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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 少女思無邪

  “兩位在聊什麽?”


  一個廣袖男子憑空出現在一個蓑笠翁與一位白發老者中間,左右各自摟住兩位老人,微笑問道。


  莫言臉皮抽搐了下,訕笑道:“沒···沒什麽,袁老哥怎麽親自下來,不在那邊主持大局?”


  這個“袁天成”笑著揚了揚下巴,示意莫言往天上看,後者視線上升,果真看見半空中那個袁天成,正好轉過頭來,笑望向自己。


  這位風雷城老宗主忽然大笑道:“哈哈,袁老哥術法通天,修成大道指日可待啊,老弟我就不打擾老哥修煉了,回見回見。”


  老人轉身就要離去,旁邊那個被拍了枚劍符,此刻不能出聲言語的蓑笠翁鼇飛羽,也是打算腳底抹油,不曾想那袁天成的道法分身,掌心瞬間催動靈力,驀然加重力道,將左右兩位同為九境的老修士,牢牢按在原地,動彈不得。


  三人同為九境,分神境。


  可分神境與分神境之間,也是有區別的。


  加之袁天成乃是坐鎮自家山頭,能夠借用一座不夜山的山水法陣,源源不斷地為自己提供靈力支持,神通術法大可以傾力施展,無須有任何擔憂。


  而尋常分神境大修士,即便是修為境界已至臻境,距離十境入聖,僅僅一步之遙,可人力終有窮盡時,施展越厲害的術法神通,便越消耗靈力。


  當一位煉氣士識海中的靈力消耗殆盡,那麽基本上就隻能依仗法寶、符籙迎敵了。


  若是連這些身外物,都被敵人一一破解,那時候就是一位煉氣士,束手就擒的時刻。


  劍修最為煉氣士中一門分支,為何可以淩駕於其他煉氣士之上?

  不就是因為他們不依賴靈力麽,即便靈力耗盡,手握一柄品秩不太差的寶劍,依舊殺力非凡,更別提當一位劍修步入金丹境之後,還有希望在洞府竅穴內,領悟出一柄本命飛劍。


  那樣東西,才是劍修最可怕的地方。


  坐鎮不夜山,所以這位不夜山副山主,可以毫無顧忌地施展極其消耗靈力的分身術法,更是分出一粒心神芥子,在這邊跟兩位老朋友“說道說道”。…愛奇文學iqi#免費閱讀

  而他自己本尊,依舊有條不紊地在另一頭主持大局。


  半空中那個袁天成本尊,招了招手,位於問劍台上的那炷香,瞬間被收回到老人袖裏乾坤中。


  袁天成笑道:“本屆問劍行最後一戰,李子衿,對戰明夜,本場問劍,無時間限製,且不可認輸,務必有一方倒下,才算分出勝負。”


  才剛剛登

  上問劍台的李子衿與少女明夜皆是一愣,這不夜山袁山主怎麽老改規矩?


  問劍台下,已經是好幾位劍修,聯手坐莊了,這問劍行最後一場問劍,盤口開的有些大,一人難以吃下。


  李子衿對陣明夜,賠率四賠六。


  其實李子衿想說他們太看得起自己了,即便是開個三比七的賠率,都不算過。


  麵對黑衣少女,他自問沒什麽勝算。


  可那蒼雲劍派少年丁昱,麵對自己,明知必輸,尚且可以拋卻勝負,拚命一試。


  他李子衿又怎能不戰而降。


  能不能贏是一回事,可打不打,就是另一回事了。


  誰還沒點少年意氣。


  問劍台上,青衫少年,黑衣少女,四目相對,矮了他半個腦袋的明夜,卻絲毫不輸氣勢。


  少女緩緩抬起手,拔出黑白雙劍。


  少年將左手繞過腦後,輕輕握住那柄翠渠軟劍,緩緩出鞘,不打算隱藏實力,麵對明夜,若不直接使出左手劍,他怕連出劍的機會都沒有。


  黑衣少女滿臉英氣,麵帶微笑,左手握著黑色長劍,筆直鋒利,右手握著白色短劍,彎彎曲曲。


  “黑劍名是,白劍名非,你配知道它們的名字。”


  這話說的,不就是說其他那群參加問劍行的劍修,都不配知道少女手中雙劍的名字了?

  到底是一位煙雨樓的少宗主,劍術高,家世好,不怕得罪人。這種話,李子衿就說不出來。


  他倒是希望自己能夠說得出來。


  說完這句話,明夜臉上再無笑意,整個人氣勢陡然一變,竟是側過身子,右手向後一縮,眼神與白色短劍,再與那青衫少年劍客,三點一線。


  此刻的她,不是少女。


  一個劍客而已。


  李子衿眯起眼,雙腳微微張開,呈外八字站位,這種姿態,方便躲避。


  自然是躲避那個少女劍客,投擲出來的那柄名為非的白色短劍。


  明夜側身,右手一縮,瞄準李子衿,一個蓄力,再一步向前,手臂筆直打開,展現出與少女格格不入的臂力。


  一柄彎彎曲曲的白色短劍,劍身曲折蜿蜒,刮起尖銳風聲,速度勝過箭矢,如同暗器一般,轉眼飛到少年麵前。


  李子衿抬手一劍,翠渠軟劍跟白色短劍瞬間交鋒,少年引動翠渠劍,在空中招架住那柄白色短劍,快速轉圈,卸去其上力道。


  視線中那個黑衣少女,已經欺身而近,在距


  離自己三步的距離,微微下蹲,隨後縱身一躍,身形高高跳起,隨後以更加凶猛的姿態,狠狠砸落。


  少女左手那柄黑色長劍,精準割傷李子衿右邊肩膀,與此同時,她還恰到好處地接住了白色短劍。


  是非雙劍,左右開弓。


  已經瞬間刺出數十劍。


  這一式,叫做劍雨,重氣勢,重速度,殺力不算頂尖,卻是明夜最喜歡的一招。


  是要將左手劍與右手劍的配合練習到極致,時而左右交替出劍,時而同時遞出雙劍,時而上下皆攻,時而一快一慢。


  即便是精通各種劍招套路的劍修,麵對這招“劍雨”,都會難以招架。


  若在法陣結界之外,劍雨交替,再加上劍氣,威力更為驚人,可以以一敵十。


  李子衿的劍同樣很快,應該說,少年的劍,跟少女的劍,同樣快,可麵對先發製人的明夜,李子衿受製於劍雨,即便能夠擁有跟明夜同樣的出劍速度。


  但最大的缺陷,同時也是明夜最大的優勢便體現出來。


  李子衿,隻有一把劍。


  劍招再流暢,再連貫,一劍終究不易抵擋兩劍,這裏又不是法陣結界外,能夠施展劍氣,一劍能當萬劍使。


  他發現每一輪交鋒的最後時刻,明夜總能比自己多遞出一劍,此消彼長之下,輸就隻是個時間問題。


  李子衿如今跟那丁昱一模一樣了,左右多出不少傷口,儼然已落入下風。


  一掌拍出,被少女明夜側過腦袋,毫無壓力的躲開,又一劍遞出,被明夜一個後跳,再度避掉。


  額頭滑落一粒汗珠,這是體力不支的前兆。


  李子衿瘋狂喘氣,把握住好不容易得來的片刻休息時機,那邊那個後跳過去的少女明夜,其實也在拚命呼吸,隻不過臉色沒有李子衿這麽難看,瞧起來,還是風采依舊,不說氣定神閑,也至少是遊刃有餘。


  女子劍仙雲夢麵戴薄紗,一隻腿搭在另一隻腿上,斜靠在白玉床上,一雙柔荑輕輕搭放在左右兩側白玉扶手上,左手輕輕敲打白玉扶手,笑容恬淡,若有所思。


  錦衣華服的男子坐在一艘小巧符舟中,止不住的打哈欠,實在是沒什麽興趣,若非這位心儀女子,對問劍行還算上心,他才懶得不遠萬裏來這邊,看一群初出茅廬的少年少女,在那台上問劍比試呢。


  這艘符舟其實剛好可以坐下兩人,而且還會讓坐在符舟中的兩人,距離不遠不近,恰到好處,符舟中更是點有一種名為暗許的沉香。


  沉香嫋嫋,芳心暗許。


  教人情投意合。


  最適合一對山上的神仙眷侶,攜手符舟之上,在那雲中你儂我儂了。


  雖不及那門名為“合歡”的功法對山上道侶的雙修裨益大,卻也是許多神仙眷侶,夢寐以求的仙家物件。


  隻是這種名為暗許的沉香,售價幾貴,小小一盒,竟要十枚霜降錢的天價,而一盒暗許沉香,若時時刻刻燃燒,至多能持續十二個時辰,就算是山上仙宗的弟子,都不一定舍得花這份錢。


  唯有真正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大宗名門,世家子弟。


  如這位錦衣華服的男子。


  如那煙雨樓少宗主明夜。


  如這逢賭必輸的女子劍仙雲夢。


  如他們這般山上人中的人上人,才敢說自己買得起暗許沉香。


  隻是瞅那女子劍仙雲夢,對待這位錦衣男子的態度,多半也是個落花有意,流水無情了。


  可惜一盒暗許,隻能隨風飄散,喂入泥土,芳草之間。


  便宜了不夜山的草木精魅了。


  在那盒名為暗許的仙家沉香,最後一縷香氣滲入不夜山顛瀆倒瀑的水裏之後。


  一條色彩豔麗,花紋漂亮的錦鯉,恰逢天時,魚尾猛地一擺,一頭躍出顛瀆水麵。


  它紅白相間,色澤明亮。


  不曾想這一躍出顛瀆,就沒回去。


  一縷不夜山凝聚的天地靈氣,加之一盒價值不菲的沉香餘韻,還有數千名扶搖九州煉氣士,齊聚一地,所產生的“人氣”。


  靈氣,人氣,餘韻,加之不夜改季換令的“四日夏”。


  天時地利人和,同時出現。


  一位應運而生的少女,橫空出世,唇白齒紅,紅妝淡抹,身著白色紗衣,頭上別了支錦鯉樣式的玉簪,乃是她的本命物。


  這隻錦鯉化生的精魅少女,初通人性,便得天道眷顧,如同“魚躍龍門”,能夠修成人身,搖身一變,成為一位洞府竅穴齊全,更近大道的“人”。


  她膽子還很小。上岸之後,隻偷偷躲在一顆柳樹下,望向將那座問劍台團團包圍的人山人海。


  少女一雙小手,輕輕扒在那顆柳樹樹幹上,隻敢將腦袋露在外麵,她牙齒輕輕咬下嘴唇,嘴唇微抿著。


  問劍台下喧鬧不已,人聲鼎沸,有押注明夜勝的劍修,在拍手叫好,喊著讓黑衣少女出手再狠辣一點。


  偷望向問劍台的小錦鯉精,才堪堪初通人性,對於

  人情世故,可以說是一竅不通,她的小腦袋瓜,此刻就是嗡嗡嗡的。


  腦中似乎有無數個為什麽,疑惑源源不斷地湧入少女腦海。


  這裏為什麽會有這麽多人呀,他們在做什麽?

  那邊台上那位黑衣少女,又為何要打那個青衫少年啊?


  呀,他受傷了,流了好多血,這麽多人看著,就沒人去幫忙嗎?


  天上那個衣袖那麽寬的男子,幹嘛不坐到地上來,是飛得高些,風景便要好些麽?


  她一生都在顛瀆水裏,自然不曾見過天上風光,哪怕是如今能夠上岸行走,都已經不知道是幾輩子修來的福分了。


  少女望向問劍台那邊,情不自禁地就開始為那位看似被打得很慘的青衫少年劍客,揪起心來,覺得他好可憐,一定手無縛雞之力,才會連個黑衣少女都打不過吧,而且在場這麽多人,密密麻麻的,就沒有一個人願意出手幫幫他。


  問劍台上。


  李子衿一劍遞出,終於,在這場問劍當中,讓翠渠劍,第一次摸到了少女明夜的手腕。


  在明夜左手上麵,割裂一道口子,將黑色長劍掉落在地,兩人互相拍出一掌,沒有以掌對掌,而是都拍在對方肩上。


  一襲青衫和一襲黑衣,同時倒退出去幾步。


  明夜退了三步。


  李子衿退了五步。


  少年不急反笑。


  兩人同時開始朝對方衝刺。


  這一劍,便要分出勝負。


  李子衿左手一記山水共情,無數劍招隨心所欲,無跡可循,密密麻麻,鋪天蓋地,如同此前少女明夜對他使出的劍雨一般。


  這一回,換作明夜隻能招架了。


  黑衣少女如臨大敵,有時應對不急,便被李子衿“多出一劍”,隻是對方卻沒有選擇割傷她的衣衫,沒有讓她春光乍泄。


  隻是選擇豎劍一拍,讓少女左右肩膀,不斷吃痛罷了。


  可是這樣反而讓明夜覺得李子衿是在看不起她。


  少女又羞又惱。


  氣息開始紊亂起來,步伐也逐漸露出破綻。


  終於,李子衿最後一劍遞出,跟明夜那一劍同時刺出。


  可惜了。


  他手中的翠渠長劍。


  她手中是白色短劍。


  問劍台下,忽然就安靜起來。


  兩人手中劍,都指向對方。


  隻是李子衿的劍,要比明夜的劍,更長幾寸,此刻已經抵


  住少女咽喉,而少女的劍,便隻能懸在空中,無法再靠前。


  明夜那柄黑色長劍,之前因為被李子衿割傷手腕,所以掉落在地。


  少女恍然大悟,苦笑一聲,原來之前故意受那麽多傷,就為了等一個刺中自己手腕的機會麽。


  而且還是揀選了手握長劍的左手,而非是握短劍的右手。


  問劍台下,瞬間鴉雀無聲。


  勝負已分。


  袁天成看在眼裏,嘖嘖稱奇,覺得這小子日後一定是個多情種子,與人問劍,還要處處劍下留情,又不是自家小媳婦兒,還怕走漏了春光,給外人瞧了去?李子衿完全沒想這麽多,就是單純覺得,光天化日之下,這麽多雙眼睛盯著,總得給明夜留點麵子,勝負什麽的,其實反而不重要,反正前三甲,都可以進入不夜山藏書樓,第一還是第二,全憑天意。


  這位不夜山副山主笑道:“本屆朝雪節問劍行,李子衿奪得頭魁。”


  “前三甲,野修李子衿、煙雨樓明夜、蒼雲劍派丁昱。”


  那個躲在柳樹後麵,偷偷看到問劍最後一幕的錦鯉少女,長大了個嘴巴,仿佛看見了什麽不得了的事情,死死盯著那一襲青衫。


  腦中的十萬個疑惑,瞬間沒了。


  如同一位從沒見過世麵的鄉野少女,初次進入一座世俗王朝的京城,被錦繡繁華,燈紅酒綠,迷了雙眼。


  錦鯉少女此刻已經雙眼桃花,腦中隻剩下一個看似可笑,其實可愛的念頭。


  他!好!強!

  我!要!跟!他!學!劍!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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