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滴滴過往 卻換淚濕衣裳（3）
\t正當贇兒詫異地大氣不敢出時，迅雷不及掩耳的，仲景曜猛一俯身，抓起了安靜趴在一旁的那隻小白貓，狠狠地掐在了它的後頸，惹得它一陣怪異的尖叫——“喵喵~~”。
\t“大哥你這是做什麽？”秦穆有種不祥的預感，秦子赫沉默不語的時候是就他最恐怖的時候，難不成他想將氣撒在這隻無辜的貓咪上？
\t“秦……”子赫！“將軍……”贇兒也一樣被一股不祥的感覺籠罩住，詫異得幾乎要憤怒地將他的名字脫口而出，幸好在最後一刻守住了口。
\t“恩？你說，那血是它的？”
\t“沒，沒錯。”贇兒雖然努力克製了自己的情緒，但還是忍不住咽了咽喉嚨，頓了下才敢看他一眼。
\t“噢？”秦子赫睇了那隻貓一眼，嘴角隱約露出一抹笑容，“那麽，是我誤會你了？”
\t——他這話是什麽意思？那抹笑容看起來為什麽這麽詭異？為什麽心裏這份不安愈來愈濃了？
\t不但贇兒不解地瞪大了眼盯著他，就連一旁的秦穆也吃不透他這一到戚贇兒麵前就行為反常的大哥，這話究竟是什麽意思。
\t“看來，一切都是一場誤會，”秦子赫性感的薄唇邊的笑意更濃了，又看了看手上拎著的那白色的貓，笑容裏居然閃過一絲不舍，但又消失得好似錯覺，“是我錯了？”
\t“不不，將軍沒有錯，”贇兒注意到他最後那是個問句，這個陰晴不定的鬼魅般的男人，陰陽怪氣地反問自己肯定沒有那麽簡單，卻發現在那樣目光注視下的自己接話後也不知該如何說完，窘迫地支吾起來，“不……不是……我是說……”
\t“不是我的錯，”秦子赫不知怎麽語氣輕鬆了不少，還帶著點詼諧的味道，剛才的陰森一掃而空，若有所思地停頓了一下，接著說道，“可是你救了它才留下了那血跡，自然也就不是你的錯了……”
\t“大哥，你……”雖然是好話但怎麽越聽越讓人覺得一陣發毛呢？秦穆出聲打斷，卻被秦子赫抬起的手阻止了要說的話。
\t“那麽，你說，誰改為這個糟糕的誤會負一下責呢？”說著，秦子赫滿含深意地看了看那團白色的肉球，在他的大掌裏，這隻胖乎乎的小貓顯得嬌小了不少，睜著可憐的濕漉漉的淚眼看著戚贇兒。
\t“這……你，你想怎麽樣？”贇兒對著這雙水汪汪的淚眼同情心一下子全上來了，鼓起勇氣反問了一句。
\t“我想怎樣……我想怎樣？”戚贇兒我最不喜歡聽到的就是這個問題了，又不是什麽都是我想怎樣就能怎樣的，尤其是從你的嘴裏你知道嗎？
\t“這隻貓是無辜的，而且它還受著傷，如果將軍覺得是小棋的錯，大可以打罵責罰，小棋不會有怨言的。”戚贇兒再次向他低頭，作揖求罰。
\t——我又怎麽可能打罵你責罰你呢？戚贇兒啊，我隻是想，你什麽時候會主動告訴我你的身份，什麽時候不要再自稱小棋了。
\t——這個名字實在是，別扭極了。
\t——卑鄙的我，可以利用你的仁慈和憐憫，再賭一賭嗎？
\t此時此刻，秦子赫再次沉默了，可那滿是難言之情的目光卻深深地灼燒著贇兒渾身上下每一寸肌膚，好似要將她燒出一個洞來，一邊的秦穆終於算是旁觀者清地明白了——隻有在不被她發現的時候，大哥才會真正流露出自己內心最真實的情感。
\t“你的身份特殊，我怎可能隨意責罰呢？”秦子赫若無其事地收斂起了目光，陰沉地來了這麽一句。
\t——那秦子赫！你究竟是想怎麽樣？幹脆利落地一刀砍下便是了，一個大男人何必這麽拐彎抹角磨裏八嘰的？
\t幾乎要爆炸的憤恨是一回事，束住手腳的理智又是另一回事，贇兒隻敢在心裏暗自咒罵了句，不敢真的就這樣把憤怒脫口而出，但還是忍不住抬起頭，瞪了他一眼。
\t秦穆也瞥見了這一眼，立馬屏氣看了大哥一下，還好，他並沒有生氣，咦？臉上怎麽居然還帶上了笑容？
\t這樣子的才是戚贇兒——會懊惱會瞪眼會不服——而不是一味的唯唯諾諾畏畏縮縮。
\t秦子赫臉上那抹滿足的笑意很快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威脅意味的冷冽，讓贇兒一時間反應不過來——這難不成就是所謂的翻臉如翻書？
\t“那麽隻好找個替罪羊了。”說著秦子赫將那隻白貓丟到了秦穆的手上，秦穆詫異著攤手愣在那裏，然後他又不知從哪裏變出了一把匕首，鋥亮的刀刃顯出它鋒利無比的威力。
\t“什麽？”贇兒一驚，難道他真的要拿這可憐的貓撒氣嗎？不！不！
\t“我倒要看看，它的血是不是真的和那門檻上的一樣，你說呢？”秦子赫說話間揚起了右手，向那團白色刺過去——\t“不要！”贇兒幾乎沒有猶豫，一下子衝上去，死死地拽住了秦子赫的右臂，用盡全身力氣，那匕首終於沒有傷到那隻可憐的貓兒。
\t“喵~”那貓似乎也意識到了危險，驚慌地叫了一聲。
\t“大哥！你這是做什麽？你今天到底怎麽了？”秦穆也瞬間醒了過來，將手中溫熱的那團白色往懷裏摟了摟，避開了那鋒利的刀尖。
\t說實話他也被贇兒的勇氣震驚到了，她這小小的身體裏哪來的這麽大的力量？居然敢這麽無畏上前拉住大哥的手臂？但他同時也無比詫異，大哥居然真的要對這貓咪下手。
\t“鬆手。”秦子赫沒有繼續用力，隻是垂眼，低沉沙啞的嗓音不帶任何溫度地響起。
\t“不！你不可以傷害它！”贇兒不顧一切地脫口而出，忘記了身份，她承認，自己不想忍耐了，現在的秦子赫太不可理喻，她已經顧不上什麽君臣什麽等級之說了。
\t“不可以？從來沒有人對我說過不可以，你膽子倒不小嘛！”雖然這麽說，但秦子赫心裏還是有些竊喜的，他喜歡看到這樣無所無謂的戚贇兒，“你就不怕我罰你頂撞之罪？”
\t“將軍可以罰我沒有關係，小棋說過不會有怨言，”贇兒的眼神中充滿了無畏和堅定，“但是，它是無辜的，請你，求你，放過它。”
\t“好，”秦子赫看了她好一會，才緩緩開口，“我可以放過它，不過你……”
\t“不過什麽？”贇兒見他有鬆口的意向，急忙接話。
\t“你必須回答我一個問題。”
\t“將軍請講。”
\t“你真的是丫鬟小棋嗎？”這裏沒有別人，他才敢這樣放肆地問。
\t“……”他，他在說什麽？他居然就這麽直接地問自己的身份？贇兒瞬間石化，愣在那裏不知該如何接話，他這是在懷疑自己的身份，還是說用確認更合適一些？他又是怎麽會知道的？
\t“大哥。”秦穆也被他這麽直接的問法驚到了，就算急於確認，也不能這麽直截了當，不過相比這份驚訝，他更期待贇兒的回答。畢竟她的身份，他已經有了九成把握，這一刻，隻是想從她嘴裏聽到一個答案而已。
\t“隻要你告訴我你的身份，我就放過它，這個交易，怎麽樣？”就一搏吧，看看她究竟會不會就這樣對自己說實話，看看她是不是願意相信自己——雖然這樣子是在卑鄙地利用她的同情心，但卑鄙就卑鄙吧，君子難為，尤其在愛撒謊的她麵前。
\t“將軍在說什麽？我當然是小棋，”贇兒努力克製住自己內心的雜亂思緒，她不會，也不能就這樣承認，她這場改變的背後可是兩國百姓的和平與安定，怎麽可以這樣輕易泄露出自己的真實身份呢？原諒我，秦子赫，她抬頭，無比堅定地重複了一邊，“我是伊賀公主的貼身侍女，小棋。”
\t他就知道會是這樣的答案！
\t秦子赫的臉色驟然改變，那份柔情刹那間沒了蹤影，他沉默，緊擰眉頭，抿起薄唇，奮力甩開贇兒抓住自己右臂的雙手，害她幾乎一個趔趄要倒在地上，再次揮手——\t“大哥！”秦穆將那貓飛快地塞到贇兒懷裏，上前擋住了他的手臂，“大哥！別這樣，冷靜一點！”
\t“你鬆手！別攔我！”秦子赫勃然大怒地衝他低吼。
\t“大哥！它隻是一隻貓而已，不值得，不值得！”秦穆死死地抓住他，也奮力相勸。
\t“值不值得不關你的事！”
\t“大哥！”秦穆見幾乎喪失理智的秦子赫又一次揮起了匕首，匆忙間喊出了一句，“你新婚在即，府裏不能見血，太後交代過！你都忘了嗎？”
\t刹那間，秦子赫的手停在了空中，怔怔地愣在那裏，好久，他的目光掃過身旁拚命攔住自己的弟弟，退到好幾步遠一臉畏懼的贇兒，還有窩在她懷裏的那團白色……終於，緩過了神，手臂漸漸放了下來，無力地垂到身側。
\t“大哥，”秦穆也鬆開了他，輕輕地叫了一聲，“大哥。”
\t秦子赫沒有理睬，盯著贇兒的方向看了好久，目光有些渙散，讓贇兒不知他是在看自己，還是在看那隻貓。但他剛剛失控的行為，真的是嚇到了她。她現在隻想離他遠一些，再遠一些。保護她的貓，也保護，她自己。
\t可是下一個瞬間，秦子赫已經箭步上前，奪過了贇兒懷裏的那隻白貓，毫不留情地摔向一旁的牆角，“啪——”一聲後，隻聽見一陣痛苦的呻吟，“喵~喵喵~喵~”
\t他的動作快到讓在場的其他兩個人甚至都沒有反應過來，更不要說阻止，空氣都仿佛凝固在了一起，讓呼吸都變得困難。
\t贇兒愣了半刻，緩緩地回過頭，她隻感覺眼前一陣暈眩，潛意識裏，她真的不願意去接受，畏縮在角落裏發出痛苦吟叫聲的那團白色，就是剛剛在自己懷中蠕動的溫熱。
\t“我們走。”身後，秦子赫的聲音還是一如既往的低沉沙啞，不帶絲毫溫度。
\t就這樣，贇兒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身後的腳步聲已經遠去而消失了，她的雙腿卻好似灌了鉛一樣沉重，挪動不了挪動不了，因為她實在沒有辦法走近，沒有辦法，去看那一抹已經不再發出呻吟不再動的白色，真的……沒有辦法……
\t可是為什麽，眼眶卻不斷濕潤不斷溫熱起來，一顆一顆，豆大的淚珠，就這樣掉了出來，那一顆一顆的淚珠，大得嚇人，她感覺這一輩子都沒有掉出過這麽大的眼淚。
\t那些眼淚，逐漸匯成了一條汩汩的細流，湧出紅腫的眼眶，淌過蒼白的臉頰，匯聚在幹澀的下巴，然後，又變成一滴一滴，慢慢浸濕了她的衣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