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初入無定關
沙漠中晝夜溫差過大,蘇斛又受傷極重,斷了兩根尾巴,從八尾跌到六尾,境界也從八境跌落六境,而且短時間內無法施展術法神通,主仆二人便隻能將包袱中所有衣物都取出,搭在外麵,然而兩人躲在一堆衣物中間,相擁取暖。
昨夜還是元嬰境的蘇斛,今日便成了一位煉神境修士,讓人唏噓不已,可比起那個已經死去的八境巔峰武夫韓翦,一個活著的六境修士,總歸還是要好過他千萬倍。
活著,她才能重新修得八根尾巴,再去追逐那通天的九尾狐仙之路。
活著,他才能一劍撫平天下不平事,才能問劍昆侖山,為太平郡十萬生靈,要個公道。
活著,才有希望,少年如此,狐妖如此,山上山下,草木精怪,人仙鬼神,世間生靈,皆是如此。
與之相比,殺掉韓翦所付出的巨大代價,又能算得上什麽?不過是兩根尾巴罷了,生死之間,與人搏命,若是不能做好以傷換命的心理準備,那麽隻能是被人吃得連骨頭都不剩,絕無半分活命的機會可言。
山上煉氣士,分勝負很容易,可是若要分生死,那麽勝負就又顯得不那麽重要了,因為在分勝負的修士中,勝的未必能活,負的未必會死,全看兩人在生死搏殺之間,誰能夠更豁得出去。
所謂光腳的不怕穿鞋的,便是這麽個道理。
隻是草草回憶了一番昨夜與那八境武夫廝殺的細節,蘇斛仍舊心有餘悸,韓翦明顯是做了充足的準備而來,隻是最後在二人既分勝負也分生死的關鍵手上麵,不知為何韓翦沒來由地不來追自己真身,反而是傾力一刀砍向了被自己以一根尾巴變幻而成,停留在原地為自己拖延時間的分身。
莫不是那武夫著了魔?
這麽明顯的招數,都看不出?
若非那韓翦關鍵時刻掉鏈子,將最後“一口真氣”使在了自己那根以尾巴變幻的真身身上,那麽她逃命不成問題,卻決計無法單獨殺掉那位與她同為八境的武夫。
其實若是蘇斛與李子衿細細複盤一場,那麽心中疑惑便會迎刃而解,知曉那韓翦,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曾被李子衿以一招分身逃離,真身停留原地陰了一手,輪到與蘇斛的生死搏殺,又遇見了三個月前讓他陰溝裏翻了船的招數,便幾乎不通過考慮,就直接對蘇斛那具分身出手,而且一出手,就使盡了全力。!愛奇文學iqiwxm¥#最快更新
煉氣士與人對戰,全憑識海內靈力,靈力耗盡,便無法施展術法神通,催動法寶,隻能任人宰割。
武夫與人廝殺,則全憑一口
真氣,真氣耗盡,便沒了那份殺意與殺氣,不能拳未至,敵先死,卻能夠憑借著強悍的肉身,與敵人最後廝殺一番,若對方沒有神兵利器在手,也是奈何不得。
韓翦花光那一口真氣,去殺了蘇斛一個分身,毀掉她一根得來不易的尾巴,但也死於蘇斛真身的利爪。
和那洪老拐如出一轍的死法,被這狐妖以遁地之法,利爪開道,真身將其從下往上撕了個粉碎,隻是大戰落幕過後,蘇斛才連跌兩境,淪落到無法催動術法神通,隻能與自家公子相擁取暖,免得二人夜裏凍死在這荒漠之中。
“公子。”
“幹嘛······”
“可還暖和?”
“你不省點力氣睡覺?”
“公子是在邀請我共度良宵?”
“······”
兩人都快凍死了,她還有心情開玩笑,李子衿不想與她在這種事上糾結,於是扯開話題,“蘇斛,我們還有多久能走出燕國北漠?”
荒漠之中,除了自家公子便再無外人,所以蘇斛沒有遮掩容貌,而是以本來麵貌示人,她眉眼生花,嫵媚笑道:“公子急什麽,不覺得這樣也挺好?這種豔福多少人可是求而不得呢。”
“公子我都快餓死凍死了,能不能給我整點有用的。”李子衿頭疼不已,覺得千算萬算,沒算到燕國北漠這麽大,真是失策。日夜兼程,趕路這麽多天,除了碰到一個籠門客棧之外,便再無人煙,別說是人了,連個鬼影都沒見著,難不成他李子衿要被活活凍死在這鳥不拉屎的地方?
蘇斛不再打趣少年了,正色道:“其實咱們距離北漠邊境已經很近了,若是我隻跌了一境而非兩境,今夜之後便能禦風帶著公子飛出北漠,去往距離此地最近的一座燕國郡城,無定城。”
李子衿疑惑道:“你跌了兩境?!”
蘇斛說得雲淡風輕,少年卻驚詫不已,修行不易,汲取日月之精華,容納天地之靈氣,乃是奪天地之造化,逆天而行,所以在每個境界巔峰、圓滿之時,都會有一道瓶頸,天資出眾者瓶頸也許少一些,資質平平者瓶頸便要大一點。
可是任你天縱奇才,總歸是一道不易翻越的坎懸在前方,境界越高,越難破境,蘇斛此前八境元嬰境,跌落到六境煉神境,其中辛酸自然不言而喻,隻是她直到此時方才說出口,臉上卻完全沒有惋惜、痛苦的神色。
少年破天荒有些歉疚。
蘇斛微笑道:“公子想什麽呢,奴婢能活著回到公子身邊已經殊為不
易,跌境了還可以再修煉回來,總比那韓翦此刻躺在荒漠中,連個全屍也沒有,是真正的死無葬身之地為好吧。”
話雖如此,他卻還是耿耿於懷,李子衿從來是有恩報恩,有仇報仇,絕不欠人家恩怨。
蘇斛與自己結契,所以要護住自己是不假,但是她大可打傷韓翦,然後帶著自己全身而退,而不必為了誅殺一位八境武夫付出連跌兩境的代價,也是真。
“這份人情,我記下了。”少年目光如灼,望著近在咫尺的貌美女子,語氣真誠。
蘇斛破天荒的有些不適應,隨口說道:“情記不記都沒關係,人記住就好。”
一夜過去。
二人穿好衣裳加快步伐,在蘇斛的引導下,終於趕在日落之前走出了燕國北漠,逐漸有了些人味兒。
在進入無定城之前,二人還在無定關之外,喬裝打扮了一番,然後向守關侍衛遞交了一份保存在蘇斛那件內有洞天的法寶中,至今完好無損的通關文牒。
李子衿已經連抬手的力氣都沒有了,婢女蘇斛代為轉交。
那守關侍衛手裏拿著二人的通關文牒,仔細端詳了一番,又上下打量了主仆二人一番,開口問道:“王海,陳芳?”
這兩個土得掉渣的名字,是二人的化名,一開始蘇斛死活不願意自稱陳芳,還是李子衿好說歹說,最後威脅道要是她不用化名,就不帶她走了,反手給雲霞山書信一封,讓唐姐姐來“照顧”她,蘇斛這才不情不願用上了這個化名。
李子衿連連點頭,微笑道:“大人,我就是王海,她是陳芳,我的婢女,讓大人見笑了。”
蘇斛隻能附和一聲,沒個好臉色。
那守關侍衛怪笑道:“嘖嘖,瞅你這小子也不像個有錢人家的公子哥啊,婢女倒是挺漂亮的,豔福不淺啊。”說完還暗自給李子衿使眼神,又說了些女子聽了便羞惱不已,不堪入耳的言語。
蘇斛差點就要動手宰了這個聒噪的侍衛,自己在公子麵前是何等姿態,全憑心情,輪得著一個外人,指手畫腳?真當她蘇斛是那人盡可夫的青樓女子不成?
哪怕是之前與洪老拐、韓翦、萬兩三人一同去雲霞山的路上,蘇斛嘴上言語如何放蕩,其實都隻是美人計罷了,要的就是其餘幾人掉以輕心,當她是個中看不中用,隻會迎合男人,床笫承歡的一個花瓶。
事實上哪怕已在人世修行三百餘年,她至今仍是處子之身。
嘴上說著如何如何的女子,多半不會真的如何,偏偏一些
自詡清高,貌若一塵不染,不食人間煙火的女子,私下裏如何嘛······反而值得玩味。
李子衿仍是反應極快,強提起一口氣,迅速將貌美婢女摟入懷中,朝那滿嘴汙言穢語的守關侍衛遞出一個“同道中人”的怪笑,表示一切盡在不言中。
那守關侍衛會心一笑,將手中的通關文牒交還給李子衿,懶得再翻閱下去了,既然是同道中人,那來這無定城多半是衝著城內的幾座銷金窟去的,這小子肯定是哪個赫赫有名的世家子弟,故意穿的一身樸素,好掩人耳目,帶著自己的美貌婢女,前來無定城幾座遠近聞名的銷金窟,尋那一龍多鳳的人間快活去了,不用查不用查,都是同道中人,嘿嘿······
被自家公子一把擁入懷中的蘇斛隻是微微發愣,散去凝聚在掌心的靈力,被李子衿摟著入了無定城之後埋怨道:“公子,為何不讓我一掌拍死那個嘴欠的狗腿子,一條看門狗,也配對我蘇斛指手畫腳?”
隻是想起那守關侍衛遊離在自己身上的眼神,蘇斛就極為不悅,上一個敢這麽打量她的家夥,墳頭草都快三米高了,這種人一般隻有兩個下場,一個是被她挖去雙眼,一個就是如同洪老拐一樣,被利爪撕碎。
李子衿忍住劇痛,鬆開穿著自己衣裳的絕美婢女,擺擺手道:“如今你我都大傷未愈,不宜節外生枝,找家正經客棧住下吧,可別再給公子我找一家隻有十香肉的‘籠門客棧’了啊,要正經的,不要黑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