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拜社神
突然的喊聲，讓所有人一驚。
村民們麵麵相覷，場麵一度沉默。
在場的人，至少有一半都因為光中家裏的地養不活一家人，於是佃了程家的田，成為了程家的佃戶。
和現代人想象的不一樣，佃戶這個東西並非是工人和老板之間的雇傭關係，而是一種類似於農奴的人身依附關係。
這方麵最明顯的體現是，律法的規定。
按大宋律法，地主侵犯佃戶，罪減兩等；佃戶侵犯地主，罪加兩等。一加一減之間，想去四等。
以殺人舉例，正常殺人，會杖則五十，同時流放八百裏，如果遇到征兵還會被強製充軍。
但是地主殺了一個佃戶，不僅沒有杖則，連流放八百裏都不需要，隻會本城發配。稍微給點錢打理一下，就能繼續過自己舒舒服服的小日子。
佃戶之命輕賤至此，地主殺之猶如草芥。
這樣的威風，這樣的地位，自然沒幾個人敢開口說程家的壞話。
不然傳到程家人耳裏，死活還是小事，連累家人一起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才是真正的淒慘！
但是人終究是人，而且今天被李三全叫來的人，大多是三十年來從北方逃來的，本來家裏也是有田有地的殷實人家。現在落到這樣的待遇，心裏自然憋著一股怨氣。
所以，既沒有人敢說程家的壞話，也沒有人製止別人說程家的壞話。
於是說的人繼續說，不吭聲的人繼續不吭聲，場麵一度極為詭異。
這樣的詭異氣氛持續了好一段時間，那些說程家壞話的絮絮叨叨也也累了，聽的人也煩了。
終於，有人打破了這個僵局。
打破僵局的人，是李小子。
他抬著頭，有些畏縮的看著許仙，聲音緊張的問道：
“許仙，你說貓被後土娘娘封為社神，讓他救人。”
“你說，這個社神能救回我姐嗎！我也不要太多，就要見到屍體，然後把她埋到我爹我娘墳邊上。這樣的話，她在下麵就有我爹我娘護著，不會被欺負了！”
許仙聽到李小子的話，一時間居然不知道該露出什麽樣的表情。
不過，他不知道該露出什麽樣的表情，但卻知道該說什麽樣的話！
“能！”
“一定能！”
許仙看著李小子，斬釘截鐵的說道。
他和李小子年紀差不多大，都是十六歲，但是他卻多了前世三十年的經曆。
饒是如此，在穿越到這個世界之後，他也感覺到一陣陣的彷徨不安。直到在溫柔而不失堅強的姐姐許姣容和搞笑卻不少擔當的李公甫的關心下，才能鼓起勇氣在這個世界生活下去。
他難以想象，一個沒有二十一世紀見識，也沒有係統這個金手指，還小小年紀失去一切親人的李小子，是怎樣在這個混沌不清的世界生存下來的。
每一個漆黑的夜裏，他又是怎樣麵對從四麵八方包裹而來的寂寞與不安！
許仙並不知道，是什麽給了李小子頑強活著的勇氣。
也不知道，到底是怎樣的勇氣，讓他至今還記掛著自己姐姐的屍骨。
但是他知道，見到這樣的情況，他心裏很不好受。
或許是因為，觸動了所謂的良知吧！
如果沒有能力，他就算良知被觸動，也隻能按耐下去。但是，眼下的他，有係統，有巫法。
如果在有著這樣的能力的時候，還不敢為自己的良知發聲，許仙覺得自己都會看不起自己！
所以他以最堅定的語氣，回答了李小子。
咚！
李小子雙膝跪地，沒有絲毫緩衝，直接撞出一聲脆響。
他的腦袋猛地磕下去，同時扯著轟隆喊道：
“我在這兒拜社神了！！”
嘭！
他的額頭狠狠砸在地上，一點兒都不留情。聲音傳到許仙耳中，就好像鼓點一般震的心一跳。
一股熾烈如火的香火之力從李小子身上湧出，灌入小虎身上，讓它與沙荔裏的聯係再次緊密一分。
下一刻，洶湧澎湃的香火之力，從篝火前的人群中湧出。他們的香火願力，暗淡無光，匯聚在一起，就好似深夜星光下泛著烏光的河流。
烏光閃爍的香火之河湧入小虎身體內，無數或悶陳或激烈的囈語聲在許仙和小虎心湖中炸起。
“田……”
“兒子……”
“老婆……”
“酒……”
“白米飯……”
“……”
無數囈語聲彼此交織在一起，形成一幅粗糙簡陋的漫長畫卷。
畫卷裏，是勞作，勞作，勞作，勞作，以及一點點的喜悅。
喜悅各有不同，有的是半夜坐在田梗上，聽著稻苗抽枝發出啪啪聲的欣喜；有的是娶妻祭告先祖的得意；有的是一年到頭喝上一碗濁酒的滿足，有的是……
但是更多的，還是苦悶，苦悶，苦悶，苦悶！
悶的人發慌！
好在，最後一切畫麵都緩緩消散，直到徹底消失。
在畫卷消失的一刹那，許仙和小虎的耳畔，同時響起‘轟’的一聲！
一種莫名其妙的聯係，從腳下的大地，前方的村民，向著小虎延伸。
然後小虎又通過血契，與許仙聯係在一起。
此時此刻，隻需要稍微凝神，許仙就能見到修習巫法是所見到的抽象畫。
不過這一次，抽象畫中央的一塊地方，變得寫實起來。許仙仔細看去，才發現，那正是沙荔裏的模樣。
許仙好奇的凝神注視抽象畫中寫實的沙荔裏，瞬間就好像按了放大鍵一樣，沙荔裏的細節一一出現在畫麵中。
到了一定程度後，許仙忽然感覺腦袋一暈，知道自己不能再往下放大了。
這個時候他在畫麵中找到了自己家的位置，打量了一下後，稍微對比了一下，大概是一千比一的比例。
在這個比例的基礎上，許仙可以‘看到’以自己為中心，大約三分之一的沙荔裏畫麵。
畫麵上，還會出現各種各樣的光點，代表著各種生命。
這些光點有大有小，而且數量繁多，許仙估摸著應該是連雞鴨狗之類的家畜也被顯示在圖上了。
而分辨人和家畜也很簡單，人的光點明顯比家畜的光點要亮，差不多有芝麻粒大小。
而動物的，就小許多了。有的稍不留神，根本注意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