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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往事

  曆年十二年冬。


  雪紛紛,正直年關,路上商販反而越加增多,城門看守的盤查也更仔細些。


  肅州城外,細細的血跡落了一地直指深山。


  雪下了好幾日了,道路上若有人一腳踩去,怕是也要小心摔倒。


  破空而來的利劍讓原本不停疾走的少年不得不提勁避開,力氣消退,受傷太重,後有追兵。


  他心中已有決策,扶著一旁的樹站住,手臂上的血順著臂膀往下不停的滴落,又順著劍身滴在雪地上,停下了逃命的腳步。


  看上去不過十五六歲,但眼裏的殺氣,還是讓身後追趕的六人又敬又畏,六人圍住他,為首的蒙麵人止步,開口道,“世子好身手。”


  從燕城輾轉漠北,又一直追到肅州,八天七夜,百名高手圍捕,卻還是奈何不了一個人,所以,他今天必須死在這。


  “上。”一聲令下,六人如狼似虎,提刀而上。


  深林中有人纏鬥,體力早已耗盡的人避開致命一擊後,已無力舉起手中的劍。


  黑衣人顯然也知道他此刻已是強弓之弩,沉聲,“上路吧!”


  劍尖抵達眼前。


  少年渾身是傷,眼睜睜的看著那劍越來越近,鋒利的劍刃帶著致命的殺意。


  他想做些什麽,卻一動不能動,八天七夜未曾合眼,此刻已是極限,或許真的是天要亡他。


  他終於認命閉上了眼,這深山老林,荒無人煙的郊外,常年有野獸出沒,他死在這,可真算是屍骨無存。


  劍意泛冷,天亦寒冷,卻不比下一秒被阻撓的心冷。


  本該一劍入喉的人,下一秒還活生生的沒死,為首的黑衣人已後退幾步,警戒的看向他身後。


  少年也倏然睜開了眼。


  黑衣人身後不遠處,一個姑娘帶著笠帽,正背著簍子緩緩走來。


  她穿著並不富貴,看著似乎是個采藥的,但手裏捏剩了顆鬆子,是它剛才實實在在的是將他劍打飛,而且這大雪紛飛的,哪裏會有農戶選擇這個時候出來采藥?

  黑衣人已經舉起手中的刀。


  雪越下越大,看起來完全沒有停的趨勢。


  岩洞中。


  本該喪命的少年片刻悠然醒來,姑娘正在搗鼓藥草,聽到身後的動靜,轉過身來,他這才看清她的容貌。


  少年撐著氣,半靠在側,“姑娘大恩,無以為報,但有吩咐,我在所不辭。”


  那少女任他自己活動,將草藥細細裝在手帕內,說道,“我救了你的命。”


  “姑娘請說。”


  “剛剛你昏迷的時候,我想了想,我不要錢,我也不要權……”她已轉過身去,看向他,“那就把你許給我吧。”


  少年一時沉默,可是這沉默並沒有持續太久,他點了點頭,臉上帶了一點紅暈,“好。”


  少女卻沒有在意他的變化,聽得他答應,立馬追問,“寫婚書嗎?”


  “自然。”


  此年,他十六,她十四。


  曆年十二年,南陽侯與蠻人於邊境之地決戰,軍中出現奸細,兩營將士戰死沙場,南陽候被圍,世子帶人夜入蠻人大營,斬殺敵方大帥,全勝而歸。


  曆年十五年夏,南陽侯病重,蠻人十萬大軍舉兵來犯,世子執帥印,英勇無敵,擊退大軍。


  朝廷封賞,賜侯為王,劃分南地七城六縣五州,為南陽王管轄之地。


  曆年十八年秋,蠻人求和,獻上公主和親。


  “馬上就是太後八十大壽了,加上這一次蠻人求和,宮內必定要大喜一番。”


  燕城內,一家當鋪裏,當家的正嘀咕道,但是也不算嘀咕,在一側還有個人聽到他的話,女子正在收拾書籍,聽他言隻是笑笑,“顧叔,你有時間還是操心操心你這當鋪吧。”


  “開飯了開飯了。”屋內,顧嬸子叫道,“還不快進來吃飯。”


  兩人皆相視一笑,放了手中的活。


  事出在第三天,有一戶人家找上門,說顧家當鋪店大欺客,本來壓在這裏的物件贖回時,一千兩變成了三千兩,雙方出了爭執,引來了官府,一查,發現顧家居然藏著皇家的物件,宮文明文規定,不得變賣或私藏皇家東西。


  顧家,攤上事了。


  顧叔當場就被押走,聽到消息時,顧姑娘正在挑選新到的一批布料,“當場押走?”


  “是,嬸夫人在家都急哭了,小姐,怎麽辦?”


  “走。”


  路上青兒將事情的大概說於她聽。


  原來贖回的物件價格當時說好是一個月之內來取是一千三百兩,今早那人來贖時,卻顧左右而言不肯付銀兩,在顧家當鋪內胡攪蠻纏最後報了官,官兵居然在當鋪內搜出了一塊皇家的玉佩。


  顧蓉聽完青兒的話便曉得了,這有人在蓄意陷害。


  剛進家門,顧嬸子就哭著撲了過來,“蓉兒,怎麽辦怎麽辦?”


  又聽嬸子說了一遍來龍去脈,她先安撫她,“嬸子別急,我先去衙門看看情況。”說罷帶著自己的丫環,又出了門。


  衙門裏人不多,顧叔暫時被押在牢裏,明日上堂,她拿著銀子打通了差役,終於如願的進入大牢見了顧叔。


  “顧叔。”


  “你嬸咋樣了?”


  顧姑娘點點頭,“嬸子還好,就是受了點驚嚇,倒是你,受罪了。”


  “沒想到李家竟如此卑鄙,不惜使出這般手段害人。”顧叔忿忿不平,呸了一口唾沫。


  顧蓉心裏難過,知道是自己連累了顧叔,“是蓉兒不好,累及叔嬸了。”


  上個月李家來提親,要娶顧蓉為第五房妾室,顧平氣的火冒三丈,李家見求娶不成,當場翻臉,兩家人在當鋪裏吵的不可開交,最後顧叔氣的將李家的人轟了出去。


  “什麽話!你是我親侄女,是我的親人,他李家那樣的兒子,也敢肖想我侄女,哼……”


  顧蓉知道他對此事是氣急了,忙道,“顧叔別急,我來想辦法。”


  “你不用想辦法,就算這事我顧平認下了,半個月太後大壽,肯定大赦天下,屆時我也能出去。”他一頓,倒是擔憂的看著她,“我隻是擔心他們,醉翁之意不在酒……”當鋪內如今就兩個柔弱的女人,若是李家趁他不在,出些什麽壞心思,這可如何是好。


  顧蓉安慰道,“顧叔放心吧,我會護著自己的。”


  又說了一會話,衙役來催人了,顧蓉隻得叮囑顧平好好保重,離開了牢房。


  顧蓉第二日沒去聽審,倒是顧嬸去了,秋雨夜半下了起來,到了早上還淅淅瀝瀝的,馬車停下,便有趕車的掀了簾,“顧小姐,到了,請下車吧。”


  顧蓉下了車,被人引上了船,開了船門,李騰東正在喝茶,見她來了,臉上堆了笑,親自去關門,“顧姑娘來了,請坐請坐。”這顧蓉,確有旁人沒有的恬靜淡雅,他如此大費周章,不就是等著她乖乖來求自己嗎。


  她還未說話,便聽得一聲悶響,李騰東已然倒地,咽喉被匕首一穿而過,當場斃命。


  隨即船外有人喝道,“把這艘船給我搜仔細了。”


  變故隻生在一瞬間,顧蓉也不由嚇得花容失色,卻還是忍住沒叫出聲。


  隱在船內的人從暗裏走出,手上還餘著一把匕首,兩人相對,一雙銳利的眼睛透著逼人的寒光,銀色的飛鷹麵具遮住了他半張臉,他凝視著失色的顧蓉,“知道怎麽做?”


  她點點頭,隨即慘叫一聲,摔在地上。


  有人飛身上船,聽到船內動靜,不由喝道,“什麽動靜?”


  船門被破而入,縮在一腳瑟瑟發抖的顧姑娘被嚇得瑟瑟發抖,指著窗戶,“殺……人了……”


  那人一身暗黑色衣袍,腰間懸掛著長劍,見此情景不由召集人手,“給我追……”


  有仆人上前來,發現了橫死當場的李騰東,嚇得兩腿一軟,當場跪下,“啊,少爺……”


  船內亂作一團,有人急忙報官去了。


  李騰東死了,船家和一幹人等,都被帶到了縣衙,李家掌櫃的剛剛散了上一場官司,還沒到家,又匆匆趕來。


  見到唯一的獨苗此刻正橫屍在場,猶如晴天霹靂,兩眼一黑,竟昏了過去,他的兒……


  審訊很快,李老爺醒的也很快,“官老爺,你要為草民做主啊,顧蓉心腸歹毒,約我兒子幽會,竟因為之前我告了她叔叔,心存歹念殺害我兒,官老爺明見啊!”


  正好審到顧姑娘,她此刻也正跪在地上,“大人明見,今日李騰東約我,我因為叔叔的事有求與他,自然赴約,豈料一進門,便有人將他殺害,正準備殺我的時候,船外有人大喊搜船,那人便急忙逃走了,小女子這才逃過一劫。”


  兩人對簿公堂,說的皆合情合理。


  仵作驗屍結果還沒出來。


  李掌櫃現在隻想將顧蓉千刀萬剮以泄心頭之恨,“婦人蛇蠍心腸,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顧平上梁不正,侄女下梁歪!”


  “李掌櫃說的這話不對,我叔叔受人欺騙入了牢獄,如今也已經判了刑,但如今我為無辜,你何出此言?”她緩緩道,“李騰東已有四房妾室,我顧蓉心氣高傲,不願與你家結親,得罪了你們,所以你們這髒水就要隨意潑嗎?”


  “巧舌如簧,顧蓉你還我兒性命!”李掌櫃眼中冒火,如果此刻不是公堂之上,他一定將她剝皮打死。


  “李掌櫃!”顧蓉聲音有些冷,揖了揖手,“慎言,大人還未定罪,你就判定是我殺了你兒子,那你豈不是要越過大人定我罪?”


  李掌櫃差點被氣瘋,這丫頭看起來文文弱弱,但嘴皮子竟這麽厲害!


  “李掌櫃!”


  “小人不敢,大人明見。”


  針鋒相對的二人靜了下來,隻是身後指指點點的眾人依舊住不了嘴,顧家姑娘幽會的事,怕是要在燕城商鋪行裏傳開了。


  這李大人掌管京中大小事務,自然不會什麽都不查,暫時將顧蓉看管起來,他派出一行人去了案發地,自然也去查了那抓人的一行人。


  去查證的人很快就回來了。


  “大人!”心腹師爺皺了皺眉,低聲在他耳邊低語,“抓人的是天機閣,我們不敢問。”


  李大人聽聞天機閣,心下也是一慌,擺擺手。


  還是別招惹的好,他清了清嗓子,“李掌櫃,對於你兒子的死,本官一定會追查真凶,但是你指控顧蓉殺人,證據不足,此事本官會給你一個交代,至於顧蓉,就回家去吧。”


  李掌櫃不敢相信,急道,“大人!”


  顧蓉已經恭恭敬敬的磕了頭,“大人英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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