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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百四十九、支撐

  檀邀雨正跟子墨說著話,就覺得自己身子一陣發虛。她微微蹙眉,然後抬眼看向子墨問道:“我睡了多久?”


  雖說不想再瞞著邀雨,可告訴她實情也並非是件容易的事兒,子墨歎了口氣道:“三天。”


  煞氣雖然能讓檀邀雨感覺疼痛無比,可斷不會讓她體弱氣虛到這個地步,更不會讓她肚子餓……


  可邀雨依舊不死心地問:“祝融是多久醒的?”


  這次子墨卻沉默了。


  檀邀雨猛地抬頭帶著怒意問道:“多久!?”


  墨曜戰戰兢兢地答:“祝、祝融郎君,剛被尊者治療完就醒了……”


  檀邀雨猛地抓起身後的枕頭就要往地上砸,手卻又在空中突然停住,最後輕歎著將枕頭放了下來。


  邀雨捂住臉,似笑非笑地道:“所以即便是到了行者樓,也依舊沒什麽改變啊……”


  死亡依舊按著原本的速度,一步步地靠近她。冷笑著看她原地掙紮。


  子墨心疼地看著邀雨勸道:“如今你還沒坐上樓主之位,自然不會對你的命格產生多大的轉變。如今你隻差最後一關了。打敗了嬴風,你就能活下去。”


  隻是單純聽到了嬴風的名字,邀雨就覺得心緒不寧起來。她總感覺事情不會這麽簡單。


  為了把嬴風趕出自己的腦子,檀邀雨趕緊轉了個話題道:“朱圓圓怎麽樣了?”


  家破人亡,對於她這樣一個沒經曆過什麽大風大浪的女子來說,稱得上是滔天浩劫了。


  墨曜搖搖頭,“不太好。這幾日依舊渾渾噩噩的。尊者和幾位行者都去看過,隻是他們也都說圓圓這是心病,她自己不想好的話,誰也幫不上忙。”


  子墨也道:“師父的情緒也很差。朱坦誠當初是他選的人,結果卻因此橫死。師父心裏難免不過去。”


  檀邀雨眉頭緊蹙,“是我的錯。若不是我同意讓他借押拍之事扯出拜火教的根係,拜火教也不至於狗急跳牆。”


  墨曜怕邀雨又因此多了個心結,趕緊道:“女郎您別這麽想。當初拜火教用假的密函騙您,為的就是針對朱家。怕是他們早就動了念頭,要鏟平朱家了。”


  “所以呢?”檀邀雨垂下眼,“被我們懷疑,脫離行者樓,他們說不定能保住性命。即便以後生意無法再擴大,可錢財和命,哪個更重要?我早該想到,拜火教這種喪心病狂的邪門歪道,一定不會善罷甘休,我們該派人去朱家保護他們的。”


  子墨蹲到邀雨麵前,同她低垂著的眸子對視著,“雨兒,秦忠誌讓我帶話給你。他說朱大早就料到會有這天,所以才把朱圓圓送到你身邊。事發那日,他帶著三百甲兵都沒能攔住對方,即便我們再多派一倍人手也無濟於事。除非有師父那樣功力的人一直在朱家坐鎮,否則眼前的局麵,隻是早一日晚一日而已。”


  子墨見墨曜出去端了一碗米粥進來,便從墨曜手中將碗接過來舀了舀,又用嘴唇貼著勺邊,確認米粥不會燙嘴了,才舀了一勺遞到檀邀雨嘴邊,“朱大跟秦忠誌說,他有意散掉家財,然後將朱家徹底並入行者樓。隻可惜他的動作晚了一些……”


  檀邀雨的眼圈有些發紅,自從見了爹爹,她覺得自己像是脆弱了不少。


  子墨又將手裏的粥勺向前遞了遞,“你現在能做的,就是讓殺了朱大的人付出該付的代價。況且他傷了你,我也該跟你一起去討個說法,是不是?”


  檀邀雨吸了口氣,張嘴一口吃掉了勺子裏的粥,咬牙切齒道:“那個瘋子,我絕不會輕饒了他!我若是注定活不久,也一定會讓他比我早死一天!我要親自送他進十八層地獄!”


  她幾口將子墨手裏的粥喝光,感覺恢複了一些力氣。想了想對墨曜道,“帶我去見朱圓圓。”


  墨曜用力點點頭,別人都勸不動圓圓,可女郎的話圓圓一定會聽的。墨曜覺得自家女郎越來越可靠了。


  檀邀雨見到朱圓圓時,竟突然理解了紅龍說的“玩偶”是什麽意思。朱圓圓短短三日就瘦了許多,倒是不再念叨了,可眼神空洞得像是三魂少了一魂。


  檀邀雨走到朱圓圓身邊,陪著她坐了一會兒,隨後就一言不發地站起身往外走。


  墨曜愣了一下,看看朱圓圓又看看往外走的邀雨急道:“女郎,您怎麽就走了?您不勸勸圓圓嗎?”


  檀邀雨徑直走到門口才停了下來,“我稍後就要回去青州,我要回去朱府給他們辦喪事。讓他們能安心上路。”她的手指用力摳住門框,聲音變得森冷,“我還沒能手刃那兩個凶手,你若是還不想現在就隨著朱大去了,就用朱家的力量把他們給我找出來。找出來,將他們大卸八塊!”


  檀邀雨說完,也不去看朱圓圓的反應,就徑直出去了。


  墨曜十分擔心地看向朱圓圓,見她依舊呆坐在那裏,而邀雨已經走出去好遠了,左右為難,墨曜最後一跺腳,對朱圓圓道:“圓圓我等等再來看你!”她說完就去追邀雨,“女郎,您等等婢子!”


  邀雨和墨曜走後,隔了好久,朱圓圓原本空無一物的雙眼終於落下了眼淚,“找出來……大卸八塊!大卸八塊!爹……女兒給您報仇……”


  朱圓圓趴在床榻上嚎啕大哭,哭到人昏厥過去了兩次,才終於把壓抑已久的情緒都發泄出來了。


  檀邀雨又去看了眼秦忠誌,見他因傷服了藥正在休息,就隻坐了坐。拜托了行者樓的仆從照顧好他,才又離開去見師父。


  薑乾正如子墨所說,情緒不高。見到邀雨來了,也隻是簡單問了幾句,便沉默了。


  檀邀雨暗自歎息,這亂世之中,幸福實在太少,或許真的隻有仇恨才足夠支撐著人繼續走下去吧。


  “師父,”檀邀雨起身道,“我要去朱府給逝者操辦喪事和頭七。他們雖是橫死,可也總不能讓屍身一直在官府停著。人死如燈滅,還是讓他們早日安息吧。至於仇怨,就留給活人來背負吧。”


  薑乾點點頭不說話。


  邀雨接著道:“師父您得跟我們去,給我們坐鎮。萬一拜火教的人再殺回來,我一個傷兵可擋不住。”


  “他們敢!”薑乾怒道,一肚子邪火正無處發泄,他一拍大腿站了起來,“走。為師陪你們同去。”


  檀邀雨幾人跟著薑乾走到出口水道,她卻遲遲不肯上船。直到朱圓圓一路從陪樓裏跑出來,檀邀雨的嘴角才微微上揚,“走吧。去青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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