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那天下午……”話說著,便回到了二十多天那個陽光明媚的午後。


  “老頭子,你說明年開春,咱們開辟出一塊地方種上各種菜好不好?每年都是那些五顏六色的花,看得我都頭疼了。”安嬸喝著茶看著對麵那塊種著全世界各色玫瑰的土地,向旁邊正在做運動的明叔說道。


  “你知道那些五顏六色的花,有多名貴嗎?你還看不上?”明叔覺得老伴著實的沒眼光。


  “我當然知道,老先生在世時,他便說過,這些花都是少爺在世界各地搜羅來的。”安嬸不喜歡明叔眼中的那咱不屑。


  “你知道就好了,那可是少爺親自弄回來的。”明叔像是警告她似的,不要輕易壞了這個大院的構造。


  “可是少爺不愛花,似乎他還有些過敏症狀呢?”安嬸如實說道,她以前確實是看見過墨雲進對著花不斷的打噴嚏,從那之後,她便沒再看見少爺離花近過。


  “傻女人,難道非要自己愛花,才種花嗎?有人喜歡不就成了?你還非要我說明白嗎?”明叔瞪了老婆子一眼,年紀大了也不精明了,年輕時的那股子精都去哪了?


  “死老頭子,我當然知道少爺是為了那個叫什麽吳什麽小姐種的,聽說她偏愛玫瑰花。”安嬸有些生氣的對著明叔講道。


  “知道就好了,你覺得少爺會同意你把這塊地種菜嗎?”明叔反問道。


  安嬸聽這話停住了,死老頭子,自己也知道少爺不同意啊,可是這個木頭就不會安慰自己一下嘛,還故意逼她說不出話。


  “哼……”安嬸嘴一撇腦袋一歪,幹脆不理他了。


  而明叔卻是覺得很好笑,竟放聲笑了起來,他一點兒也沒有顧及安嬸。


  “鈴鈴……鈴……”主屋裏傳來一陣響鈴聲。


  “不要笑了,有電話!”安嬸有些惡生惡氣的說道。


  明叔止住聲,“鈴鈴……”確實有電話,他一路小跑衝進主屋,屋子裏的電話已經老長時間不用了,難道還有什麽重要人物知道這個電話嗎?


  安嬸覺得有些稀奇,自己也就跟進去了。


  “對,我們這裏是墨氏。”明叔一本正經的回答道。


  “什麽?你這是什麽意思?我們這裏沒有走失的人,也從沒抱過警?”明叔的話讓一旁的安嬸很不解,這是怎麽回事兒。


  “你們那裏有人?”明叔徹底的被搞暈了,“你們那裏的人關我們什麽事兒?我們這不收留任何流浪人!”他厲聲道,現在什麽年頭了,還有這種事情,讓他們過去認領,還是什麽從別的省轉過來的。


  “叫什麽?叫什麽?”而此時的明叔說的話卻有些急迫。


  安嬸看著老伴的表情自己也覺得有些問題了,看他的模樣很嚴肅。


  “好,我們馬上過去!請你們照顧好她。”明叔匆匆下放電話,隨後被掏出電話,給墨氏集團停駐的司機打電話。


  “小薑,馬上過來墨家一趟。!”安嬸被明叔這副嚴肅的模樣嚇住了,想想老伴也隻有在老先生去的時候這樣過,很長時間沒有這麽嚴肅了。


  安嬸頓了頓,她看著墨雲進。


  而墨雲進則是一臉的不耐煩,“安嬸你不要說,你說這些隻是為了讓我答應你在那片空地種蔬菜,我要聽的不是這個!”他的聲音不大,但卻震人心魄。


  “墨先生不要急,繼續聽我講。”安嬸理好了自己的情緒繼續說道。


  “我們在市接濟院把時小姐接了回來,當時她便已經神智不清了。”話說著,安嬸又能開始哽咽起來,可憐的孩子。


  “你說什麽?”墨雲進一下子站起來,“什麽叫神智不清?”他有些不能接受安嬸說的話。


  “接濟院的人說,時小姐是從南方被人送過來的,因為她一直神智不清,所以送她的人,隻知道我們這的地點,卻不知道具體地址,所以便把她放在了接濟院。而且,而且……”安嬸有些支支唔唔。


  “繼續說。”一個沒站穩,墨雲進又跌坐在沙發上。


  “時小姐會那個樣子,是因為常年在外長途跋涉,孩子在快臨盆時卻小產了,而後她在一次探險中還掉進了深湖裏,所以……身體就一直……最後由於在一場旅行中,她被車撞到了頭部,就神智不清了。和她在一起的朋友照著她原來說過的話,才送回來。而接濟院聽時小姐模模糊糊說話的時候,聽到了您的名字。所以,才給我們打了電話。”說完話,安嬸便再也控製不住了,拿著手帕捂著嘴哭起來。


  而墨雲進卻愣愣地靠在了沙發上,孩子,安嬸剛才有提到孩子,那是自己的孩子嗎?已經成形的嬰兒,卻又小產了,就這樣她還去旅行,直到自己被車撞!這個女人,她的腦子是什麽做的?

  墨雲進狠狠的攥著拳頭,為什麽她有了孩子,還不回來,還在外麵?等等,孩子,誰的孩子?他要跟她問清楚,他們還沒有離婚,她怎麽能懷別人的孩子?

  他一下子從沙發上站起來,“明年那片地,種蔬菜。”扔下話,他便風風火火的走了。


  剩下的兩老口,既有傷心又有吃驚。玫瑰花不要了,要蔬菜?

  墨雲進站在時若雨門口,輕輕打開了她的房門,屋裏的她還在睡著,睡的很安穩,但在床燈前,他還是能夠很清晰的看到她的病容。


  時若雨,到底是個怎麽樣的人?

  看著她,他的心裏怒火便消了一半,該怎麽辦?關心她,還是質問她?嗬,算了吧,今天就算了吧,等著某兩個都神智清醒的時候再說這個事情,必竟人已經回來了。


  墨雲進看著時若雨,“你吃飽了?”平常兩碗飯都好像吃不飽的人,今天卻隻吃了半碗,而且菜幾乎都沒動,飯量減了這麽多。


  “嗬嗬,最近都吃的好飽哦,今天也吃的好飽。”時若雨笑依然慘白,她還誇張的拍了拍自己的肚子。


  “你以前都吃不飽?”墨雲進問道。


  “呃……不會啊,每頓也吃的好飽,我是吃的最多的一個,連老板阿嬸都說養不起我了呢!”但說到這個老板阿嬸,她的表情卻有些僵住了,她靜下來,沒有再說話,端起水來,喝了一大口。


  墨雲進也猜出幾分,她以前打工的地方吧?


  “你為什麽把頭發剪了?”雖說以前沒看到她有刻意整理自己的長發,但現在她的頭發又短又薄,怎麽看都像一個假小子。


  “賣錢啊,我的頭發了賣了一百塊呢,很貴吧?”時若雨似乎在說一件很自豪的事情。


  而此時的墨雲進卻不愣住了,把頭發都賣掉換錢,她過的到底是什麽日子?

  “你這幾年過得怎麽樣?”墨雲進夾了點兒菜放在自己碗裏,似是在問著很隨意的問題。


  時若雨頓了頓,臉上的表情有些複雜,她看了他一眼,笑得有些假道,“很好啊,很好。”好像除了“很好”這個詞,她就不會說別的了。


  墨雲進抬起頭,正好與她的目光對在了一起。時若雨目光閃爍,她真的不會說謊,但他的表情很嚴肅。


  “好就行。”墨雲進淡淡的說出口,沒有再說什麽,隻是低頭吃飯。


  看到他這個模樣,時若雨也鬆了口氣,看著他狼吞虎咽的模樣,心裏也亮堂了。眼角卻不知什麽時候濕潤了,她從來都沒想過自己還能回來,那場病差點要了她的命。


  看著那個突然來的孩子又慢慢從她的身體裏消失,她不知道那是什麽滋味,心裏酸的想哭都哭不出聲,看著其他人同情的目光,她才深深體會到棄婦是個什麽意思。


  她沒想到那一夜的激情,竟然能孕育出一個寶寶,她當時很激動,都打算好了要獨自養寶寶,可是最後,卻換了傷心。


  她想那個未見過麵的寶寶,她也想寶寶的爸爸,可是,一切她都沒有了。在那,想到了結束,可是又看到那些旅行者的堅忍不拔,她又挺過來了。


  探險之行,她本來沒有計劃的,可是自己卻不知道為什麽,糊裏糊塗的跟了去,差點兒又丟掉小命,在生命的最後一刻,她的腦子裏浮現出了一個人,墨雲進。就算死,也要再見他一麵,她從來不知道想一個人是這麽難熬。


  病剛養好,她便日夜兼程,往回走,她要見他。連續十多天的行走,再加上每天的饑一頓飽一頓,她竟然沒有躲過迎麵來的汽車。


  從那開始,她就覺得自己好像在一個迷漫著大霧的山裏,她找不到方向,也找不到能求助的人,她就在那裏像無頭麵蒼蠅似的亂撞,偶爾她也能看見那個日思夜想的人的模樣。可是他卻像空氣一般,圍繞在自己身邊,卻根本碰不到他。


  最後一覺醒來,她發現自己回來了,就像有時空機一樣,她回來了。她掙紮著跳下床,去找那個人,後來才知道,他和他的她去旅行了。


  那天晚上她坐在地上,哭了一夜,她明明知道他有心愛的人,可是自己卻不能控製想他的心;她明明在父母的墳前說過,以後不會再傻傻的動情,可是一想到他和她在一起,她的心就如同被針紮似的,一抽一抽的疼。


  “我去上班了,好好照顧自己。”在時若雨還在回憶的時候,墨雲進已經站在門前跟她道別了。


  “哦……等一下。”時若雨有些急迫的說道,她急衝衝的小跑到他麵前。


  “呼呼……呼呼……”看來這身體是真不行了,這麽短的路,居然讓她喘成這樣。


  “你……呼……”她想說什麽,可是卻被自己的急促喘氣擋了回去。


  墨雲進仍舊麵無表情的看著她,她這個模樣有些讓人心疼,可是她是不用自己多心的。


  “你有沒有想過小雨?”時若雨鼓足了勇氣,把這句憋在心裏三年的話問了出來。


  墨雲進顯然被這問話卡到了,他伸出手摸了摸她耳邊的短發,“好好照顧自己,我去上班。”說完,他便出門了。


  時若雨聽著這話,心,急速下降,一個沒站穩,便狠狠的跌在了地上。時若雨你本來就不應該回來,外麵才是你應該的世界!眼淚順著臉頰慢慢的向下流。


  小雨這三年來,無時無刻不在想你,在離開前的火車上,小雨哭得把整個車廂的人都嚇到了,還被懷疑是不是被拐賣了;小雨想給你打電話,想給你發短信,可是卻怕你發脾氣,所以才寫了幾百封信交給那些流浪旅行者,希望那信某天能夠到你的手裏,讓你知道我在想你,可是……結果還是多想了。


  她原來打算著,如果她某天回來,他見了她,可以死死的抱著她,沒有情人之間的甜蜜,卻至少有夫妻之間的沉煉,可是最後,她隻看了他第一眼的吃驚,隨後便是冷漠,也許他本不希望自己回來吧!時若雨還真是個愛幻想者,她為自己編織了一個完美的夢,卻也最後掙紮在這個夢中。


  今天精神有些好了,應該回去看看那些鄰居吧,不知道豆腐嬸有沒有給自己留著新鮮的豆花?想到這,她撐著身子站起來,摸了摸自己有些幹澀的嘴唇,嗬,什麽時候時若雨也是虛弱的代名詞了?

  青石巷,還是那樣的清幽,道旁仍舊有一些小販,賣著各式各樣的水果蔬菜,到了這裏,她的心也一下子明亮了起來。可愛的鄰居們,小雨又回來了。


  豆腐店的招牌已經由原來的布招牌換成了現在的扁麵,她笑嗬嗬的站在店門口,對著那個依舊忙碌的中年婦女說道,“老板娘,我要一碗新鮮的豆腐花。”


  老板娘先是一愣,隨即便抬起頭來,一眼,便讓她愣住了。


  時若雨仍舊是笑著,嘴緊緊的抿著,她伸手捂著嘴,眼淚一顆顆被擠出來,而老板娘隻是張了口,卻沒有出聲,眼淚也刷的流了下來。這個死丫頭,竟敢玩失蹤,如果不是墨雲進找到這裏,她還不知道她跑了。


  時若雨走進門,,一頭但紮進了老板娘的懷裏,“豆腐嬸,我回來了。”她哭的模樣有些難看,本來這感覺是給墨雲進的,可是他不給她機會,她便一股腦投在了老板娘這。


  “丫頭,過得還好嗎?”老板娘的話也有些哽咽。這個成天讓人擔心的孩子,沒爹沒娘就不說了,卻生出了獨自流浪的想法,讓人想想都覺得心酸。


  “我很好,很好。”時若雨又是這一句,她的眼淚把老板娘的圍裙都打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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