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日久見人心
住院第三天。
窗外的雨淅淅瀝瀝地下個不停，颯颯的風聲掠過窗棱，發出嗚嗚的聲響。轉眼間，已經到了10月底，蓋著厚厚的被子也能感覺到深深的寒意。
那次在東海岸，哮喘發作了一次以後，林瀟瀟的身體一直不太好；再加上江淩總是跑到K大去散布她的謠言，什麽在男人麵前裝柔弱的白蓮花，腳踏N條船的交際花……以至於中國留學生對林瀟瀟的評價越來越差，很多人開始在林瀟瀟的社交平台上惡意攻擊她，林瀟瀟萬念俱灰，卻無力辯解。她清空了所有內容，隻留下一句“日久見人心，時間是最好的答案”，結果又被很多人冷嘲熱諷，她也不刪，就一直放在那裏。
江淩見林瀟瀟還沒死，十分咽不下這口氣。那天林瀟瀟在楊樹的公司裏翻譯材料，江淩氣勢洶洶地殺了進來，一把揪住了她的頭發，又對她拳打腳踢。楊樹正好在外麵開會，接到員工電話後趕了回來。幸運的是林瀟瀟戰鬥力爆表，並沒有太吃虧，也沒有掛彩。隻不過她一直胸悶，且明確地表示，不想再接受楊樹的任何幫助了，她隻想安安靜靜地生活。
一想到這段時間以來的努力又要白費，楊樹心力交瘁。他警告了江淩，也不顧江淩的威脅，又回到了林瀟瀟身邊。
因為長期沒有接受治療，再加上心情鬱結，林瀟瀟越來越難受，隻能住院觀察幾天。這天夜裏，已經快兩點了，她看了看手機，還是沒有任何消息。林瀟瀟失望地縮回被窩裏，胸口就好像爬著一萬隻螞蟻，焦灼難受。
“怎麽了？是不是我敲電腦吵到你了？”楊樹給林瀟瀟掖了掖背角，柔聲說道。
“不是。”林瀟瀟搖搖頭，忍不住又翻開手機，依然沒有任何信息。自從他的音樂劇開始巡演之後，已經好幾天沒跟他聯係了。
“身邊已經有一個這麽好的了，非要去想那個不可能的。”楊樹似笑非笑地說。
“所以，讓你走嘛！”林瀟瀟氣呼呼地扯上被子，把自己蒙了起來。
崔瑉宇音樂劇的首演，是金宰賢給林瀟瀟的VIP票，在最靠前的位置，可以近距離地看到演員。林瀟瀟很開心地給崔瑉宇發信息，跟他說，如果他能在觀眾席看到她，就在左胸口比一個心，林瀟瀟也回他一個。演出很成功，崔瑉宇飾演的青年學生很像五四青年，正直勇敢，充滿活力，為愛情不顧一切。他設計了很多小動作，最突出的就是在左胸口比心，林瀟瀟欣慰不已，甚至想哭。
好在這部音樂劇並沒有凸顯愛情，林瀟瀟沒有吃醋，於是在謝幕的時候，很欣慰地回了一個心。崔瑉宇心情大好，還衝林瀟瀟眨了眨眼睛，林瀟瀟簡直要開心死了。不過崔瑉宇的表情僵了那麽一下下，林瀟瀟詫異，環顧左右，才發現楊樹坐在離她不遠處。林瀟瀟也有點小鬱悶，不過很快跟人群鼓起掌來，那一刻她很是為崔瑉宇驕傲。
他每在首爾演一場，林瀟瀟就會很用心地在他那簡陋的管咖（官方網站）上寫評論，知道他性格有點傲嬌，所以她總是盡量寫好話，不忘拿他在舞台上的小失誤揶揄一下，她一邊寫，一邊想象崔瑉宇急得漲紅臉的表情，不由得哈哈大笑。有時她還會跟樸雪珍她們一起，假裝他的鐵粉，有時候為他遞上好吃的，有時候在飯盒裏裝幾本自己正在看的書，讓他補充下精神食糧。
所以，其實他倆一直是在眾目睽睽下眉來眼去，可一直沒有被發覺，他倆小心翼翼而又無比甜蜜地守護著這個小秘密。
林瀟瀟正在被窩裏胡思亂想，突然間電話響了，林瀟瀟一把抓了起來，順便捋捋頭發，清清嗓子。
“喂。”電話那端的聲音很疲憊，可是很溫柔。
“嗯。”一聽到他的聲音，林瀟瀟的眼淚一下子湧了上來。
“怎麽還不睡？知道我會給你打電話？”
“嗯。”林瀟瀟本來想衝他發火，問他怎麽不回信息，不回電話，想告老黃的狀，可是一聽到他的聲音，自己便沒有了任何脾氣，隻是眼淚一直不爭氣地往下掉。
“怎麽了？想我想哭了？”
“嗯。”林瀟瀟終於忍不住，哭出聲來。
“好啦好啦，別哭了，後天我就回首爾了，又能見麵了不是？”崔瑉宇嗓子不舒服，卻一直好脾氣地安慰她。
“光州現在冷不冷？首爾要冷死了。”林瀟瀟盡量止住哭泣，關切地問。
“光州還好，今天晚上出去聚餐了，吃了烤鴨，據說是光州的名吃。可是我想起小時候去北京吃的烤鴨，好像很不一樣呢。”
“好吃嗎？”
“嗯。不過你今晚吃了什麽？”
“沒吃！”她在腦海中想了無數遍，要告訴崔瑉宇她此刻有多難受，多想他，他不在的時候自己有多煎熬；可是話到嘴邊，又生生地咽了回去。
“好好吃飯，不要再瘦了。”崔瑉宇嚴肅地說。
“你回來，我就好好吃。”林瀟瀟止住哭泣，有點兒賭氣地說。
“乖，你想吃什麽，我們就去吃什麽。如果不好好吃飯，我就不回去了。”就算他在威脅自己，可骨子裏依舊散發著一種迷人的溫柔。
“嗯。”聽他這麽一說，林瀟瀟的種種擔憂、疑慮都消失不見了，剩下滿滿的幸福。“給我講講，演出都有什麽好玩的吧！”
“好玩的？哎，隻覺得很累，沒什麽好玩的。”崔瑉宇下意識地扭了扭自己的腳，剛才在舞台上被別的演員踩了一腳，大拇指一直疼。一結束老黃就帶他去醫院了，這才發現，大拇指的指甲都掉了。
“你是不是有什麽事瞞著我？”林瀟瀟警覺地問。
“沒有啊！”正在愣神的崔瑉宇一下子打了個激靈。
“騙人！”
“真沒有……”
“你不是說累了嗎？累了為什麽不早點休息？聚餐也可以逃掉啊。而且你以前都是十二點以前給我打電話的，今天怎麽這麽晚？”
“……”崔瑉宇沒轍了，隻好低聲悶悶地說：“腳受了點小傷，不過不用擔心，真的很小很小，而且已經去過醫院了……”
“嗯。”林瀟瀟知道自己多說也沒用，索性簡單地說：“剩下幾場不要那麽賣力，好好唱，不要多跳。你那麽聰明，換換動作也可以的嘛。”
“嗯。”崔瑉宇噗嗤一聲笑出來，覺得心裏一片陽光。
“笑什麽？”
“笑你可愛啊。別人都是說好好休息，別太累什麽的，你呢？”
“反正讓你休息，你也不肯的嘛。”林瀟瀟其實心疼得要命，卻隻能拚命裝開朗：“今天有沒有人送你禮物？”
“沒有，真的沒有。”
“哼。”林瀟瀟放心，卻又不免難過起來——收不到禮物，說明在地方人氣還不夠啊。這樣他還要養活那個資金總是捉襟見肘的公司，還要攢錢給媽媽開咖啡店……不知道這些願望什麽時候能實現。
“瀟瀟，我現在很忙，真的很對不起你。”崔瑉宇聲音低了下去，“這些天，勝伊的情況也不是很好，我很頭疼。”
一聽到勝伊的名字，林瀟瀟像是被澆了一盆冷水，她回到了現實中，沉悶地說：“雖然她是我的情敵，但我應該祈禱她沒事兒。”
崔瑉宇不說話了，他長籲短歎了一陣子，才說道：“瀟瀟，我對不起你。”
“有什麽對不起的，反正也是我心甘情願的。”話雖如此，可林瀟瀟也自責起來，心想，自己真是一時衝動，是不是真的不該喜歡他？
因為喜歡他，讓所有人都為難。
胸口又一抽一抽地難受起來，林瀟瀟又用拇指摁住了。
“瀟瀟……以後可能你的情敵會越來越多，但你要相信我。”
最不喜歡崔瑉宇這樣說，每次聽到他說這樣的話，林瀟瀟的心裏總是會咯噔一下，便更不能說她生病的事了。她悶悶地說：“知道了，太晚了，休息吧。”
“嗯，你也是。很想你。”崔瑉宇的聲音像個溫柔陷阱，一旦陷進去，便無法自拔。
林瀟瀟想說楊樹在這裏，可是一說，崔瑉宇馬上就知道她出什麽事了，否則楊樹不可能這麽晚還待在這裏。而且她也沒有告訴崔瑉宇，之前當老黃接到她打給崔瑉宇的電話時，老黃的態度是多麽的冰冷。她生氣，可是她沒有辦法。本來跟崔瑉宇談戀愛，就是給老黃出難題，老黃不喜歡自己，也是理所應當的吧。
而這段時間，楊樹經常讚助班裏的活動，又對林瀟瀟無限體貼，惹得同學羨慕不已。礙於崔瑉宇藝人的身份，林瀟瀟又不能跟同學說自己是崔瑉宇的女朋友，所以每次楊樹來學校，林瀟瀟都會變得很煎熬。盡管她和崔瑉宇彼此相愛，但無論怎樣，她總是有種預感，那就是跟崔瑉宇的感情維持不了多久了，除非她自己也變得光芒四射，才能跟他比肩站在一起。
每每想到這裏，她就會變得很絕望。
正在她胡思亂想的時候，楊樹端了杯牛奶過來，跟她說：“把牛奶喝了，牛奶有助於睡眠，還能幫你長高。”
林瀟瀟用紅腫的眼睛瞪著楊樹，難過地說：“你明明知道我的心不在你這裏，為什麽還賴在這裏不走？”
楊樹愣了一下，繼而笑著說：“我跟你說過，以前我做過對不起你的事，所以現在你對我不理不睬，我都當做這是你對我的懲罰。以前年少氣盛，錯過了很多，好在我及時明白什麽才是最重要的，所以我會更加耐心地去等。瀟瀟，日久見人心，日子久了，你會看到我是什麽樣的人，也會看清楚他是什麽樣的人。等你看清楚了，自然就會有判斷了。我對自己有信心。”
林瀟瀟聽著聽著，突然“哇”地一聲哭了出來。楊樹心疼地安撫她，她也沒有反抗，隻是盡情地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