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落魄鴛鴦患難情（4）
\t快到午飯時分，吳大娘準備去煮飯了，贇兒一個人躺在床靜靜地想了很久，大娘的那番半是勸說半是陳述的話在她的心頭久久縈繞，秦子赫那張俊逸的臉龐在心底漸漸清晰，他的笑容好似在陽光下熠熠閃光的寶石，炫了她的眼。
\t一直以來，對於婚姻，她隻想要個依靠，要一份略帶心動的安全感。想要個不會將*付諸實際的男人作自己的丈夫，沒有榮華富貴也無所謂，因為她要的是一個對自己負責，而不是僅僅對感情負責的人。
\t所以當初她選擇了曲澤，母妃極力阻止，父皇也淡漠地不看好，雖然走到今天她沒有想到，但，當時，她是真心認定了他。認定他是個會好好待自己，好好陪自己的男人，從懵懂孩提經曆世事冷暖再到滄海桑田最後生老病死，一路上，可以專一地對自己，相扶持著老去。
\t她從沒想過要經曆怎樣的轟轟烈烈才能證明愛情的存在，或者說，她甚至從未想過，是否需要證明這樣一份愛情的存在。
\t她也提過好幾次了，自己並不相信永恒的愛，男人總是改不掉濫情的劣根性，她的父皇叔伯表堂兄弟，哪一個不是三妻四妾朝三暮四，漸漸地，她也無奈地承認了——那所謂的見一個愛一個，在心底悄悄進行又何嚐不可呢？熱情總有一天會被消耗殆盡，到那時，不拋棄糟糠之妻的有多少？新人笑舊人哭的故事分分秒秒地發生，已經不算悲劇了。
\t但秦子赫的出現讓她措手不及。
\t他優秀無比，耀眼無比，俊逸瀟灑，文韜武略，年紀輕輕便戰功赫赫，麾下雄師可以和一個國家抗衡，深得皇帝重用和百姓軍士的愛戴。甚至，還有一個那麽在乎他的公主。
\t究竟是什麽讓他對自己如此這般得好，好像不管發生什麽事情，隻要自己是愛……噢不，是在乎他的，他就可以原諒一切。對自己總有用不完的耐心和熱情，守在自己身邊等待自己回心轉意，是什麽，究竟是什麽讓他這麽堅定？
\t最讓她不明白的是，為什麽那本該改讓他最最介懷的孩子，也會成為令他掉眼淚的原因？是因為他是害自己流產的罪魁禍首？還是因為愛自己所以感同身受？可是這樣的事對於一個男人來說，怎麽感同身受？
\t秦子赫啊秦子赫，我究竟，該不該原諒你，該不該，相信你？
\t這麽想著，贇兒不由地側過身，痛苦地閉上了眼，雙手不自主地覆著微微不再隆起的小腹，一滴清涼的淚水從眼角緩緩滑下，沒入了鬢發中，無聲無息。
\t“咯噔——”不輕不重的一聲，門開了。
\t贇兒回身，看到了那抹熟悉的高大身影，手中端著托盤，上頭放著她的午飯。
\t“你醒了，”秦子赫衝著她露出一抹溫暖的笑容，裏頭充滿了歉意，“餓不餓？吃飯了。”
\t“你可以不用端進來，”贇兒若無其事地收起了情緒，不知為何看到了她心中還是悶著一團無名火，麵無表情地撐起身子掀開了薄被，“我自己出去吃就好。”
\t“別動，”秦子赫見狀上前壓住了她的雙手，“好好坐著，別下床。”
\t“為什麽？”
\t“我跟大娘說過了，你就在這裏吃沒關係，我陪著你”秦子赫不知怎麽變成了個好脾氣先生，“再說你沒有完全複原，別下床受涼了。”
\t“誰說的？”贇兒冷聲反問。
\t“……什麽？”秦子赫終於感覺到她渾身散發著的這份隱約的敵意。
\t“誰說我沒有恢複？秦子赫，我不喜歡你這樣，不要一副你罪孽深重、乞求原諒的姿態擺在我麵前，”贇兒終於明白自己心裏這份別扭感是哪裏來的了，愧疚的犯錯的不是隻有他，“我不想恨你也不想原諒你，你明白嗎？”
\t“贇兒……”
\t“你把飯放在那兒出去吧，我自己會吃。”贇兒漠然地別開臉，不去看他。因為看到他，她就會想到自己失去的那個孩子。
\t“不要這樣贇兒，”秦子赫歎了口氣，坐到了她身邊，握著她的手，柔聲說，“我知道你在生氣，我知道現在不論我說什麽做什麽都是錯的，隨便你想怎樣發泄都可以，但請你，不要這樣好嗎。”
\t“怎樣對你都可以？”贇兒突然冷聲道，轉過臉看著他。
\t“對，怎樣都可以，打我罵我，我絕沒有一句怨言。”秦子赫看著她的眼神堅定無比。
\t贇兒看著他，那一晚懸崖上的一幕幕如決了堤的洪水湧到了眼前，欺騙、爭吵、出賣、背叛，還有那個她在她肚子裏待了近三個半月卻在一夜之間永遠失去了的孩子……
\t贇兒的小臉越來越慘白，眉頭蹙得好緊，毫無血色的薄唇緊緊地咬著，眼眶和鼻尖越來越紅……突然她抓起了擱在床頭的發簪，狠狠地紮在了秦子赫的肩上。
\t“……”秦子赫的劍眉“唰”一下皺了起來，肩頭的衣服瞬間被湧出的血絲染紅了一片，但他隻是抗著半聲都沒吭，喘了口大氣，抬起眼看著贇兒還是溫柔無比。
\t“你——”贇兒抽了口涼氣，愣住了——他，他怎麽沒躲，還一點也不生氣？
\t“解氣嗎？不解氣的話還可以多紮我幾下。”秦子赫還是淡淡笑著看著她，絲毫沒有顧忌肩頭那鮮血泛濫的傷口。
\t“你為、為什麽不躲開？”他完全可以在那枚簪子落下的刹那握住自己的。
\t“我說過不論你對我怎樣，我都不會有怨言。”秦子赫突然抓起了贇兒的雙手，牢牢地貼在自己的胸膛上，堅定地說著。
\t“你別以為這樣我就會原諒你了！”贇兒沒有如他預料的那般軟下態度，“你這種苦肉計對我沒有用！你放手，我不想看到你。”
\t“我不會放手，”秦子赫還是牢牢地握著她的手，“贇兒，不論你說什麽做什麽我都不會放手，絕對不會。”
\t“秦子赫你——”贇兒盡管氣得很，但視線還是不由自主地移到了那個赫然立在他肩上的簪子。
\t“我不會把它取下來，”秦子赫無所謂地瞥了自己被血暈開一片的左肩一眼，“除非你原諒我，親自取它下來。”
\t“那你就永遠紮著吧！”贇兒忿忿地瞪了他一眼，翻身便走下了床。
\t“贇兒！”秦子赫一把拉住了她的手。
\t“放手。”
\t“我不放！”
\t“放開！你放開！”贇兒用力甩他，卻怎麽也甩不開。
\t“我不放不放！我說了我絕對不會放手了！”秦子赫重重地把她拽進了懷裏，死死地抱住她，啞然地開口，眼眸中卻隻剩悲愴，“不要離開我，不要趕我走了好嗎？”
\t“秦子赫你鬆手、鬆手啊——”贇兒在他懷裏死命掙紮著，失控地大叫著，可是秦子赫卻越抱越緊，最後手再次觸到了他肩上的那個簪子，握住它，贇兒突然冷聲下來，“你到底放不放手？”
\t“我不放，死都不放！啊……”贇兒把那個簪子拔出再次狠狠地紮了進去，這一次紮得更深更用力。
\t“你放不放？”贇兒看著他的額頭狼狽地滲出冷汗，握著簪子的手僵住了，她還是狠不下心。
\t“不放。”秦子赫隻是淡淡地吐出了這兩個字，紋絲不動地站在那裏，雙臂死死地將她鉗製在懷中，眼神無比堅定，滿是柔情，甚至還帶著淡淡的歉疚，“如果你出夠了氣，就別趕我走了。”
\t“秦子赫……你放開我……”贇兒被他如此一本正經的請求嚇到了，忽然之間愣在那裏，雙手不知往哪放，她的心底，怎麽突然冒出了一股想要原諒他的念頭？
\t“往這裏，往這裏紮，”秦子赫單手抱著贇兒，指著自己的左胸，性感的薄唇勾出一抹邪魅的自嘲，“贇兒，除非你殺了我，要不然我絕不會放開你。”
\t“你……”贇兒被他眼神中那份堅定嚇得不輕，連連掙開他的手，往後倒退開，拚命搖頭，“你瘋了秦子赫，你瘋了……”
\t“是，我是瘋了，”秦子赫不顧血流不止的肩頭，帶著那抹魅惑的笑容，一步一步走向她，“想到會失去你我就瘋了，想到你不要我我就瘋了，這樣，你還要趕我走嗎？”
\t“秦子赫……”贇兒被他*到了牆邊，無路可退，也無言以對，捂著嘴，眼眶紅了一片。
\t“贇兒，夏萬言都告訴我了，原來這個孩子就是你一直以來抗拒我的原因，”秦子赫的語氣中帶著濃濃的悔意，肩上的血泛濫成災，傷口看來很深，“是我的錯，我一直以來都在強迫你留下，從沒有問過你真正離開的理由，對不起，是我的錯。”
\t“你在說什麽？秦子赫……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贇兒不解地以淚眼看著他，哽咽地問著，難道他知道了真相還不明白嗎？他不該勃然大怒然後悵然若失地離開嗎？
\t“我知道，我當然知道……”
\t“不！秦子赫你不知道！”贇兒厲聲打斷他，狠狠地揭開了自己心裏最深的那道傷疤，嘶啞著嗓子低吼著，“我有了孩子，這個理由難道不足以讓你放了我嗎？秦子赫，那是我的孩子，但不是你的！你懂我的意思嗎？”
\t“噓，噓！”秦子赫上前抱住了她，將她緊緊地扣進了懷中，“別說了贇兒，別說了，我……我不會介意的，真的，我，我不介意。”
\t——贇兒，我要怎麽告訴你，那個孩子就是我的呢？如果我說出了這個事實，如此痛恨欺騙的你，會不會永遠逃離了我的世界，再也再也不會原諒我了？
\t“秦子赫你不要哄我了……我最恨別人騙我了……”贇兒無力地讓他抱著，無力地開口。
\t“我沒有哄你，贇兒，我沒有！”秦子赫急切地否認，不顧自己的傷肩，將她死死地壓在自己懷裏，“相信我，贇兒，隻要你在我身邊，我什麽都不介意。”
\t“秦子赫……”
\t“不要，不要趕我走了，”對不起贇兒，我還是，沒有勇氣冒著失去你的危險告訴你事實，“贇兒，不要趕我走了好嗎？”
\t“……”贇兒的心防全線崩潰了，說不出一句話來，眼淚潺潺地流成了一條小溪。
\t——她好恨自己對於仇恨永遠都是這樣無法堅持，她不得不承認，在她心裏，此時此刻，原諒他的念頭已經占據了一大半。
\t“贇兒，贇兒，你說句話好嗎？”秦子赫急了，推到她的身子，看著她，“贇兒，求你跟我說句話好嗎？”
\t“你……”贇兒抬起了淚眼，哭得狼狽無比的小臉布滿了淚痕，就這樣，看了他好久好久，最後她緩緩伸手，將他肩上的那枚簪子拔了下來，“你受傷了……快坐下……我替你擦點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