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母女情深
\t屋子裏有些暗，因為是間密室也就沒有人伺候，姒嬪娘娘隻好親自拿起一旁水盆中的帕子，擰了擰，輕輕地擦拭著，贇兒額上的傷口，再抹了抹那光潔的臉頰，慢慢地，滑到了她的脖子上，那一道道觸目驚心的淤青再次躍入姒嬪的眼裏，她的手開始輕輕顫抖起來，眼眶裏的淚水匯得愈發多，滴滴淚珠滾了下來——\t那是吻痕啊！纏綿後的吻痕啊！
\t該死的，為什麽上天這麽殘忍，毀了她的人生還不算，連她這個唯一的可憐的女兒也不放過？
\t她不過是讓她離開自己的視線片刻，居然就發生了這樣的事，她的贇兒……這頭上的傷口，是她自己撞的吧，哎，這樣要強的女兒，怎麽受得了這樣的屈辱，她的性子像極了自己，卻倔強得更甚於自己——寧為玉碎不為瓦全，這句話兒時的贇兒就經常在夢中呢喃出來——她都似乎可以看到清醒之後贇兒那滿眼的悲憤了！
\t可是，究竟是誰呢？誰會和贇兒結下這麽大的梁子？又是誰有這麽大的能耐把她這身手了得的贇兒偷出了宮？會不會是……
\t“母，母妃……？”正當姒嬪陷入沉思暗自揣摩時，贇兒卻醒了過來。
\t“贇兒，你醒啦？”姒嬪俯身替女兒掖了掖被角，眼神中透出愛戀，臉上帶著微笑。
\t“恩，母妃，這裏是哪？”
\t“這裏是我寢宮裏的密室，”她將手中的帕子重新扔回到水盆裏，聲音柔得似乎要滴出水來，“你現在感覺怎麽樣？傷口疼嗎？”
\t“不疼不疼，”贇兒勉強扯出一個笑，為了不讓母妃跟著自己一起痛苦，她隻好選擇說謊，“我沒事的，母妃別擔心我。”
\t“……傻贇兒，”姒嬪見女兒這麽好強的表現，她的聲音一下子又哽咽了，“在母妃麵前還逞什麽強？”
\t贇兒隻好假裝沒聽明白地笑著，藏在被子下麵的手卻死死地絞在了一起。
\t“告訴母妃，贇兒，發生了什麽？”姒嬪輕輕地撫過贇兒的臉頰，心疼地問。
\t“真的沒事……母妃……”贇兒真的不知該如何開口，那就隻好裝傻到底，這件事如果讓母妃知道，她一定會心痛死的，與其多一個人陪自己痛苦，還不如她一個人抗下。
\t“還逞強！”姒嬪為女兒對自己的不信任而有些惱火，語氣也硬了起來，卻在看到贇兒那雙水眸中的委屈，便凶不起來了，“咱們母女兩個還有什麽是不能說的？”
\t“母妃……”贇兒嗚咽著，猛地撲到了母妃的懷裏，忍了好久的眼淚終於在這一刻噴湧而出——是誰那麽好地說過，傷心的時候不能被安慰被唏噓，因為那樣會讓你覺得自己的悲痛被人知曉，淚水就會落得更是無忌憚了。
\t“我的贇兒……”姒嬪的眼淚也汩汩地留了出來，她從來沒有，像此刻這麽恨過這個皇宮沒有這麽恨過上蒼。
\t母女兩抱在一起，緊緊摟著彼此，淚水怎麽流都停不下來，仿佛時間就這麽停止凝固了。
\t“贇兒，贇兒……告訴母妃，是誰？是誰？母妃就算拚了命也定幫你討回這個公道……”姒嬪終於說出了一句完整的話。
\t贇兒坐起身，抹掉臉上冰涼的淚珠，無奈地搖了搖頭。
\t“怎麽了？告訴母妃，母妃一定要把他碎屍萬段！”
\t“不，不是，”自己要怎麽開口呢？她居然一點感覺都沒有，等到早上醒來，若不是那一灘猩紅的提醒，恐怕她到現在都不會意識到自己的——不完整——更別說，自己現在連奪走自己貞*的男人是誰，都不清楚，“母妃，你別問了。”
\t“贇兒……”
\t“我不想提這件事了……母妃，我是怎麽回來的？”贇兒臉上的表情變得好冷好絕望，好像覆上了一層冰。
\t“是嬤嬤，她聽說你父皇在尋你，急急向我來報，卻發現你裹著一層裘衣躺在我寢宮外地草叢裏——”姒嬪當時覺得奇怪，但因為越皇搜得緊，隻好匆匆將贇兒帶回了這密室，又見她受傷，便找來了略懂醫術的玨兒，也就沒有多找送她回來的人，現在想想，真是後悔極了。
\t“父皇在尋我？”贇兒一下子驚了，“難道，難道，父皇也知道了這件事嗎？”這可怎麽辦才好？父皇是個將皇室臉麵看得比什麽都重的人，若是知道自己……
\t“不、不是，贇兒，贇兒，你別急，不是的，”姒嬪心疼地壓住贇兒顫抖的雙手，急忙解釋，“你父皇還不知道，這件事，現在隻有你我還有玨兒知道。”
\t“那就好那就好……玨兒？”贇兒抬眼奇怪地問，“她怎麽會……”
\t“剛剛我不是說了麽，我急著去阻止你父皇的計劃，怕沒有人照顧你，這宮中也就隻有玨兒是咱母女倆可以勉強相信的人了，所以……”
\t“我知道了，母妃，”可是我當天對玨兒說了那樣激烈的話啊，她怎麽還會願意來照顧我呢？“父皇急著召見我，所為何事？”
\t“這……”本來這件事告訴贇兒也無妨，反而可以找個人和自己同仇敵愾，可是現在贇兒的狀況，不知道是不是，“你還是先休息吧，不是什麽重要的事。”
\t“母妃，”贇兒伸手抓住欲離去的姒嬪，那雙炯炯有神的黑眸盯著她的雙眼，“不要瞞著我，父皇這麽急，肯定有要事，究竟發生了什麽？”
\t“贇兒……”姒嬪重新坐了下來，皺著眉還在猶豫要不要開口。
\t“告訴我母妃，我不但是你的女兒，還是大越的公主。”贇兒雖然不知道秦子赫已經起兵反擊了，但直覺告訴她，這件事絕對關乎整個大越的命運。
\t“贇兒，母妃告訴你，但你答應母妃，這件事必須聽母妃的。”姒嬪決心保護她，就不會輕易地妥協了，哪怕賠上性命，這一回她也在所不惜。
\t“……好。”對不起，母妃，如果需要我做出犧牲，現在的我就已經沒有什麽可以介懷了，所以，我唯一對不起的人，隻有你了。
\t“褚軍攻城了，提出要求——公主和親來換和平。”姒嬪盡量說得風輕雲淡。
\t“褚軍攻城了……”贇兒聽到這句，她的臉色瞬間蒼白，沒想到，這一切真的都是秦子赫的圈套，他還是攻打了她的大越，還是選擇——\t嗬，可是此時此刻，自己又有什麽資格去責怪呢？當初是自己騙了他，如今他既然了解了自己的真麵目，自然就沒有必要恪守那個荒唐的承諾了。
\t“贇兒，贇兒，”姒嬪見贇兒臉上突然蒙起極度悲傷的愁雲，會錯了她絕望地原因，忙出聲喚她，“你不願意沒有關係，母妃也不會答應的，母妃一定會想辦法護你周全的。別怕。”
\t護你周全……我會護你周全的……這話怎麽這麽熟悉呢？記憶中一張臉變得愈發清晰，還有那個語氣那種口吻——贇兒有些迷茫了，為什麽無論何時她都要別人去保護呢？她戚贇兒怎麽淪落到了這等地步，連保護自己的力量都沒有？不論是在褚營還是在自己的國度——她越來越覺得自己就像一具行屍走肉，完全沒有介意和選擇的力氣了。
\t公主？和親？換——和平？
\t“母妃……”贇兒抬起空洞無聲的眼，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t“贇兒，我的贇兒。”姒嬪上前緊緊摟住了自己的女兒，拍了拍她單薄的脊背，安慰道，“還好這次褚軍的攻打不是很厲害，現在丟失的都是些邊陲小鎮，百姓也沒怎麽受難，沒事的，你放心，母妃再去勸勸父皇，不會有事的，你安心吧。”
\t百姓沒有受難？攻打邊陲小鎮？和親換和平？
\t贇兒想了想，突然間就全明白了，扯起一抹苦澀地笑——秦子赫要報複的隻是自己罷了。和他接觸了近兩個月，對他的性格怎麽會一點也不了解呢，以褚軍現在的兵力想要*宮都沒有問題，但他這麽做，無非是不想傷了那些無辜百姓，又可以讓自己出現。
\t可是現在他的如意算盤打偏了，自己已經不是完璧，已經不可能代表越國和親了——但她是父皇唯一的女兒，她該怎麽做才能拯救她這瀕臨滅國的大越呢？
\t這麽想著，贇兒絕望地閉上了眼，她覺得自己臉上又是一陣的冰涼。
\t“母妃，褚國還說了什麽要求嗎？”贇兒不明白為什麽是和親，如果秦子赫要報複，和親絕不是個好的選擇，因為他隻是個將軍，和親的隻能是皇室間。
\t“沒有了，怎麽了？”
\t“沒，沒什麽……”贇兒疑惑地收起了問題，這個疑惑隻能放在自己的心裏。
\t“贇兒，你等一下，”姒嬪覺得眼前雖然問題重重，但最重要的還不是這個和親的事，她不能讓女兒這樣不清不白地被欺負了，這麽想著，她抱來一件輕裘重新來到贇兒床邊，“贇兒，你想一想，你真的想不起來了嗎？這個的主人？”
\t“母妃……”想不起也不願意去想了，贇兒別開眼，苦澀地咬住唇。
\t“贇兒，母妃知道這樣很痛苦，但是，既然已經發生了，”姒嬪表現出了她在這後宮曆練二十載的堅韌和理性，嚴肅地問，“我們一定要找出這個在背後搗鬼的人。”
\t“這個，”贇兒也被這份理性感染了，靜靜地想了想，說道，“我隻記得，我在一個石屋裏醒了過來，然後，看到了一個虎麵男子……然後我就……”
\t“虎麵男子？”姒嬪迅速地過濾著自己的回憶，印象中她似乎不曾得罪過什麽虎麵男子，那麽這個男人一定是被人利用來報複的，“其他呢？還有別的嗎？”
\t“沒了，”贇兒搖了搖頭，好不容易壓住的哽咽又冒了出來，“母妃，我不想了，真的不想去想了……”
\t“贇兒……”姒嬪將那輕裘丟到了一邊，上前摟住贇兒，“我的贇兒，母妃知道這很痛很痛，可是，已經沒有人可以幫我們了，我們隻能靠自己的力量保護自己，所以，贇兒，算母妃求求你，再想想好嗎？”
\t贇兒垂著眼，收起哭腔，“我記得那天我從喜宴上下來回了寢宮之後，就覺得頭昏昏的，然後小棋也不見了，一個宮女硬是給我灌下了一碗藥湯……啊！”
\t贇兒忽然想起來了，那股香味！在自己快要昏迷的邊緣，飄入鼻翼的那股香——可是，這怎麽可能呢？
\t“怎麽了？你想到了什麽？”
\t“沒什麽，”贇兒不動聲色地搖了搖頭，絕不可能是他，但不能告訴母妃，母妃是不會相信自己的直覺的，“我記得那個宮女有一對很明顯的狐狸眼。”
\t姒嬪這下徹底覺得沒戲了，虎麵男子和狐狸眼的宮女，這麽有特色的人，若是這大越皇宮的人，那麽自己，這二十載待下來不可能沒見過，看來，隻能是宮外的人了。
\t哎。姒嬪隻覺得心頭蒙上了濃濃的難以言喻的失落。
\t“母母妃，你怎麽了。”
\t“沒怎麽，”姒嬪笑了笑，站起身，扶贇兒重新躺下，說，“贇兒，這件事已經發生了，看開些，先好好休息，別想太多。”
\t“恩。”贇兒乖巧地貪婪享受著母愛，決定暫時忘掉那些煩心的事，她累了。
\t“母妃去試試說服你的父皇。很快便回來。”
\t“好，母妃您自己小心些。”
\t“恩。”
\t這時，聽到腳步聲，一直躲在窗邊的玨兒，急急忙忙地溜到了屋子後麵，匆忙間，腰間的帕子，不慎掉落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