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若隻如初見
分完組之後，林瀟瀟才發現自己倒了大黴。本來一個班有20個人，一個當兵去了，隻剩下19個，最後一組就隻有三個人。林瀟瀟開始覺得沒什麽，可真跟他們打起交道來，真是氣不打一處來。
24歲的田江山是退伍的複課生，來自全羅南道的鄉下，長得五大三粗，大家都叫他老田。既然能從全南考上K大，那說明他高中時應該也是學霸，可經過兩年部隊生活，再加上退伍後遊曆了一段時間，現在的他懶懶散散的，像個遊手好閑的社會青年。好在性格還算憨厚，不管什麽時候都是笑嘻嘻的，說啥他都不生氣。
另一個就是崔瑉宇，每次下課，林瀟瀟總會鼓足勇氣約他一起討論小組發表的事情，崔瑉宇總是眨巴著眼睛，很認真地問她幾點在哪裏，他會積極配合時間。林瀟瀟生氣地想，時間和地點不應該是大家討論的嗎？她看一眼老田，他優哉遊哉地抽出一根煙，慢悠悠地朝陽台上的吸煙區走去；崔瑉宇也背起書包走了，還留下一句定好地方別忘了通知我。林瀟瀟狠狠踢向他的背影，卻踢到了桌子，疼得捂著腳半天起不來。
韓國這種小組討論的學習方法跟西方很像，老師講得很少，學生自己整理要點，提出自己的見解，老師再做總結整理。眼看小組發表在即，林瀟瀟隻好忍氣吞聲，一個人默默地預約活動室，一麵跟這兩位大爺協商時間。
周三晚上，林瀟瀟自己先來到了圖書館，找到了預約的活動室，開始寫作業。盡管她跟其他兩人說好了7點來，但她壓根兒就沒抱什麽希望，已經做好了自己孤軍奮戰的準備。
七點半多老田來了，雖然一個勁兒道歉，卻還是一副鬆鬆垮垮的樣子，而且身上的煙味兒很明顯。林瀟瀟有些不滿地說：“前輩，你以後少吸點煙不行嗎？”
老田嘿嘿笑著說：“當過兵的人，都離不了煙——對了，以後別那麽客氣，叫我哥哥好了。”
“可以叫你……哥哥嗎？”除了二哥，林瀟瀟從未喊過任何人“偶吧”（韓語哥哥）。老田是大學同期，按理說應該用平語；可是老田又大她很多，所以她一直為稱呼尷尬來著，他主動提起來更好。隻是一喊“偶吧”，林瀟瀟渾身的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
她果然不適合女生的語言係統。
林瀟瀟一句怯生生的“偶吧”，老田卻很受用，他馬上眉開眼笑，眯著眼睛說：“咱學校中國人不多，像你這樣漂亮的就更不多了。”
林瀟瀟不知該如何麵對韓國人這直白的誇獎，隻好不好意思地笑笑，謙虛道：“其實，我在中國不算漂亮——那個，咱們還是先討論下兩個星期以後的小組發表吧……”林瀟瀟沒說完，老田突然來了個電話，他狡黠地笑了笑，便走了出去。林瀟瀟泄氣地扯了扯頭發，又拍了拍臉蛋，重新塞上耳機，當東方神起的《為何我會喜歡你》響起時，她微微笑著，腳在地麵輕輕打著拍子。
形容憔悴的崔瑉宇就在門外看著，那個額前垂著幾縷頭發的少女，絲毫沒有察覺外麵站了個人。他在外麵站了一會兒，甚至都不想開門打擾這一刻。一個洪亮的聲音傳了過來，崔瑉宇一看便知道是跟自己一組的老田。他突然飛快地推開門，搶在老田前頭擠進了活動室。
正在專心學習的林瀟瀟顯然嚇了一跳，再看崔瑉宇的目光不由得多了幾分埋怨。崔瑉宇理虧似的清清嗓子，躲閃著她的目光。
“那個……你們……定好主題了沒有……我很忙的。”
“喂，小子，就你忙麽？”五大三粗的老田一直挺和藹的，隻是看到崔瑉宇這個態度有點生氣。
“好了好了，正好都齊了，大家趕緊定一下吧！”林瀟瀟聽出那麽一點兒火藥味兒，就趕緊打圓場。
崔瑉宇雖然有些不服氣，卻也不好說什麽，把書包一甩，重重地坐了下來。
“你們都忙，那這樣好吧，咱們組負責第五章的內容，江山哥哥，你負責1，2節理論部分好了，瑉……瑉宇……瑉宇前輩……你負責結尾好了，我負責中間的解說部分，行嗎？”這讓人糾結的稱呼，林瀟瀟對韓語繁瑣的敬語體係顯然還不夠熟悉。
“為什麽叫他哥哥，叫我前輩？“崔瑉宇眨眨眼睛，又無辜又委屈：“我比他青春多了！”
林瀟瀟沒理他，繼續問：“對發表的部分，大家還有問題嗎？”
老田沒意見，依舊眉開眼笑的。不知道崔瑉宇犯什麽神經，黑著一張臉，也不說話。林瀟瀟這才發現他的臉黑瘦黑瘦的，反而有點後悔剛才對他的態度了。
“咱們是最後一組，小組發表完了就可以出去玩嘍！對了，聽說我們要去江原道三陟一帶，哇，簡直太棒了！”老田的神色好像是期中考試已經結束了那樣輕鬆，林瀟瀟隻能哀歎時運不濟，要知道她可是衝著獎學金努力的，學費那麽貴，她舍不得老爸那麽辛苦。
“誰知道去哪裏？反正我又不一定去！”崔瑉宇莫名其妙心情不好，說的話總是讓人泄氣。林瀟瀟很生氣，可是一看他黑眼圈那麽重，瘦得像營養不良，就咬著嘴唇把不快咽了下去。
“一個學期一次的MT，你小子為什麽不去？崔教授那麽忙，上學期還跟我們一起去了忠南，你再怎麽忙也得去啊！”在班裏，老田最年長、最有集體觀念，看到崔瑉宇的態度，他的話又帶上了火藥味兒。可是林瀟瀟也看得出來，老田也不忍心訓斥崔瑉宇的。她困惑，卻也好奇。
“我又沒說我不去。”一臉疲倦的崔瑉宇搓了搓臉，雖有些不服氣，卻還是尊重比他年長的老田，語氣很是客氣。
“那就好，你小子這次可不能再逃了——沒什麽事我先走了。”老田恢複了笑嘻嘻的神色，突然又對林瀟瀟說：“我一直覺得你像哪個明星，現在想起來了，你像先藝，知道吧，就是跳《nobody》的那個……”
老田一邊說，一邊笨拙地跳了起來，舞姿很是辣眼睛。林瀟瀟更加不好意思，隻好撓撓頭尷尬地笑。崔瑉宇淡定地喝了一口水，揶揄道：“才不像，先藝姐姐哪兒有這麽胖？”結果被老田和林瀟瀟同時瞪了一眼。
說了半天，一點兒跟發表有關的建議都沒有。老田走後，林瀟瀟茫然地坐了一會兒，繼而又開始看書。崔瑉宇心有愧疚，也慢慢地坐下來，把頭枕在胳膊上，輕聲說道：“學習就那麽有意思嗎？”
“我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學習，所以我得做好。”林瀟瀟埋頭整理發表的內容，不抬頭看他。
“小組發表，還是我們一起來做吧。”
“嗬，本來就應該嘛！看把你們倆忙的。”林瀟瀟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其實你不用太緊張，我不會拖你後腿的，我的英語是母語水平。”崔瑉宇驕傲地昂起下巴，似乎在期待林瀟瀟因為崇拜而閃閃發光的眼神。
“哦，是嗎？”林瀟瀟看都沒看他一眼，特意用了敬語，然後繼續看書。
崔瑉宇顯然有點兒蒙了，他剛要辯解什麽，卻見林瀟瀟開始收拾書包，他不解地問：“怎麽？這麽早就走？”
“一次最多隻能申請兩個小時。”林瀟瀟耐著性子解釋。
“原來還有時間限製？”崔瑉宇自言自語道。
“嗯，你們今天都來晚了，所以……”林瀟瀟有點兒小怨氣，不過剛才聽了他可能去MT的消息，心裏又有點兒說不出的小喜悅。
“我……”崔瑉宇想了想，還是坦白地說：“我剛才跑了三個圖書館，才找到了這裏。”
林瀟瀟瞥了他一眼，問道：“你是在炫耀嗎？”
崔瑉宇有些泄氣：“你難道不應該跟我說聲辛苦了麽？”
“你在這裏半年了，不知道中央圖書館在哪裏？”林瀟瀟拍拍手，故作崇拜地說：“好棒哦！”
崔瑉宇疲憊地笑笑，說道：“好吧，其實真的對不起你。”
林瀟瀟被他突如其來的道歉弄蒙了，呆了片刻，才說道：“沒關係。”看到崔瑉宇疲憊的神態，她又忍不住問：“你……真的很忙吧？”
崔瑉宇帶著點兒無奈，笑笑說：“還好，算有點忙。”
“哦哦……那，好好吃飯，好好睡覺。”突飛猛進的韓語實力在崔瑉宇麵前卻飛速下滑，林瀟瀟也不明白這是怎麽了。
“嗯，那個。”崔瑉宇指了指腦袋，林瀟瀟馬上明白他要說什麽。想起上次在衛生間發生的事情，她不由得漲紅了臉，收拾書包的節奏也亂了起來。
“不是，你頭上，那個卡子快掉了。”
林瀟瀟又窘迫起來，趕緊把卡子重新整理好。崔瑉宇翹著嘴角笑了出來，喝完最後一口水，邁著輕快的步伐走了出去。林瀟瀟卻在走神，為什麽每次見他，他都像另一個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