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訂立主仆契約
三生石畔,奈何橋邊,如血一般妖豔燦爛的彼岸花,極致到讓人絕望的紅,滿目的彼岸花蠱惑著一切。
彼岸花開在地府奈何橋邊,當時大地混沌初開,冥界初設,那鮮紅的彼岸花就已經存在了,就連三味真火也動不了這些花,至此,幾萬年之後,彼岸花和奈何橋成為近鄰。
紅衣燦爛如火,女子容顏更是
“奈何橋上忘憂湯,喝盡孟婆前事了。”
正值戰亂之年,死人是越來越多了,這不,奈何橋上就排了一條長龍,孟婆的不知道第幾個孫子今天行鬼禮,可憐的婆娑便被捉來做臨時工。
“奈何橋上忘憂湯,喝盡孟婆前事了。”
“謝謝。”
婆娑終於抬起幾千年都沒有抬起的高貴頭顱,打量著眼前的女鬼,婆娑有些驚奇:“你為何沒有怨氣。”
“怨氣?”
顯然女鬼沒有明白婆娑的意思,好奇的婆娑隻能再解釋一遍:“你生前不但被人灌了毒酒,更是被活活燒死的,你……應當變成厲鬼的。”
女鬼微微一愣:“我應該變成厲鬼嗎?”
婆娑果斷的點頭,再次好心解釋:“毒如心肺,澆滅了心口的情火,烈火炙熱,更是厲鬼的必經之路。人死前的怨氣凝結,這兩種死法結合在一起,應該會出一個厲鬼啊,可是,為何你……”
女鬼被婆娑說的更是一臉茫然。
婆娑怪異的打量著女鬼,口中念念叨叨:“不該啊,不該啊。”
長龍因為婆娑的停滯開始動亂起來,不少好事的鬼開始給事,婆娑身邊的鬼差好心提醒:“婆娑姑娘,孟婆湯。”
反應過來的婆娑趕忙將手中的孟婆湯遞給女鬼:“奈何橋上忘憂湯,喝盡孟婆前事了”。
女鬼接過孟婆湯,淡淡的笑掛在嘴邊,孟婆湯不但能讓人忘記前塵,更能在孟婆湯中見到一生經曆過最開心的事,讓鬼在轉世投胎前消一份孽障。婆娑借機入了女鬼的神識。
那年少年拉著少女的手許下一生的承諾,少女為少年輕詠上邪:“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山無陵,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婆娑接住女鬼眼角那被人稱之為眼淚的東西,那滴淚在婆娑手中竟變成了一顆晶瑩剔透的珠子,散發著淡淡的光暈。
女鬼淡然一笑,她決絕的吹散孟婆湯中的畫麵:“即是前塵往事,就該忘記。”
孟婆見到那顆珠子的時候那眼睛都快睜著跟那珠子一樣圓了,婆娑廢了好大得勁才從孟婆手中搶回珠子,孟婆告訴婆娑那是無淚,無淚,明明是眼淚幻化成的珠子,卻叫無淚。
無淚是生前經過三劫三難卻依舊保持赤子之心的人留下的淚,是釋然的淚,是寬容的淚,擁有無淚就擁有了運氣,世間罕見的運氣。
婆娑在孟婆豺狼般的眼神下將珠子裝到了廣袖中。
三劫三難卻還擁有那樣真誠的笑,婆娑有些好奇了。
小和尚下山去化緣老和尚又交代,山下的女人是老虎見了一定要躲開。
自從二十年前一個風雨交加的夜晚老方丈在一條小溪裏撿到曇淵,要說為什麽風雨交加的小溪裏一個小孩還活著,那就隻有天知道了,曇淵至今沒有離開過菩提寺,直到前幾日老方丈交給了曇淵一塊看起來似乎也許可能很貴重的玉佩,讓曇淵下山了斷塵緣,小和尚曇淵才踏上了山下的路,塵世的路。
小和尚本就生的一副好皮囊,又呆呆傻傻好騙至極,一路上不知道上了多少當吃了多少虧,偏偏小和尚卻一點也不在乎。小和尚一直秉持著佛祖割肉喂鷹的精神想要感化世人,卻不知這人比鷹要複雜的多。
小和尚走到了齊國君山縣,據說這君山縣主極為信佛,凡事路過的僧人定然請到縣丞府一坐,探討佛經,更甚於幾天幾夜不吃飯不見絲毫饑餓,仿佛已經功德圓滿得道成佛。小和尚剛踏入君山縣便被請到了縣丞府。縣丞府中來往丫鬟小廝無一例外滿口佛祖,功德,就連縣丞府的布局擺設都與寺院相似,這住人的地方放著佛像似顯得肅穆了許多。
小和尚到了縣丞府沒見到縣丞反而被請去沐浴更衣,小和尚懷揣著對佛祖的敬畏倒也沒覺得有什麽不對,直到看見了那座被放滿佛像的澡堂,對就是澡堂,小和尚在家丁的指示下對著每一座佛像燃香叩拜才得以洗浴,然後又來了許多的和尚,依舊燃檀香,行叩拜之禮。
世人總是容易被皮相迷了眼,這不剛下水就有人與小和尚套近乎:“兄弟,新來的,沒見過啊”。
“貧僧的確剛到君山縣”。
那人聽到小和尚的‘貧僧’二字,待看到小和尚清澈見底的眼睛才知道自己是遇到真的和尚了,難免神色尷尬:“原來真是小師傅啊,失禮失禮,小師傅你好好洗,好好洗”。
君山縣丞信佛,每日請僧人來往講課授經,變會備下許多素齋,君山縣附近的乞丐無賴遊手好閑之人便‘剃度’做起了僧人,反正每日幾百人不知道又清點不過來,更有甚者在這君山縣丞府住了一年有餘都尚未被發現,實在不知該說是這些人掩藏的好還是這縣丞府上下的人缺心眼。這不與小和尚打招呼的這人便是一年有餘其中的一個。
沐浴過後的小和尚便被請到了大廳,說是廳堂倒不如說是佛堂,擺件無一不是佛家之物,卻比菩提寺的精致許多,也值錢許多,上百人席地而坐念經讀佛,倒也有幾分壯觀,隻是若是仔細聽來卻荒唐了。
“求佛祖保佑我能娶上媳婦,求佛祖保佑我能娶上媳婦,,,,,,”
“佛祖保佑天降橫財,佛祖保佑天降橫財,,,,,”
“佛祖晚上有肉吃,佛祖保佑晚上有肉吃,,,,”
小和尚可真是哭笑不得了,找到一處落腳之地,雙手合十:“菩提薩埵婆耶,,摩訶薩埵婆耶。摩訶、迦盧尼迦耶。唵,薩皤羅罰曳, 數怛那怛寫。南無、悉吉栗埵、伊蒙阿唎耶,,,,“
直到日落小和尚也未見到誠信向佛的縣丞大人,小和尚被安排到十人的大通鋪,雖然都是光頭,但這十人中卻隻有小和尚是真和尚。
或許是因為有家丁在旁盯著,假和尚也是誦經後才睡去。隻是這誦的是什麽經就不得而知了。
小和尚心思純淨,從未做夢,但這晚小和尚卻在夢魘中差點醒不過來。
下山之前老方丈告訴小和尚女人是山中猛虎,若是見了定要躲開,下了山,見了許多老虎後,小和尚終於明白女人為什麽是猛虎了。
隻是眼前的女人若是老虎,那老虎就真的一點都不凶猛了。
”小和尚,有禮了。“女老虎臉上的笑比之玫瑰到也要燦爛幾分,豔上幾分,隻是這笑卻一點也不會讓人覺得壓迫反而倒是陣陣清爽。
小和尚第一次遇到這樣的女老虎顯得有些呆滯了。
”小和尚,小和尚,小和尚,你在看什麽?“
”……“察覺到自己失禮的小和尚趕緊收斂心神,默念清心咒,一路上也有不少老虎試圖破壞小和尚的修行,都未成功,為什麽他會對這位女施主留下一絲矚目:”女施主。“可憐的小和尚卻不知這叫做合眼緣。
“我本是修行之人,卻不想被君山縣丞移了本體,放在園圃中觀賞,被俗世貪欲傷了根基,也是我命中該有此劫,可我若以靈力渡劫,必然擾亂人間秩序,人間有序,自是生生不息,不可輕觸,隻得找人渡我,小和尚,你心思純淨,佛光普照,正是我等待已久的人,還請小和尚救我。”
翼日,小和尚隨著眾人路過園圃之時,果然看到那株快要枯萎的紅色花朵。彼時家丁正在清理殘花,眼見高高揚起的鋤頭就要落到那可憐的花朵身上,卻被一隻拿著佛珠的手牢牢的抓住,隻是那佛珠卻散落了一地。
那家丁顫抖著身子,伏在地上,連連扣頭:“還請佛祖恕罪,還請佛祖恕罪。”
小和尚想要扶起家丁,卻是徒勞無功。小和尚滿目悲淒:“佛,不該是讓人懼怕的,你怕的不是佛。”
家丁卻充耳未聞,依舊佝僂著身子祈求佛的原諒。
“他怕的不是佛,你信的卻不是佛”!隨著話音落下,小和尚終於見到了君山縣丞。 這君山縣丞一身打扮倒是十分樸素低調,身上也是檀香圍繞,隻是那雙眼卻充滿戾氣,與那一身仙風道骨的氣度十分不符。
君山縣丞望向地上散落的佛珠,不顧他那幹淨至極的衣服彎腰一顆顆撿起了佛珠,小心翼翼的仿佛手中不是木質的佛珠而是東海明珠:“你是和尚嗎?”
“貧僧的確是和尚。”
“不,我看你不是和尚。”
“為什麽?”
“因為你不信佛。”
“我信佛。”
“不,你不信佛。”
“為什麽貧僧不信佛?”
“信佛,就該敬畏佛。包括與佛有關的東西,你一點都不珍惜它。”
小和尚指著地上堪堪躲過一劫的花朵:“我信佛,但我相信佛更愛生命。”
君山縣丞鄙夷的看著地上殘花:“不過是一朵花,怎可與佛珠相比。”
“世間萬物皆有生命,皆該被珍惜。”
“愚人,真是蠢笨至極。”此刻君山縣丞那張保養得當的臉漲成青紫色,就連話也多了幾分氣急敗壞。“既然你說這株破花也有生命,該被珍惜,那你就用自己的命來珍惜吧,你死後我會把這花栽種在你墳前的。”
“當真!”
“自然當真,隻是,你敢嗎?”
卻見小和尚一掌拍向自己的天靈蓋,頃刻間便已斃命。
“啊……這人瘋了。”
“啊……”
亂作一團的君山縣丞府也與小和尚無關了。
小和尚摸到臉上一片濕潤,才睜開眼,那雙滿是擔心的眼瞬間流光溢彩:“小和尚,你終於醒了。”
嘴角鹹鹹的,那是眼淚,是這朵花為小和尚留下的眼淚,為什麽心裏會是暖暖的,小和尚麵對著這朵花總是會失神,回神的時候才發現自己躺在美嬌娥懷中,腦袋似乎還枕著這花的胸口。
小和尚驚慌失措的逃離那讓人灼熱的地方:“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小和尚一係列的動作倒是弄得這花好不尷尬:“小和尚……我……我隻是一時情急……絕沒有冒犯之說。”
聽到花的話,小和尚更加羞愧,紅顏白骨本該無物,隻是小和尚從心底卻沒有將紅顏當做白骨:“施主,是貧僧自己意誌不堅,與施主無關。”
“啊……”
小和尚懊惱,這不就是說自己動了不該有的心思嗎:“施主,貧僧不是這個意思,唉……”真是多說多錯,越說越亂。
“呃……那個,小和尚,剛才為了救你,我迫不得已與你簽訂了主仆契約,小和尚,十分抱歉未與你商量就做此事。”
“主仆契約,那是什麽?”
“恩,就是……從今以後你就是我的主人了,我倆生命相關,氣息相連。”
小和尚縱使再笨也知道是這朵花用主仆契約救了自己性命:“這對施主可有什麽害處。”
“對我倒是沒有什麽,隻是小和尚這一輩子怕是要帶著我修行了。”
本該是小和尚救花,卻被花所救,這輪回中或許真的有定數:“修行清苦,怕是會委屈施主。”
花臉上掛著討好的笑,直擺手,顯得俏麗:“不委屈的,一點都不委屈的。”
小和尚想要以命換花,卻被花所救,隻是小和尚不知的是,主仆契約,雙方尚在人世時定下一世契約,小和尚為救花喪命,花本能用術法救得小和尚,可她自混沌初開便知道因果相連,就算是擁有逆天改命的能力,她也甘願臣服在真正的天道之下,如今她用主仆契約救得小和尚自然要受逆天改命之苦,檀淵小和尚終究是欠下了業障。
小和尚懷抱著剛移植的花,一步一腳印的踏上新的修行路。
“小和尚,君山縣丞和你都是修道之人,為什麽你們這樣的不同啊,他念經前一定會沐浴,那陣勢,可是很大的,還有啊,他穿的衣服一定是廟裏的大和尚開過光的,明明是修行,卻是滿府的晦氣,我差點就死在那裏了,想想都可怕”。
有的修行,修的是心,有的人修行,修的卻是自己,君山縣丞修行,修的卻隻是形,而是不真正的佛。真正的佛在哪裏,小和尚自己都在尋找。
小和尚看著花盆中鮮活的花朵,為什麽一開始沒有發現這位女施主這麽能說呢,大到鹽稅調兵,小到廚房的林嫂在飯菜中放的佐料都能喋喋不休:“貧僧法號檀淵。”
“檀淵,檀淵……這名字真好聽,我叫婆娑,好聽吧。”檀淵點點頭,得到檀淵的答案,婆娑說的更加起勁了:“這是我偷聽夫子教學時給自己起的,好像是說,是說什麽來著,我忘了……呃,反正就是好的意思。”
檀淵不由失笑,這朵花為什麽如此有趣:“婆娑世界有沒有聽過。”
婆娑老實的搖搖身子。
“眾生安於十惡不肯出,忍受三毒,渾噩於婆娑世界,我佛慈悲,苦渡世人,卻很少有人能回頭是岸。”
婆娑弱弱的抖抖身子,就連聲音都是毫無底氣:“檀淵,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
檀淵低頭看著羞愧的彎了半個身子的婆娑,溫聲解釋:“聽不懂沒關係,以後貧僧慢慢講給你聽。”
“哦!”不認識字真難為情,檀淵說什麽自己都不懂,這樣根本就說不下去啊,恩,一定要認字。
小翠揉著麻木的雙腿,看著幾大盆的髒衣,認命的歎了口氣,休息片刻便開始洗,要快啊,還的快點啊,要不然藥鋪就要關門了。
小翠拿到工錢的時候天已經灰蒙蒙的了,這個時候家家戶戶都已經開始閉門休息了,月亮也掛在了桂樹之上,泡的幾乎變形的雙手握著幾個銅板,咬了咬牙,衝進了黑幕中,嘴中還念念叨叨:“不怕,我不怕,我不怕黑的。”
檀淵來到小鎮時夜色已黑,街上狗吠聲不絕於耳,婆娑顫著聲音:“檀淵,這狗叫的這麽厲害,會不會是看見那個東西了。”
檀淵疑惑:“那個東西?”
“就那個東西,哎呀,就那個東西。”
似乎是為了烘托氣氛,婆娑的聲音也帶了幾分讓人毛骨悚然:“就是……鬼……”若是孟婆在此一定會笑婆娑拙劣的偽裝,可惜的是孟婆還在地府派發著無情無盡的忘憂湯,什麽時候地府沒有了魂魄,孟婆才會放假,唉,可憐孟婆永遠不會放假了。
檀淵從小在寺廟長得,更是習得一身好功夫,一身正氣鬼怪躲避尚且來不起,更別說在檀淵眼前晃悠了,檀淵沒有見過鬼更遑論怕鬼。
隻是:“你為什麽會怕鬼。”妖怪怕鬼,這怎麽說怎麽怪異。
“嗬嗬,那不是鬼長得太醜了嘛,我也不是故意要怕他們的,隻是他們實在是長得太醜了。”
檀淵呆愣,這怕鬼的理由還當真讓人無法辯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