倒吸口氣,墨妄塵慢慢抹去臉上水漬,等他一睜眼,迎麵而來的是夏惟音突然跳起身影。
夏惟音也搞不清楚,自己為什麽會這麽做,等她回過神來,自己正以一種非常……不雅觀的姿態,將墨妄塵壓在身下,榻上。
莫名有種出了口惡氣的感覺。
微微撩起眉梢,墨妄塵似笑非笑盯著夏惟音,比夜色更加濃鬱的眼眸裏,說不清是戲謔還是認真。
“喜歡我?”
“厚臉皮。”
“如果不是喜歡我,為什麽上次解我衣帶,這次又……”墨妄塵故意說一半留一半,反倒令意味更加曖昧。
鬥嘴,夏惟音不是他對手,一咬牙,拔出匕首橫在他頸間。
“給我解藥。”
墨妄塵枕著手臂,眯起眼眸:“給你,你就不在我掌控之中了。”
“世間那麽多女人,你找誰不可以?我隻想安安靜靜過日子。”手腕稍稍加力,夏惟音語氣也跟著加重,“給我解藥,以後別再纏著我!”
這次,墨妄塵索性不答,閉上眼氣定神閑:“我若拒絕,你又能怎麽做?殺了我?”
狂妄語氣令夏惟音十分惱火,手下一狠,竟真的讓刀鋒割破皮膚,在墨妄塵脖子上留下一道血痕。
一見血,夏惟音便立刻恢複冷靜,好在傷口不深。
“別試探我耐性,我也不是沒殺過人。”稍稍抬起匕首,夏惟音用冰冷遮掩悔意,“你應該相信,為了奪回自由,我不在乎雙手染血,就算刀下的人是你也不例外。”
“那就殺了我吧……如果,你下得了手。”
墨妄塵睜開眼,神色從容,語氣輕描淡寫,就像在說著無關痛癢的笑話。
那雙似乎有著無窮引力的眸內,黑得深不見底,幽邃得讓夏惟音必須避開,以免沉淪。
兩相沉默中,溫熱手指緩緩攀上夏惟音白皙麵頰,輕柔遊走,撫過散亂青絲,在柔軟耳垂上留下一抹暖意,最終停在她纖細腰間。
“我曾問過你,是否會後悔?那是唯一一次你能選擇的機會,如今已不能再反悔。不過,也許我可以給你另一個約定……等著一切結束,我會帶你走,到你該去的地方,再不會讓你站在風口浪尖。”
腰上忽而一緊,掌中匕首也被神不知鬼不覺抽走,夏惟音感覺眼前一花,天旋地轉。
轉眼之間,被壓在下麵的人,變成了她。
夏惟音緊抿單薄唇瓣,蹙著眉與墨妄塵冷冷對視。
“別皺眉,我不喜歡你皺眉的樣子。”指尖撫過皺起的眉頭,墨妄塵一聲長長歎息,“你越是這麽倔強,我越不敢太早讓你知道一切。惟音,隻要相信我就好,我不會害你,因為……”
因為什麽,夏惟音很想知道,然而她沒有聽到最急於得到的回答。
兩唇相觸、四目相對時,答案被墨妄塵吞進了肚子裏。
前世連戀愛滋味都沒體會過的夏惟音,莫名其妙被墨妄塵輕薄已經不是一次兩次。惱也好,氣也罷,在無法反抗他的壓製時,她唯一能做的舉動,就是在他唇上狠狠咬了一口。
墨妄塵微微皺了下眉頭。
“女人還是溫柔些好。”
夏惟音眼睜睜看他起身、退後,拉開房門走出,除此之外什麽都做不到。
她的心在不爭氣地狂跳,渾身已經沒有半點力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