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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熄率先截斷林盞的臆想:“兩杯。”
林盞:“……”
她試圖蒙騙著說服他:“這個是兩根吸管的。”
沈熄了然地看著她:“一杯兩根,我剛剛看到了。”
“我又不喝, ”她說,“一杯你自己喝, 兩根還不夠嗎?”
沈熄:“……”
林盞義正言辭:“沈熄同學,你是不是想歪了。”
“我們是優秀的共青團員,要用正直的眼光看問題。”
“要優雅。”
好險, 差點沒有圓回來。
沈熄:“……”
說完之後, 為了避免尷尬,林盞退到一邊去等他。
結果等他取到水的時候,林盞才發現他給她也買了杯(奶nǎi)茶。
她張張嘴正想說什麽。
沈熄:“你剛剛沒拿找零,還是用你的錢買的。”
意思是,自行車的事,抵消了。
林盞:“可是一杯(奶nǎi)茶才幾塊錢,你修車那麽貴,怎麽能全讓你負擔呢?”
沈熄眉一皺, 問:“所以你打算怎麽辦?”
林盞略微思忖, 說:“我給你寫張欠條吧。”
她借著(奶nǎi)茶店的台子,在積分卡的背麵塗塗寫寫。
黑色的圓珠筆恰巧能壓住積分卡上的花紋。
沈熄得到那張卡, 和她匆忙跑掉的(身shēn)影。
卡的正麵, 她用一個圖案代替了(奶nǎi)茶店的logo。
可以看出, 那是一盞熄滅的燈。
背麵是一串熟悉的數字——依舊是她的聯係方式。
但是這次作了更正。
微信、qq、電話號碼。
一應俱全。
///
做了三手準備的林盞,並沒有收到任何新的好友申請。
鄭意眠怒其不爭,聽了她的陳述,發消息來。
林盞:
鄭意眠:
她還沒來得及回,鄭意眠一條消息又發來:
林盞:
鄭意眠:
林盞:
她自知自己根本沒多少勝算,隻能走一步算一步。
她不知道女孩子正常追男生應該是什麽樣的,可應當是怎樣的又有什麽要緊的呢?也沒有規定,女追男就該跟著某個模板走吧。
她喜歡他這件事,是獨一無二的。
///
後來幾次鉛球的訓練,林盞都會格外小心,時刻盯著(身shēn)邊物體的變動。
運動會前一天,林盞跟鄭意眠說:“我現在的(日rì)常已經變成了:畫畫、鉛球、沈熄。”
想了想,補充道:“排名不分先後。”
鄭意眠:“……”
“馬上你就能解脫了。”
當天晚上,她跟鄭意眠一起去采購零食。
買完零食和水之後,林盞思索了一下:“我要不要給沈熄也買一份呢?”
鄭意眠:“想買就買啊,不過我提示一下,到時候給他送水的肯定很多,你……”
林盞劍走偏鋒:“那我不送水不就得了!”
鄭意眠:“那送什麽?”
林盞:“送點別人不可能送的。”
兩個人同時瞟到超市貨架上的東西。
林盞:“……我先溜了。”
既然注定要不平凡,那麽林盞決定給沈熄買個口哨。
他不要的話,自己還可以助威。
想到別人比賽的時候都隻有女生大喊大叫,沈熄一比賽,她在上頭嗶嗶嗶吹著口哨,輕鬆壓倒所有的聲音,真是威風八麵。
妙哉。
對此,鄭意眠表示。
“你開心就好。”
///
第二天,大家在運動會要開展的場地集合。
林盞起了個大早,一個人坐的士到目的地。
攔到的士後,她打開後麵的車門,先把自己的大包給塞了進去。
那一瞬間,恍惚想起了很多個清晨,她也是這樣,一個人背著畫袋,畫袋裏頭裝著畫板和重得要死的64色果凍顏料。
她想起黃郴每次誇完自己,一定會對大家說一句:“但是色彩的畫風一定不能學林盞的,她的畫麵太灰了,你們學不來,畫虎不成會反類犬。”
第一次,孫宏還會特別奇怪地問:“那為什麽她畫得這麽灰,還能拿高分啊?”
眾所周知,聯考喜歡亮一點的畫風。她這種畫風非常不討喜。
黃郴思索著,怎麽樣能把傷害降到最低,這才回答:“因為人家的物體塑造得很好,就跟擺在眼前似的,一點都不平。第二,人家畫得特別有感覺。”
孫宏不恥下問:“我也覺得,可是為什麽她的畫這麽有感覺呢?”
黃郴一忍再忍,最終還是言簡意賅地吐出兩個字。
——“天賦。”
換而言之,她這(身shēn)能力,這點獨特的畫風和出彩的調色能力,都是以天賦為基礎,努力來加持的。
說的更加通俗,就是老天爺賞飯吃。
所以她接受到的常常都是豔羨和不滿的目光,她知道,很多人都覺得不公平。
但隻有她自己知道,上天對她有多公平。
想到這裏,她搖搖頭不再想。
她不想讓這點小事影響自己的好心(情qíng),放鬆地拍拍臉頰,她調動起一個笑。
因為畫畫,她的靈魂像被分成了兩半。
一半是對這個事物發自內心的(熱rè)(愛ài),一半又背負著“能者多勞”帶來的壓力。
人生也像被分成兩半。
一半在人前受盡風光,一半在人後(日rì)以繼夜地反複練習。
幸好她素來是樂天派,就算壓力再大,哭過幾場或是自我紓解一番,總能很快熬過去。
痛苦的事,隻要不去想,就不會覺得壓抑。
以前還可以跟鄭意眠他們抱怨一下,現在好了,隻要能見到沈熄,她就覺得那些零碎的不快,全都一掃而空。
///
的士到達目的地。
司機給她找零時,順便看了一眼她的包。
“你們今天軍訓嗎?小姑娘背這麽多東西啊?”
林盞笑笑:“沒事,不太重。”
零食這些,總該比顏料輕多了。
她背著包跟大部隊匯合,人已經差不多到齊了,等她跟鄭意眠聊了幾句,班長就開始清點人數了。
“齊了,走,我們先上去坐著。”
這個位置安排得很良心,一班在三班前頭。
林盞((蕩dàng)dàng)漾地想,也許運氣好點,沈熄直接坐在她前麵。
假如運氣不太好……
她就找別人換位子。
反正就是要跟他坐一起。
等一班的人到齊了,林盞發現,沈熄的確坐她前麵。
但是很可惜的是,沈熄太忙了,從頭到尾,除了把包放在位置上,壓根兒就沒沾這個地方。
看著林盞四處張望的目光,張澤好意提示道:“沈熄在五號場地。”
林盞:“當裁判嗎?”
“對啊,”張澤嚼著口香糖,若有所思道,“建議你趕快去找他,我剛剛看五班的餘晴起(身shēn)了。”
林盞:“……餘晴?誰?!”
“連餘晴都不知道,你(情qíng)報不行啊。”張澤拍拍手,“競爭對手,俗稱,(情qíng)敵。”
林盞站起來了,卻不知道該怎麽說:“那我去了,怎麽跟他說呢?”
張澤:“就說你提前熟悉一下場地唄,反正你要比鉛球。”
林盞當機立斷:“好,那我先去了。謝謝你啊。”
張澤擺手:“不客氣,希望你能盡快終結沈熄的單(身shēn)生涯,我看好你!”
林盞走下樓梯的時候,聽到上麵有男生對她吹口哨。
好幾個,估計是一起玩的。
她沒有理,連看都沒有抬頭看一眼,徑直走了下去。
///
林盞到五號場地的時間,很巧。
為什麽說巧呢,因為餘晴正遞給沈熄一瓶礦泉水。
冰的,還在往下滴著水。
好家夥,有點本事啊,居然知道學校提供的水常溫,特意買了瓶冰的來。
送的東西一旦具有(誘yòu)惑力了,就特別容易惹人上鉤。
林盞站在一邊,看了一眼餘晴。
是很普通的長相,黑色的美瞳顯得眼睛大了一倍,微卷的長發披在腦後。
林盞很快在心裏下了定論,沒她好看嘛。
沈熄禮貌地謝絕了:“我有,你自己留著吧。”
餘晴聳聳肩,脆聲道:“好吧。”
她試圖擰開蓋子,發現自己擰不開,又把水第二次遞了過去:“可以幫我擰一下嗎?”
沈熄有些不耐地皺了皺眉頭,林盞及時捕捉到,覺得是時候(挺tǐng)(身shēn)而出了。
“他很忙,我幫你擰吧。”林盞找準時機走了過去,露出和善的微笑。
“啊……好……”餘晴說,“我怕你……”
說話聲間,林盞已經飛快旋開瓶蓋,然後把東西遞了回去。
怕她擰不開?
不存在的。
餘晴顯然沒見過這麽幹脆的,一時有些瞠目結舌,半天沒說話。
沈熄背著她們,響動聽得一清二楚,低頭記錄數據的時候,唇角勾出一絲極淡的笑。
不過多久,餘晴離開又回來,這次手上拿著的,是塑料水杯。
她今天可是跟朋友打過賭的,一定要讓沈熄幫自己擰水,怎麽能因為這點事就屈服呢?
剛剛水杯特意讓別的男生做了加緊處理,這次不會這麽好開了。
水杯遞過去之後,林盞不費吹灰之力地,再次擰開。
餘晴:……
看著女生明顯有些懵的臉,林盞好心提示道:“我力氣很大。”
沒有跟她過多討論,林盞抬起頭,發現比賽已經快開始了。
這時候,沈熄卻從前線折(身shēn),直奔林盞而來。
林盞發現,他正緊緊盯著自己脖子上掛的……口哨。
沈熄大步走過來,伸伸手:“口哨。”
林盞一下沒反應過來,把掛在脖子上的口哨取下來,放進他手心。
等一下……
這個口哨,自己剛剛……好像……吹過……
沈熄眄他一眼:“你一整天就((操cāo)cāo)心這種事?”
“我在關心你的終(身shēn)大事啊。”張澤雙手撐著桌子,笑得天真無邪。
“是嗎,”沈熄把書包拉鏈拉好,“自己晚飯都沒著落,還能關心我,真是大(愛ài)無疆。”
張澤沒理,卻已經率先把寫好的作業放抽屜裏,一(身shēn)輕鬆地站在那兒等他。
沈熄一眼看穿他的企圖:“……想幹什麽?”
“蹭飯啊,”張澤笑得很不要臉,“好久沒吃阿姨做的飯了。”
……
///
沈熄拿鑰匙開了門,站在玄關處,朝客廳知會了一聲:“我回來了。”
在廚房炒菜的葉茜拿著鍋鏟出來迎接,看到張澤,笑道:“張澤也來了啊?來,快進來坐。”
“今天我家沒人,我來蹭飯的,”張澤聳聳肩,“辛苦阿姨了。”
“沒事,”葉茜說,“你們先休息一下,過會兒就能吃了。”
張澤常來吃飯,她已經見怪不怪了。
沈熄給他找了雙拖鞋,自己也換好之後,先去房間裏卸書包。
張澤在客廳跟沈肅一起看新聞。
張澤能說,沒過多久兩個人就聊得不亦樂乎,沈熄覺得沒什麽可參與的,就在一邊收拾桌子。
沈肅看著兒子這副模樣,跟張澤說:“小熄從小不(愛ài)說話,應該是遺傳我。你平時要多跟他交流,讓他放開朗點。”
張澤搖頭:“雖然話少,沈熄在學校可是特受歡迎的,要給他送早餐的女生從我們班排到學校大門口。”
沈肅哈哈大笑:“你們年輕,但要把握住,不要隨便談戀(愛ài),耽誤前程。”
張澤:“我倒是(挺tǐng)安全的,沒什麽人追我,沈熄……就說不準了。”
沈熄:“我不會談戀(愛ài)的,浪費時間。”
///
菜很快上齊,沈熄把碗筷分好後,張澤也盛著飯出來了。
“早知道就生兩個了,”葉茜坐在位置上笑,“看他們倆多舒心。”
飯桌上,不知道是誰提起“哭”這個詞。
張澤回憶著,說:“我媽說我小時候特別不(愛ài)哭,就(愛ài)笑,就連醫生給我打針我都笑眯眯的。”
說罷,他用手肘懟了懟沈熄:“你小時候是不是靠眼波把醫生給凍死?”
沈熄:“……”
葉茜給自己夾了塊魚,這才回憶道:“熄熄小時候也不怎麽(愛ài)說話,但(挺tǐng)乖的,也不(愛ài)哭。就有一次,被一個小女孩兒揍哭了吧……”
沈熄皺眉,更正道:“媽,那不是揍哭,那是被踢到了。”
張澤興從中來:“我靠!沈熄你居然有被人揍哭的時候!不過,都差不多嘛,反正哭了。”
繼而問道:“阿姨,他怎麽哭的啊?”
葉茜:“當時人家小女孩兒跟熄熄鬧了點不愉快,好像是爭什麽東西,後來上木馬的時候一側(身shēn),不小心把他眼睛給踢了。”
張澤:“不是吧,這就哭了?”
沈熄:“我揍你眼睛一拳,你也流眼淚。那不是哭,那是生理反應。”
說到這裏,又想起上午幾個連續的片段。
力氣大、側(身shēn)跨的姿勢、淚痣。
簡直如出一轍。
沈熄放下碗:“我吃完了,先回房間。”
到房間之後,他拉開(床g)頭櫃最底下一格的抽屜,翻翻找找,終於找到一本相冊。
抽出來,他拍了拍表麵可能會附著的灰塵,這才翻開仔細尋找。
幸好是葉茜按照時間順序整理的。
一歲……兩歲……四歲……五歲……
找到了。
照片是葉茜抓拍的。
那時候沈熄被人踢到眼睛,去醫院料理了一下之後,扛不過葉茜的大驚小怪,給他右眼貼了層紗布。
從醫院回來之後,那個踢他的女孩子還坐在位置上畫畫,沈熄看了她一眼,沒打擾,就上樓了。
但葉茜抓拍下來了。
沈熄的側臉,和那女生的正臉。
端端正正的五官,小臉,明亮的眼睛,和那顆淺淡的淚痣。
她和小時候長得一樣。
沈熄陷入回憶,合照怎麽隻有一張?
哦,後來她沒有在那個畫室學畫畫,老師說她搬家了。
兩人不過一麵之緣,十幾年後再碰到,認不出,也很正常。
她也很明顯沒有認出他。
張澤不知道什麽時候進來了,倚著牆壁,漫不經心問道:“嗬,青梅竹馬啊,這誰?”
想到童年時期堪稱(陰yīn)影的那一筆,想到他沈熄這一生中唯一一次可稱狼狽的時候,想到葉茜時不時就拿這事出來笑他。
沈熄垂眸,又想起今天早上,她差點摔跤,而他把她扶了一把。
很好,她還踩到了他的腳。
——這誰?
沈熄輕笑一聲,言簡意賅道。
“瘟神。”
///
那晚做夢,沈熄夢到了瘟神。
那是他們幼年時期,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見麵的時候。
他買完東西準備回家,林盞湊上來,要他當她的模特。
小姑娘(奶nǎi)聲(奶nǎi)氣,握住他手臂的力道卻是毋庸置疑的大。
想了想,他同意了。
當完模特後,大家在一起玩,每個人都要分配角色。
林盞選角色的時候,比較重要的角色隻剩公主和仙女。
當時畫室有個小女孩,長相清淡,(性xìng)格也跟長相一樣,講話小聲,抿唇淺笑。
林盞和她都想演公主。
於是她們爭了起來。
爭論無果,林盞氣呼呼地問沈熄:“你覺得呢?”
沈熄斂眉,說:“我覺得你不太適合公主,你比較適合……”
林盞聲音更大了:“你是不是要說我適合國王!!!”
沈熄低著頭,沒說話,半天才嚐試開口:“我……”
林盞:“哼!我就要當公主。”
脾氣上來了,誰也止不住她。
為了證明自己,林盞說:“電視裏的公主都會騎馬,我也會。”
說完就往那個大木馬上爬。
沈熄三兩步跟了上去,結果林盞並不知道他在自己(身shēn)後。
然後她側(身shēn)一跨,就不小心踢到了他的眼睛。
(身shēn)處夢中,他沒有痛感,隻是看到林盞帶著哭腔跺腳道:“我……我不是故意要揍你的……你別哭啊……”
他好心好意解釋:“我沒有哭,是你剛剛踢到了我的眼睛,我這是生理(性xìng)的反應。”
“什麽生理死理的,”林盞焦急地道歉,“對不起啊,我真不是故意的。”
沈熄抹幹淨眼角源源不斷沁出的淚:“沒事,這是正常的。”
林盞皺眉:“可是你流眼淚了呀。呀,你的眼睛好腫,我來給你吹吹,媽媽說吹吹就不疼了。”
沈熄:“……”
“吹吹沒用了,我得先回家,找我媽帶我去醫院看看。”
林盞的小臉上一片愁雲慘淡。
沈熄:“沒關係,不怪你。”
聽到“不怪你”這句話,林盞才恢複了些,她不滿地鼓著臉蛋:“誰要你非說我不適合公主的。”
……
半夜三點,他被自己這個夢活生生嚇醒。
晚上沒睡好的直接代價,就是第二天起晚了。
為了方便不堵車,沈熄決定騎自行車去上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