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三兩五百文
化妝成孔文軒的樣子，又讓東方弘將嗓子弄啞之後，吳勉換了一身幹淨的衣服，順便把頭發打理好，戴上襆頭才走出房間去會見縣令陸吾等人和糧商們。
這不是他故意要弄得這麽繁瑣，讓陸吾他們久等，給他們施加心理壓力，而是在他印象中孔文軒就是個有些死板的人，平時也非常注重儀表是否整潔幹淨。
他既然要扮演孔文軒，那自然就應該注意這些細節，免得到時候孔文軒過來和他換人了，因為這些細節很讓人看出破綻。
來到客棧樓梯，吳勉本想聽聽諸葛晴他們有聊些什麽，卻發現樓下一片寂靜，才踩著略微沉重的腳步從樓梯上走下。
聽到他的腳步聲，在客棧樓下的諸葛晴等人都向他看了過來。
“很抱歉讓諸位久等了，昨晚有些事情，睡得有些沉。”
用淡漠的語氣道歉之後，吳勉目光掃了一圈，發現除了縣令陸吾，縣丞肖錄飛、主簿尤步航都到了，還有三個不認識，但是體態圓潤，穿著綢緞的中年人，想來應該就是來大歸縣做生意的糧商了。
“哪裏，大人昨晚有要事小官也是知道的，還這麽早過來拜訪，是小官失禮了。”縣令陸吾先接了話，然後指著三個糧商道：“這三位便是平日裏在大歸縣做生意的王濤員外、周武掌櫃、吳冕掌櫃。”
吳勉？
吳勉隱晦的瞥了和他名字發音一樣，但是不知道字是不是一樣的糧商掌櫃一眼後，目光放在三人身上，也不作聲。
“參見知州大人。”
除了王員外是長揖到地外，另外兩個糧商拜倒在地，三人齊聲問候。
三人如此行禮問候也是有原因的，宋國雖然不興在非正式場合的跪禮，可那是官員之間的事情，或者至少考上了秀才，有半個功名在身的讀書人，普通人見了官還是要跪的，尤其是高官。
五品的知州在京城不算什麽，但是在地方上那就相當於土皇帝，自然算得上是高官。
王濤是員外，也算是官員，隻是不是官府正員，所以見了吳勉偽裝的孔文軒可以不跪，長揖到地，做盡禮數就可以了，但是周武和吳冕沒有官身，似乎也沒考過功名，自然需要跪下。
吳勉微微點頭，算是回應了他們的問候，然後伸出一隻手虛抬道：“三位請起，這裏不是官府，不必如此。”
走到一旁的桌邊坐下，吳勉等三人起身肅立後，問道：“今日請三位來此所為何事，不知道陸縣令可和三位說了？”
“陸大人已經說了。”王濤抬手作揖，微微弓著身子道：“糧草之事，小人必定會認真處理，隻是現在朗州蝗災的事情已經傳到了互州，還聽聞商州也似乎出現了水災，是故現在互州糧草價格已經開始上漲……”
吳勉抬手打斷了王濤，問道：“你們三家還有多少糧食，又能弄來多少糧食？”
王濤瞥了另外兩個糧商一眼，恭聲道：“小人庫存一百七十石，這個月還能讓互州發千石老米過來。”
周武和吳冕學著王濤回答道：
“小人庫存有九十石，這個月……應該還能發三百石過來。”
“小人庫存隻有七十石，這個月還能發五百石過來。”
三百四十石……吳勉瞥了縣令陸吾和主簿尤步航一眼，讓他們都低下頭後，又看向了三人：“在互州可有人脈，能否聯係其他糧商也送糧來朗州？”
王濤回答道：“認識一些，不過小人也不敢肯定他們願意送糧過來。”
其他二人回答也一樣。
吳勉微微點頭後，又問道：“你們在這邊，本來每石賣多少錢？現在賣多少？”
“本來二兩一石，現在四……四兩一石。”王濤回答之後，見吳勉眉頭皺了起來，急忙又道：“並非是小人哄抬物價，而是盧河幹涸後，運糧隻能走陸路，依靠車馬人力，自然就多了，小人也沒有抬多少價位！這點陸縣令可以作證！”
吳勉朝陸吾看了過去，目光淡漠又帶著些許的審視。
陸吾先是渾身一僵，隨後躬身將手抬過頭頂道：“這……確實如此。”
吳勉的眉頭微微皺了一下。
事實上，一石二兩在他看來就已經高了。
一兩都差不多是一個普通人家一個月的收入了，而且在長商那邊的米價也就是一石一兩。
隻是考慮到朗州這邊不適合種糧食，多是依靠外購，而且這個世界的糧草價格調控也不像是上輩子的祖國那樣嚴格，一石二兩也是能夠接受的。
隻是一石算一百斤，一戶人家算五口，每天吃五斤，那麽也就是吃個二十天而已！
而五口之家，能夠一個月賺一兩的一般也就是兩三個人，一個月也就是兩三兩的模樣，一石四兩的話，普通人家哪裏吃得起？
況且他對收入的算法還是依據長商城的，朗州這邊的收入可能更低，就如嶽州山北，一個月能有個七八百文就不錯了！
手指不自覺的在桌子上敲了片刻後，吳勉看向了諸葛晴，發現諸葛晴也是皺著眉頭，見他看過去，對他搖了搖頭，似乎一時之間也沒有什麽辦法。
吳勉想了片刻，道：“降下來。”
“這個……不是小人不想降，是真的沒辦法……”
見吳勉雙眼沒有任何感情的看著他，王濤說話的聲音越來越低，沉默了片刻後，道：“三兩七百文，再低下去，互州那邊是不會發貨的。他們不發貨，小人也沒辦法弄來糧食，小人隻是替他們賣糧的。”
吳勉沒有任何回應，隻是盯著他看了片刻後，又看向了周武和吳冕。
那兩人彎下腰道，一起道：“小人至多降到三兩六百文（三兩七百文），小人隻是賣糧的。”
吳勉的手指再次在桌上敲了幾下後，淡淡道：“那就全三兩五百文，你們拉過來多少，本官都會吃下。等災情過後，你們拉來的糧食本官也會安排，不會虧待你們。”
王濤三人躊躇了片刻，互相對視了幾眼，最後一起答應道：“喏！”
降到三兩五百文他們自然不願意，畢竟按照目前的情況來看，他們的糧食還可以漲價，隻是現在吳勉就在麵前，他們哪裏敢拒絕？
哄抬糧價本就是犯法的行為，他們從二兩漲到四兩還可以推說是盧河幹涸了隻能走陸路，人工成本增加了，而且他們能在大歸縣做生意也是和官府打過交道的，問題不算太大。
但是吳勉現在扮演的朗州知州孔文軒是個什麽樣的人他們還不清楚，不敢貿然得罪，而且三兩五百文他們也是有賺一些的，最關鍵的事吳勉承諾了他們以後在朗州的糧草生意，這更是大大打消了他們的反抗情緒。
畢竟誰都知道災情最多延續幾個月，等朝廷過來賑災了，糧價肯定會降下來，不然就會掉腦袋，現在吳勉承諾了他們以後在朗州的生意，從長遠來說是對他們有利的！
能當糧商的人，都不是普通人，背後都是有勢力支撐的，他們自然知道如何權衡。
吳勉見他們答應了，稍稍鬆了口氣，又道：“你們在互州還認識多少人？讓他們也來朗州，糧價與你們一樣，或者你們先吃下他們的糧食，再送來朗州。”
讓糧食降價隻是順便為之本就不是吳勉的目的，他的目的是讓更多人運糧進入朗州！
朗州的糧食多了，自然會形成競爭，自己降價，根本不需要他去逼著糧商降價。
好歹是現代人，市場飽和之後會形成什麽樣的情況他自然清楚。
本來他打算是問個當前的價格，然後敲定那個價格，讓王濤他們利用人脈將互州的糧商都吸引過來，隻是沒想到朗州的糧價居然高到了四兩一石，隻能先壓一下價格。
周武道：“小人倒是有些人脈，隻是想讓他們來互州怕不是易事，可是要先拿下他們的貨……小人沒那麽多錢。”
吳勉皺了一下眉頭，又看向了王濤和吳冕，發現他們也說出同樣的說辭後，轉頭看向了縣令陸吾：“還有多少庫銀？”
“咳咳……”諸葛晴驀然咳了一聲，淡淡道：“孔大人，我們需要盡快去康達城赴任，這些事情還是讓陸大人處理吧。朗州災情嚴重，我們不得耽擱。”
吳勉愣了一下，轉頭看向諸葛晴，發現他對自己搖了搖頭，頓時知道自己問了一些不該問的東西，隻能在內心咂了咂嘴後，回過頭看向了縣令陸吾道：“相信此事陸大人不會讓本官頭疼的。”
“喏……喏！”陸吾躬身答應。
等陸吾答應之後，吳勉想了想，淡淡道：“陸縣令，今後來大歸縣的災民，記得安置好，莫要讓他們出現問題。人命關天，一切事情都以人命為先，知否？”
“喏！”
……
又下達了一些善待災民，穩定局勢的指令後，吳勉發現自己似乎沒有其他事情要說了，便道：“暫時就這樣吧。本官還需要盡快去康達城赴任，以便統籌全局，就不陪你們了。今後有事情，你們書信到康達城，本官自會處理。這邊的事情，你們自個兒商量一下吧。”
“喏！”
揮退了陸吾等人，吳勉在椅子上坐了片刻，驀然歎了口氣，然後對諸葛晴笑道：“諸葛大人，讓你見笑了。”
諸葛晴搖了搖頭，同樣笑道：“你做的很好了，雖然有些事情到康達城再做會更好，不過在這裏做了也不差多少。該說不愧是昊天門弟子，一個個都懂得如何處理政事。”
吳勉再次笑了笑，隨後問道：“我們什麽時候去康達城？今天？我記得昨天大鵬鳥似乎不聽諸葛先生的哨令了。”
“放心吧，我昨晚已經處理好了。等吃過飯，我們就可以去朗州，下午便能到。”
昨晚……
聽到昨晚，吳勉就想起了昨天借助銅鏡看到的事情，不過他什麽也沒有表示，隻是笑道：“好，那我們吃了飯就走。”
諸葛晴到底在琢磨些什麽，他和他師傅對朗州有什麽謀劃，吳勉都不在意，也不敢在意。
這些事情，他要是敢挑明了，怕是立刻就會和諸葛晴翻臉，而他現在需要諸葛晴的幫助，諸葛晴也需要他身上的狀元氣運鎮壓朗州氣運，這樣的話，暫時互相利用不好嗎？
真要詢問這些，至少也要等孔文軒來朗州，而不是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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