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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不識

  而此時,巒城內,夜雖深,路上卻還有人在行走。


  王淹穿著常服,帶著幾名手下,敲開了一處尋常的院門。


  屋內的人還未睡,聽到有人敲門,高聲問道,“誰啊?”


  打開門,看見門外站著五個陌生男子,婦人疑惑問道,“你們有什麽事嗎?”


  王淹正待說話,忽從暗中跳出兩名男子,明顯認得他,恭敬道,“爺,我等奉小姐命令,在此保護這間屋子的人。”


  王淹點點頭,二人會意,很快又消失在夜色中。


  顧嬸看這幾人奇怪,正待關門攆人,王淹卻抵住門,笑道,“嬸嬸,是蓉兒叫我來的。”


  蓉兒?顧嬸不信,“我不認識什麽蓉兒,你們快快出去!”


  王淹習武,力氣自然大,顧嬸發覺推不動門,內心有些慌亂,正準備大叫。


  “嬸嬸你看。”他遞過來一枚印鑒。


  印鑒看起來有年頭了,顧嬸看著眼熟,接過來照著月光一看,頓時眉眼大喜,“蓉兒!”她又喜,又著急見到人,急忙問道,“蓉兒人呢?”


  “嬸嬸,蓉兒明日就能到京,我先接你過府。”


  顧嬸一聽明日就能見到侄女,喜笑顏開,印鑒在此,再不懷疑,忙進屋收拾東西,很快就人去燈熄。


  江上夜色正濃,江麵霧氣彌漫,船的速度也慢了下來,船頭還有人未回船內歇息。


  顧蓉睡了一天,未有困意,躺在床上閉目養神。


  這幾月來,強製壓製解花語,身體雖無大礙,卻嗜睡如命,身子也不如以往的好,經常生些小毛病,九冬上個月傳來書信,說有了眉目,讓她再等等。


  顧蓉憶起那一夜的驚心,心裏發狠,她別落到她手裏,否則……她眉頭一擰,突然睜了眼。


  商船二樓響起輕微的腳步聲。


  顧蓉對殺氣有一種天生的敏銳,聽這步伐大約七八人。


  她悠悠閉上了眼,並不是衝著她來的。


  這一夜不知船頭到底如何,顧蓉都未曾踏出門一步,直到醜時左右,一聲急促的敲門聲響起,門外有男子喊道,“大夫,在下有位朋友受了傷,請幫忙治療!”


  顧蓉打開門,發現敲門的人竟是早晨船頭那喝彩人之一,她還未說話,隻聽得不遠處有人忙道,“就是她!就是她!我昨天看見了,她自己給自己紮針,她就是大夫!”


  顧蓉心裏默默給他飛了把小飛刀,眼前的男子雖是有求於人,但眉目飛揚,卻是不容拒絕的看著她,擺明了一副必須跟他走的架勢。


  罷了,身旁無人,她還是稍微低一下頭吧,“我醫術不精,瞧是可以,若無法醫治,請勿怪罪。”


  那人聽她答應,語氣客氣了幾分,在前引路道,“姑娘請隨我來。”


  穿過狹小的過道,他推開這船上最大的一間門,床上正躺著一名男子,咬著布快,汗水連連,濕透了衣裳。


  屋內燈光極暗,血腥味極重,椅子旁坐著一名白衣男子,他側坐在旁,看不清臉,可衣服上的血哪怕在這微光也明顯到無法忽略。


  帶路的男子道,“姑娘請。”


  顧蓉走到床邊,床上的男子忍著痛朝她點點頭,唇色發白,臉如蠟紙。


  顧蓉拉過他的手臂一瞧,上手臂又長又深的刀傷,凝固著未幹的血跡,血卻不是鮮紅色,透著黑,還有一股奇怪的臭味。


  “竹葉青。”她不由低語一聲。


  董羽見她一眼就能認出,眼底燃起希望,關切問道,“姑娘認得此毒?可有解?”


  “此毒取七種毒蛇提取煉製,製作方式極為簡單,但解起來比較複雜,我暫時不確定他中的是哪七種蛇毒,但是我可以暫時壓製住,使毒氣不擴散。”


  “如此,還請姑娘醫治。”


  顧蓉算了下時間,想著自己大概是可以撐上一個時辰不犯困,遂準備施針,吩咐道,“還請去燒些熱酒,越烈越好。”她又對著床上的傷者道,“我現在要開始施針了,這過程中你可能會覺得各大穴道有些麻,全身無力,還會痛,這是必然的,請忍耐。”


  男子蒼白著臉點頭應是。


  顧蓉一針便紮了下去,一起一落一針,轉瞬便行了十多針,她紮破男子指尖,有黑色的血順著指尖滴落在地,觸目的黑。


  她掏出手帕,沾了一些。


  董羽很快就帶了熱酒回來,顧蓉倒出一碗,濃烈的酒香撲麵而來,想來是好酒。


  顧蓉叮囑道,“酒很燙,我要把它澆到傷口上,會很疼。”


  傷者再次點點頭。


  顧蓉見他受此刺肉入骨的刀傷,連聲疼也不喊,心底也是佩服。她不再囉嗦,一碗燙酒倒在他的傷口上,同時另一隻手狠狠按住了他的手臂,防止他劇痛之下會觸碰傷口,顯然極痛,他全身繃緊,卻未能忍受,暈死過去。


  顧蓉見他昏倒,鬆了手,這才仔細觀察絲巾上的血跡,她將手帕反複聞了好幾遍,沉思片刻,提起一旁的筆,寫下藥方。


  “等船停靠了,按照這個抓方子,三碗水煎成一碗,連飲兩日即可痊愈。”


  董羽急忙拿了藥方出門,他要去問問這船上是否有藥材。


  顧蓉用紗布將傷口細心包紮好,從始至終,椅子上的男人一聲不吭,顧蓉見他衣服上大片血漬,想著自己連這個重傷的都救了,也不知這人一身是血,傷得重不重,她好心問道,“你有哪受傷了嗎?”


  那人緩緩轉過身來,先看了一眼床上的傷者,然後目光落在顧蓉身上。


  顧蓉隻覺一陣頭暈目眩,心道糟糕,解花語的後遺症又犯了。她吃力坐下,隻覺得困感席卷全身。


  “勞駕這位公子,我實在累極了,莫要趕我出去。”她若是此刻回去,怕不出這屋門就要昏睡。


  很快董羽去而複返,對著椅子上的男人搖搖頭,男人道,“無妨,她即說等船靠案,說明毒暫時是不會發作。”


  董羽關上屋內,想起這路途諸多遭遇,不由提擔憂道,“世子,這次歸京,怕是有事要發生。”


  “新都不穩,我回來幫一幫他也未嚐不可,十幾年的朋友了,他在巒城也過得艱難,幫他把這皇位坐穩了,也算全了二人情意。”他看著倒在桌旁的顧蓉,倒是沒想到又在這遇到了她。


  “那南地?”


  “南地就暫時交給你了,若有犯上者,殺了便是,無需回我。”


  董羽心知,南地將士一心,哪裏會有什麽犯上者,世子說這話,無非就是告訴他,他對自己的信任。


  “是,董羽領命!”


  夜悄然過去,清晨,天將亮未亮時湖麵蒙上一層水霧,隨著日頭逐漸升高,視野漸漸變得明朗起來。


  水域的範圍開始變小,遠遠的已能看見遠處帝都的輪廓。


  “世子……”董羽為難的看著占據了這屋內唯一一張床的顧蓉,“這姑娘睡了很久,是不是要叫醒她?快到了。”


  叫醒?

  男人不語,董羽嚐試著叫她,可他們哪裏知道,解花語的嗜睡之症,無人能叫醒。


  他揮揮手,“出去吧。”


  商船緩緩停靠。


  碼頭上,王淹一身暗紅色繡服,身後跟著十幾個手下,正遠遠望著船上。董羽扶著明八站在船頭,看著越來越近的人臉,兩人隻覺得奇怪,為何王淹會在此處?

  船上人已經走的差不多,身後的男子從倉內出來,岸上兩旁已經列出侍衛來清散人群,董羽回頭,便看見自家世子正抱著昨日彈琴的那位姑娘走來。


  董羽眨眨眼,扶著還未痊愈的明八,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愣是一句話也不敢問。


  男人從他倆麵前經過,下船,經過王淹身旁,然後被人攔住,“慢著!”


  這一聲慢著,就像是開啟了顧蓉的意識一般,她就在這一聲慢著裏,悠悠轉醒。


  “王大人有何指教?”


  “不敢。”王淹結結實實行了個禮,“隻是……懷中之人……”


  她?男子低頭,正好和顧蓉悠悠轉醒的眼眸對上。


  咦?這是,哪裏來的美男子?顧蓉一時間有些恍惚,慢慢的察覺到不對,她回過神來,才發現她此刻的處境竟然是多麽的……尷尬。


  顧蓉有生以來第一次結巴,“這……這……還……煩請公子……,放我下來。”


  這真的是丟人丟大發了!


  雙腳離地,她微微晗首,這才叫了一聲大哥。


  王淹見她平安,心裏的石頭總算落了地,抱拳道,“多謝!”


  男子點點頭,“王統領客氣了。”


  他說完,翻身上馬,瞧了一眼顧蓉,顧蓉也正看向他,兩人的目光再次撞上。


  男人的目光陡然變冷。


  顧蓉忙移開目光。


  他?顧蓉總覺得有些熟悉,那一雙眼,帶著絕對的肅殺之氣。


  馬車內,顧蓉有些走神,她仔細回憶自己到底在哪裏見過?她微微蹙眉,聽的前方有人在說話。


  “大哥!皇上急召你入宮。”


  “可有說何事?”


  王奎搖搖頭,“未說明。”


  顧蓉掀了車簾,“哥哥你且去吧,我有他們護送,不會有事的。”


  王淹高興道,“待我忙完回府,我們兄妹好好痛飲一番!”


  顧蓉笑道,“路上小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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