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一十三、瘟神
一出門不見墨曜,嬴風還有些奇怪。他不敢將醉酒未醒的檀邀雨獨自留在屋中,便差人去尋墨曜回來。
結果去尋墨曜的人才剛走,墨曜就急慌慌地跑了過來。滿臉慌張道:“嬴郎君,檀承伯上山了!”
“誰?”嬴風一時沒反應過來。
“檀承伯!就是,就是大將軍後來扶正的那個夫人蔣氏生的兒子!”
嬴風這才把名字和人對上號了。他忙做了個禁聲的手勢,墊著腳尖兒返回邀雨的房門前,將門開了條小縫往裏看,確認檀邀雨還在睡著,他才衝墨曜招招手,走到遠一點兒的地方低聲問:“人到那兒了?”
墨曜小聲答,“我和圓圓下山擺攤時看見他,便急著跑回來報信兒。他腳程比我慢,不過現在人也該到半山腰了。”
嬴風想了想,若是檀承伯上山挑戰君子六藝的話,大概是去射科。這幾天就隻有射科少有人來挑戰。檀承伯若是想出風頭,倒是個好機會。
嬴風立刻道:“我去射科等著,他一來就將他打發了。你在這兒守著,不管用什麽法子都要把師妹留在屋內。千萬不能讓她見到檀承伯!子墨這事兒還沒過去呢,可不能雪上加霜。”
若不是怕其他的學子看到誤會什麽,嬴風是很想直接下山把檀承伯趕回去的。如今他卻隻能守在射科的校場,打算盡其所能地將檀承伯羞辱一番,讓他自己知難而退。
可檀承伯這次上雞籠山,卻不是為了挑戰射科。外人都以為他生在武將之家,父兄哥哥都是能征善戰的,他的騎射肯定也差不到哪兒去。
可實際上檀承伯對於習武一道始終沒什麽天份,所以隻能一心研究兵法。他雖然也有刻苦練過騎射,可實力也就比普通人好上那麽一點兒。
檀承伯是聽說了五學館的夫子個個都有經天緯地之才,昨日又有王五郎、謝九郎成功拜師的消息傳出來,檀承伯就動了入學的心思。
自從蔣氏在檀邀雨被判流放時,非但沒有阻攔,還出言侮辱前檀夫人謝氏後,檀道濟對檀承伯的態度就明顯疏遠了許多。
檀承伯沒了父親單獨的教導,這幾年下來基本沒什麽進步。檀承伯想重新獲得父親的肯定,就得請名師來教導他。
蔣氏在這上麵可沒少下功夫,隻可惜蔣氏的見識有限,請來的先生名聲和才學倒是都不差,可惜卻藥不對症,這些先生皆是極其古板又重禮教的人。
讓這些先生談之乎者也可以,可講兵法謀略卻是一竅不通。檀承伯這書是越讀越鬱悶,越讀越沒信心。難道讓他棄了武將世家的優勢,去做文官嗎?
檀承伯原本並沒有多在意五學館的事兒,可偶然聽到同窗說,五學館的夫子並不隻擅講四書五經,言談間還曾引用過孫子兵法。
檀承伯這才動了上山來一探虛實的心思。他打定了主意,真要是這裏的夫子如傳聞中那麽厲害,他就算是去跪求父親,也要讓他把自己送進來。
今日檀承伯是跟幾名同窗好友約好,一早就上了山。好不容易搶在第一波進到五學館裏,可夫子還沒見到,就先撞見了個瘟神。
謝惠連真沒想到會在這兒遇見檀承伯,立刻沉下臉,橫眉冷目地問道:“你怎麽在這兒?”
謝惠連之所以討厭檀邀雨,根本原因就是覺得檀邀雨連累了唯一對他溫柔親切的姑母。
他連檀邀雨都看不順眼,對於始作俑者的蔣氏和他兒子檀承伯更是恨不得踩進泥裏跺上幾腳!
謝氏出家後,謝惠連還去過檀府兩次,每次都對蔣氏嗤之以鼻地好一頓諷刺。偏他文采好,罵人也能引經據典地不帶髒字。
很多時候蔣氏和檀承伯都是在謝惠連走了後再去問人才知道謝惠連罵了他們什麽……
檀承伯此時見了謝惠連,那些文鄒鄒辱罵他的話就又浮現在腦中。頓時就讓檀承伯氣兒不打一處來。
檀承伯的脖子一埂,挑釁道:“你來得,我就來不得麽?!五學館大門朝南開,學子們皆可入內。我來與不來與你何幹?”
“學子?”謝惠連冷哼,“好。我且問題你,溺音從何而出?《雅》、《頌》因何而作?何為止於至善,格物致知又作何解?你不會以為讀完千字文就能自稱學子了吧?真是可笑!”
旁邊的王五郎第一次見謝惠連這副咄咄逼人的樣子,倒像是在清談問辯一樣。他湊過去小聲問道:“這誰啊?”
謝惠連輕蔑地一笑,“婢婦之子。”
謝惠連這話說得很重。蔣氏雖然的確是妾室仆婢出身,可現在好歹也是檀府的正頭夫人了。謝惠連卻依舊隻以舊身份稱呼她。
檀承伯立刻紅了眼,“謝惠連!你不要以為你姓謝就了不起!你不過是個庶出旁支,在這兒裝什麽氏族豪門!你又有何資格瞧不起我!”
王五郎雖然依舊沒鬧明白眼前這位小郎君究竟是誰,不過他很清楚自己該跟誰站在同一陣線,他主動打斷檀承伯道:“這位小郎君怕是孤陋寡聞了,謝兄已經被記在了謝氏嫡支之下。如今在族中排行第九,你若與他不相熟,還是稱呼他謝九郎的好。這也是真正的‘學子’該有的禮節。”
謝惠連跟著補刀,“如此不通斯文,竟也好意思上雞籠山來挑戰。真是夜郎自大。”
檀承伯被謝惠連和王五郎一唱一和地說得顏麵掃地,同他一起來的幾個朋友忙幫腔道:“王五郎,謝九郎,你們不要借著氏族的名頭仗勢欺人。我們都是上山來求教的,何來門第之分?”
“誰跟你們論門第了?”王五郎一個白眼掃過去,“我們跟你們論的是身份。我和謝九郎昨日已經拜師,如今是正經的五學館的學生。你們若再敢造次,可就不是客氣地請你們下山,而是直接打下山去!”
雖然兩人拜師的消息昨日就有耳聞,可這還是第一次通過本人的嘴說出來。此時圍觀的學子們已經不在意檀承伯的麵子了,紛紛擠上前詢問二人是拜了哪位夫子,可有什麽要求,束脩幾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