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六、露出馬腳
包裹裏帶的幹糧吃完了,她隻好出帳去找人問問哪裏有吃的。可誰想到一路上遇見了好幾個人,他們卻是一句漢話都聽不懂,隻說些匈奴語。邀雨又同他們比劃了半天,那些人卻隻是擺擺手,顯然不願意搭理她。
邀雨悶悶地踢著地上的土塊,垂頭喪氣地坐到身邊一個帳篷的木釘樁上。嘟嘟囔囔地怪著秦忠誌沒早和她說這些。
看著其他人有說有笑,忙東忙西,自己卻無事可做,邀雨竟然開始想家想子墨他們了。
聽到別人從她身邊走過時說的嗚哩哇啦的匈奴語,邀雨忽然又想起那位都督引人發笑的口音,便小聲卷著舌頭學他講話,“跳個。跳個。你,跳個。”學完自己抿嘴忒兒忒兒直樂,心情也總算好了一些。
她正美著,卻聽得身後一個生氣的聲音低吼,“你學我!”
濃重的卷舌音,邀雨一聽,立刻後背汗毛倒豎!本能地拔腿就想跑,但又想到吃飯的問題,隻好硬著頭皮轉身陪笑臉。
“都督方才說什麽?”
巴拉可不會讓她裝糊塗,他指著邀雨鼻子怒道,“你,學我!”
“不是不是!”邀雨趕緊擺手辯解,“我是……在想著都督呢,一時間才不由自主地學起您剛才講話的樣子。”
“想我?幹嘛?”巴拉的臉色變得很古怪。
邀雨趕緊拍馬屁道,“想都督可真厲害,會說漢話,我剛見了好幾個人,沒一個會說的!”
巴拉聽了,居然頗為自傲地咧嘴一樂,“我,厲害!”
邀雨噗呲一聲笑了出來,果然千穿萬穿,馬屁不穿!
巴拉見她笑,又皺起了眉頭,“你笑,什麽?”
邀雨順杆就爬地借著誇道,“我見都督笑了,我當然就開心啊。其實奴家有件難事,想必隻有厲害的都督才能幫忙。”
巴拉認可地點頭,“說。”
“都督可知道哪裏有吃的?奴家餓了一天的肚子了。”邀雨裝作可憐兮兮地望向巴拉。
巴拉上下打量了一下邀雨,嫌棄道,“該餓。你,太壯了。”
太……太壯了?!
邀雨有一瞬間甚至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他說什麽?他用那一臉嫌棄的表情在說什麽?他說我太壯了!?
邀雨拚命地咽了一口口水,才壓抑住自己想要一掌拍死這個都督的衝動!
“都督,”邀雨勉強擠了個笑臉出來道,“您說什麽呢?奴家隻是長得高了些。”
巴拉一臉不滿,隨手拉住一個路過的舞姬,指著舞姬的腰道,“看,細的。”他又指了指邀雨的腰,“你,太粗!”
啊——!!這個土蠻子!我要掐死他!邀雨忍得快把自己的銀牙咬碎了。
就在邀雨忍得要破功的時候,被巴拉拉住的舞姬卻開口嬌嗔道,“都督——哪有您這樣說一個女兒家的。”
邀雨一愣,這舞姬會說漢話。
“你肚子餓了?這可怎麽辦好?已經過了晚食,怕是要到明早才能有吃的。你若不嫌棄,我那裏還有些熱漿,喝了應該也能果果腹。”舞姬邊說邊親熱地挽上了邀雨的手臂。
邀雨本能地想排斥舞姬的接近,可又怕被人看出端倪,隻好也故作親熱地回道,“如此真是要謝謝這位姐姐了。不知姐姐如何稱呼?”
邀雨像是忘了巴拉還站在那兒,和那舞姬互相挽著就要走。
那舞姬卻沒忘了巴拉,微微頷首做福,告辭道,“細珠兒先帶這位妹妹退下了。”
邀雨見沒能成功地甩臉子給這位都督,也隻好敷衍地屈膝福了個身。借著又親熱地同舞姬道,“姐姐叫細珠兒?”
細珠兒點點頭,“嗯。你呢?叫什麽?”
邀雨甜甜一笑,“我叫念兒。”
“聽說你是從高句麗來的?那兒跟咱們這兒可有什麽不同?”細珠兒好奇地問。
邀雨立刻把秦忠誌教她的繪聲繪色地說了一遍。
幸好有細珠兒幫忙,邀雨不單稍微填飽了肚子,更學會了用羊皮褥子鋪床。顯然,匈奴人在帳篷裏是不睡床榻的……
感慨於一天還算順利,邀雨一躺到羊皮褥子上便很快睡了過去。當然這順利不包括她夢到在北魏同子墨匯合,而夢裏子墨對她說的第一句話是,“雨兒你太壯了。”這讓邀雨早晨醒來時氣得差點把帳篷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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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入中天,當邀雨正同“噩夢”搏鬥時,細珠兒悄悄潛進了巴拉的帳篷。
黑暗中的巴拉並沒有入睡,而是正斜靠在案桌上喝著酒。
“公子。”細珠兒規矩地施禮後,又向前幾步跪下,等著巴拉問話。
巴拉把杯中的酒都飲盡了才開口道,“怎麽樣?可探聽到了什麽?”此時的他操著流利的官話,完全沒了早晨的口音。
細珠兒低聲稟報,“她似乎對高句麗很了解。可臨睡前卻問奴家床榻在哪?奴家記得,高句麗應是席地而睡的,不知是不是宗室女會有所不同。除此之外,倒並無其他異樣。”
細珠兒抬眼看向巴拉,“公子可是懷疑她?”
“她掩蓋得很好,”巴拉雙肘撐在身後的案桌上,仰頭看著帳篷頂道,“隻是她的腳步有些刻意。身上的殺氣也時隱時現。會武功,卻不像是受過訓的細作。哈,真是個妙人兒……隻是不知是哪方的棋子呢?”
“可要奴家除掉她?”細珠兒聞言請示道。
“除掉?”巴拉耷拉著的手隨意擺了擺,“她若是進北魏搗亂的,咱們說不得還要幫她一把。既然是要到魏皇麵前邀寵的,保不齊是個刺客。她若真殺了魏皇,我們倒是省力了。”
巴拉坐直了身子,吩咐細珠兒道,“你多接近她。先試試取得她的信任,說不定這對你也是個機會。她若殺不了魏皇,而你舍身護駕,想必魏皇也會多疼惜你幾分。”
細珠兒卻似乎不情願,“公子,您知道奴家的心……”
“細珠兒,”巴拉冷冷地打斷了她的話,“別忘了你的任務。你隻需要記著你的任務。不該有的虛妄就絕不能有。”
細珠兒無力地低下頭,極輕地應了一聲,“諾。”隨後便躬身倒退著出了巴拉的帳篷。
巴拉又給自己斟了一杯酒,自言自語道,“也不知是哪國這麽不入流,竟然派個蹩腳的女刺客。這不是正好撞到本郎君的手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