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四十二章 人無再少年
門是開了又關,關了又開。
以至於床上那個醉酒昏睡的家夥,其實早在先前就被吵醒了。
隻不過聽見那些躡手躡腳走進自己屋子的人,都不是什麽蟊賊,而是一些個女子。
李子衿便是清醒,也不敢真醒了。
直到他聽見一個熟悉的音色,出現在自己床沿邊,聽見那聲“好眼光”。
李子衿才以煉神境煉氣士的修為,強行將一身酒氣散了個七七八八。
隻是他還不敢睜眼,隻敢一直保持著側臥,麵對著牆,背對著酒桌的姿勢裝睡。
身後有淡淡女子清香,那人像是在桌上放下了一柄劍。
她坐在酒桌旁,提起茶壺,緩緩倒茶一杯。
“別裝睡了。”
陸知行忽然說道。
床上那位才剛散盡酒氣的劍宗宗主,隻能是翻了個身,一屁股坐了起來,看著那位少女的背影。
變化極大。
三年過去,兩人如今重逢,李子衿想要說出的第一句話,不是什麽向少女表露心聲的真心情話,反而是想要解釋一件事。
在當年四人逃亡到大煊京城之後,湖心亭曾有過一場圍殺。
也是那場圍殺,奠定了一同逃亡的四人,之後各自天涯相隔的基礎。
在那場圍殺之後,李懷仁去了道玄書院念書,陸知行留在雲霞山修道,李子衿獨自踏上遠遊別州的江湖路,而武夫宋景山,最終選擇留在雲霞山山腳,當一個過路驛站的小二,賺個辛苦錢。
那場圍殺,是李子衿與李懷仁、陸知行兩人隔閡的開始。
李懷仁尚且在登上雲霞山的路途中,就釋懷並嚐試著原諒了李子衿。
但在陸知行那邊,彼時的少年還無法解釋許多東西。
因為就連李子衿自己,當時對於山上仙師這一套,都還隻是略懂九牛一毛,真要讓他細說什麽劍主的話,他怕也解釋不清。
這一點,從女子劍仙唐吟當時擄走李子衿,進入雲霞山天牢秘境,以性命相逼,才從李子衿口中問出劍主與天書這兩件事來,可見一斑。
床上的錦衣男子,一把掀開棉被,坐在床沿邊匆忙穿上靴子,走到酒桌旁女子身後,沉吟片刻。
對方卻側過身子,先遞過來一杯茶,“醒醒酒吧。”
李子衿接過茶,一口喝幹淨,也不在乎什麽,直接用衣袖抹了把嘴角,然後鄭重其事地說道:“知了,當時的事,前因後果其實我也不敢完全確定,我隻
知道年幼時在郡守府,我們常去太平郡後山遊玩的日子,有時你與李懷仁走掉了,我又一個人偷偷回去,在那裏遇見了一位隋前輩,是個本事很大的劍仙,沒教我劍術,隻給我講了些道理,留了句劍訣,帶我從‘掌觀山河’的神通術法裏,去拜劍閣中走過一通,見到了那柄仙劍,再然後,等那‘掌觀山河’結束之後,我就莫名其妙成為了仙劍承影的主人,也從隋前輩口中,得到了什麽‘劍主’的稱呼,至於所謂‘天書’,從一開始,就是隋前輩落下的一顆棋子,一顆故布疑陣的棋子,以天書來瞞住我劍主的身份,實際上,天書是什麽,根本就沒人知道,可能隻有隋前輩一人看過,他說有半卷天書藏在承影劍中,而另外半卷天書藏在李懷仁的玉牌裏,我當時覺得是真的,現在覺得是假的,可能隋前輩為了瞞住我的身份,甚至連我都給騙了。這便是我為何可以在湖心亭,召來那柄仙劍的原因了。”
他一口氣說了好多,說到最脾氣都快幹了。
少女也不說話,就那麽看著男子解釋,直到他把話說完,她才輕飄飄地遞出三個字。
“知道了。”
知道了?
就這麽簡單?
李子衿怔怔發神,還以為哪怕自己說了一大堆解釋以後,依然會不被理解,依然還要回答許多問題,他都做好了這樣的準備。
可陸知行這麽一句輕描淡寫的“知道了”,反而讓李子衿很難真正安心下來。
是敷衍過了,還是壓根就不信自己的話,亦或是不想再去追尋一個當年的答案?
錦衣劍客急了,一把抓起少女的手,趕忙說道:“知了,我說的都是真的,我原來沒想過瞞你們,可我知道若我當時告訴你們真相,隻會給你們帶來危險,所以我……”
少女伸出食指,輕輕抵住錦衣劍客雙唇。
“噓。”
屋裏燭火悄無聲息地熄滅,光線頓時暗了下來。
窗外的星光和月色,悄然湧進小屋,湧上男子與少女的半邊臉頰。
一麵暗,一麵亮。
少女眼神迷離,一隻眼清澈透亮,一隻眼漆黑深邃。
她的臉越靠越近。
直到食指緩緩挪開,取而代之堵住他雙唇的,是她的朱唇。
這個吻,等了好久好久,久到仿佛不是三年,而是三生。
他甚至都還沒有對她表露心跡,她就已經一個吻,讓他措手不及。
風聲停了,世界安靜下來,眼前,隻有少女緩緩
抽離的臉頰。
月色與星光,又重新回到少女臉上,映襯得她更加美如天仙。
可比這月下一吻更美的,是一種名為“成全”的感受。
兩人互相喜歡的這份情誼,得到了“天命”的成全。
李子衿和陸知行,都從月老那張名為“紅線”的千絲萬縷網中,繞開一朵又一朵桃花,翻過一層又一層,躍過一根又一根,最終互相來到對方麵前。
他們站在這根獨一無二的紅線上,再難分開。
李子衿沒說他喜歡她。
陸知行也沒說她喜歡他。
可喜歡這種事情,即便嘴上不說,也會從眼神中跑出來。
————
天涯峰上,月下枝頭。
書生收起碧綠小錐,朝女子微微作揖行了一禮,笑答道:“在下正是梁敬,不知蔡姑娘深夜找我,有何要事?”
眼前的女子,既背琴又背劍,顯然便是那位蒹葭州聲名鵲起的“琴劍雙絕蔡劍仙”了。
蔡芷雙臂環胸,顫顫巍巍,呼之欲出。
梁敬微微扭頭,目不敢直視,隨手收起自己那臨摹月色之作。
星光月色雖好,縱使畫師技法再高,也難悉數留於畫紙上。
好比世間千山萬水,美景雖好,隻能收入眼中一時,難以收入眼裏一世。
人就不同。
無需多麽姿容冠絕天下的人,也許都能讓世間某位癡情人,銘記一生一世。
蔡芷壓著眉頭,“怎麽不敢看我?”
梁敬嗬嗬一笑,“聖賢有雲,非禮勿問非禮勿視……”
蔡芷卻已經向前一步一步走去。
他便隻好向後一步一步退去,直到抬腿已經抵住樹幹,退無可退。
那女子劍仙卻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而是直接走到與梁敬近在咫尺的地方。
一個詩畫雙絕,一個琴劍雙絕。
一位男子,一個女人。
小小枝頭,四目相對,近乎於她的鼻尖就要碰到他的鼻尖。
梁敬咽了口唾沫,正要縮地成寸溜之大吉,不曾想方圓十丈之內的靈氣漣漪已經被女子劍仙悉數“封鎖”起來。
書生心中苦笑,劍仙能在扶搖橫著走,不是沒有道理的。
同樣的分神境,儒家煉氣士在劍修麵前,脆的就像一張紙,毫無招架之力。
那蔡芷隻是自顧自看著梁敬,一隻手捏著下巴,若有所思,一隻手撐
著另一隻手的手肘,就那麽直勾勾望著梁敬。
她自言自語道:“模樣吧,是不差。境界嘛,還湊合。詩和畫,我來之前都看過了,還不錯。與我齊名,不算辱沒。”
蔡芷笑著說完這段話,忽然身子一個前傾,一隻玉手抵住樹幹,整個人幾乎要將梁敬壓在樹幹上。
女子眉眼如畫,笑道:“就是膽子小了點,莫不是個書呆子?”
生平第一次與女子如此近距離接觸的儒衫書生,就這麽愣在樹幹上。
直到那位琴劍雙絕蔡芷,都已經縮地成寸,離開此地了,梁敬仍然靠在樹上,怔怔出神。
眼裏看的,是一幅足以長長久久留在心中的“畫”。
耳邊聽的,是女子輕柔如潺潺流水的嗓音。
好像真就不該,多看那一眼。
————
天涯峰上,鬆竹小築。
一位青衣女子款款走入小院,看見院中一男一女,在月色下一起練劍。
男子錦衣佩玉,豐神俊朗,少女英氣逼人,亭亭玉立。
好一對璧人,仿若天造地設的一雙。
蘇斛笑眯起眼,斜靠在鬆竹小院籬笆上,雙臂環胸,“靜觀其變”。
那一對神仙眷侶,正好背對著蘇斛,又出於蘇斛乃是元嬰境巔峰修士的緣故。
所以他們並沒有發現她。
直到天邊泛起一抹魚肚白。
李子衿與陸知行這對神仙眷侶,才坐在院中石亭裏休憩片刻。
也就是這一轉身的功夫。
陸知行率先一愣,隨後伸手指了指院門那邊,李子衿順著她的視線望去,眼睛睜大,難以置信,然後瞬間想起一場“三年之約”。
靠在籬笆門上的青衣女子,身材窈窕,傾城之姿,都無需如何獻媚,本身已是近乎於“春藥”般的存在。
尋常男子,光是看了這份姿色,不去看那身段,都難免要想入非非。
單去看那身段,哪怕不去看那姿色,也是個魂牽夢縈。
身段與姿色一起看,怎一個人間尤物了得。
盡管對方麵容有所改變,但李子衿仍舊一眼認出了她。
整座扶搖天下,能有如此魅力的女子,能讓男人看一眼就想入非非的女子,除了蘇斛,再找不出第二個。
李子衿朝身旁的少女說道:“知了,她是我一位朋友,早先我踏上遠遊之路時,曾與她結伴逃亡到燕國境內,期間她幫了我不少。”
陸知行笑道:“去吧。”
意思就是讓他,別再解釋這麽多,把別人晾在院門外了。
來者是客,大可以將這些女子,統統邀進屋裏坐嘛。
這便是“正宮”的氣度。
錦衣劍客倒持翠渠劍,向院門出小跑了幾步,然後又轉過身,走回石亭裏拿起劍鞘,重新往院門邊去。
蘇斛看了他那樣,忍不住嫣然一笑,一對雪峰,搖晃得讓人心神不穩,呼之欲出,難以掌握。
李子衿剛走到蘇斛麵前,她便原地站定,朝他施了個風情萬種的萬福,媚眼如絲笑道:“公子,別來無恙。”
石亭中那少女眉頭一挑,這女人.……與昨夜溜進李子衿房裏那幾位,可不太一樣,完全不是一個境界的。
李子衿有些尷尬地側過頭以眼角餘光斜瞥了石亭一眼,又趕緊將翠渠劍和翠渠劍鞘還給蘇斛。
他說道:“無恙無恙,劍和劍鞘,我都保存的很好,物歸原主。”
青衣女子一邊從他手中接過翠渠古劍,一邊無所謂地笑著說道:“奴婢都是公子的人,奴婢的東西,自然也是公子的東西。”
“公子的人?”
石亭那邊,逐漸有了些殺氣。
陸知行以拇指抵住劍柄。
這女人,是在向我挑釁麽?
李子衿咳了咳,打算化解這尷尬的氣氛,他趕緊給蘇斛使了個眼神道:“蘇斛,你可別亂說了,那邊那位,便是我像你提起過的。”
青衣女子笑嗬嗬道:“青梅竹馬嘛,知道知道,奴婢就開開玩笑,公子心虛什麽?”
那錦衣劍客臉色慘白,怎麽好像越描越黑了。
好家夥,石亭中的少女,耳朵尖得不行,這又給捕捉到了一個關鍵詞——“心虛”。
這一次,蘇斛才終於不繼續捉弄他了。
青衣女子輕輕抬起一手,敞開衣袖,一柄蒼翠欲滴的翠渠古劍便被她收入袖中。
見此景象,李子衿知道蘇斛必然已經完全恢複了實力。
他還是問道:“恢複元嬰境了?”
畢竟這一手袖裏乾坤,至少也得是原因境才能夠施展的山上神通,境界不夠,任你再高的天賦,模仿得再像,也學不來這門神通真正的神韻。
蘇斛輕輕點頭。
李子衿笑道:“進來坐吧。”
她掩嘴笑道:“奴婢還以為公子,就打算讓人家一直站著呢。”
石亭裏頭
,陸知行緩緩起身。
“雲霞山弟子,陸知行。”
少女微微抱拳,自我介紹道。
青衣女子點頭笑了笑,“散修蘇斛。”
李子衿擺了擺手,讓兩人都別幹站著了,“都坐都坐。”
在她二人坐下後,李子衿才以衣袖抹了把額頭,盡是冷汗。
與女子過招,果真比一場問劍還要凶險萬分。
一著不慎,若讓女子惦記上了,怕不是走夜路時,都要提著膽。
李子衿斜瞥那柄煙霞劍一眼。
蘇斛也正望向那柄劍。
對於煙霞劍的原主,雲霞山宗主唐吟。蘇斛還是有幾分忌憚的。
畢竟當初在破廟裏,給那位女子劍仙拿著煙霞劍,砍了個稀巴爛,事到如今,蘇斛仍舊心有餘悸,不忍回憶。
不過唯有一點,是蘇斛覺得,不幸中萬幸的——那便是唐吟至少讓她結識了自家公子。
李子衿想說自己回屋裏拿茶壺出來給兩人倒茶慢慢聊,又怕自己這一走,她二人幹脆就在石亭裏拔劍相向了。
正當錦衣劍客進退維穀,手足無措之際,還是那位正宮,陸知行,率先一步起身,笑道:“陪你朋友好好聊聊,我去沏茶。”
蘇斛眉頭一挑,好一個女主人的風範氣度。
李子衿如獲大赦,連連點頭。
待陸知行離開石亭後,蘇斛問道:“公子怎麽選了這麽個地方開峰?”
李子衿搖頭苦笑,眼神裏,盡是“恐難與人言”。
蘇斛也不再追問,深知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能與人言無二三,便扯開話題道:“其實此前我與公子,是在鴻鵠州上空有過一次擦肩而過。”
李子衿愣住,隨後蘇斛將那日她禦風去往鴻鵠州,而李子衿正好乘坐“神遊渡船”離開鴻鵠州的過程,簡單講述了一番。
他這才明白過來,
李子衿便也簡單概括了番自己三年來走過許多山水的事情,又問道:“這三年,你都去哪裏了?”
蘇斛輕笑道:“與公子約莫差不多的光景,走過了許多山水,故地重遊,見了許多故人故事。彌補一樁遺憾,彌補一些過錯。”
李子衿點頭道:“都不容易。”
用四個字,將自己與蘇斛這三年來的心路曆程,雲淡風輕地概括了。
蘇斛轉頭望向遠方,伸手遙遙指向東邊,“公子可曾聽說過青丘?”
“有些耳熟。”李子衿皺眉思
索一番,然後答道:“莫不是傳說中的青丘狐國?”
青衣女子輕輕點頭,“正是。”
“原來如此,你是狐國正統出身吧?”李子衿試探性問道。
蘇斛依然點頭,對於自家公子,她沒什麽可隱瞞的,也沒什麽好隱瞞的。
若說這世上,還有誰是她蘇斛可以信得過的,那麽與之結契的李子衿,算這麽一位。
李子衿點頭道:“那你這三年,是回青丘去了?”
“大部分時間,都在青丘。”她直言道。
“唐吟姐姐也來了天涯峰,你們二人?”李子衿擔憂道。
蘇斛搖頭笑了笑,“來見公子以前,我已經先一步見過唐劍仙了,風采依舊,劍法卻更高了。”
李子衿苦笑著說道:“你們不會在我這裏打了一架吧?”
蘇斛啞然失笑,“怎麽可能,且不說奴婢區區元嬰境,斷不能是唐劍仙的對手,況且此處乃是公子的地盤,真要打起來,毀了公子這些峰巒啊樓閣什麽的,奴婢會心疼的。”
李子衿冷汗直冒,這女人又來了,總說一些容易讓人誤會的話,怪滲人的。
“心疼什麽?”兩人身後傳來一個少女清冷的聲音。
陸知行手裏提著一隻茶壺,卻隻帶了兩隻茶杯。
李子衿心領神會,曉得這是沒有他的份了,隻好苦笑。
蘇斛替自家公子解圍道:“早先登山的時候,我瞅見許多觀禮客人,把喝不完的仙家酒釀喂給了天涯峰上的花花草草,這一幕給我看見了,怪心疼的。”
陸知行“哦”了一聲,不動聲色地給自己與蘇斛各自倒了一杯茶。
蘇斛眉頭一挑,瞧出了個中滋味,見那少女劍修已經舉起茶杯,緩緩飲茶了。
蘇斛笑了笑,輕輕將自己麵前的那隻茶杯推給李子衿,說道:“請公子用茶吧。”
李子衿剛打算道謝,就瞅見坐在一旁的陸知行,不動聲色地撥弄茶蓋,雖然沒說什麽,眼神卻好像在表示兩個字。
你敢?!
以至於那錦衣劍客,隻能又原封不動地將茶杯推回蘇斛麵前,笑著說道:“我不渴,還是你喝吧。”
如此之後,蘇斛也才款款端起茶杯,風情萬種地品茶一口。
朱唇輕啟,小嘴微張,輕輕仰頭,露出棱角分明的鎖骨,李子衿不好再盯著她看,轉頭望向少女陸知行。
她品起茶來,便顯得隨意多了。
待到少女與女子都飲
完茶,院門處又有客人來訪。
李懷仁,宋景山。
李子衿與陸知行瞬間起身,朝那二人走去。
蘇斛也起身,隻不過沒有走出石亭,隻是遙遙行禮。
院門那邊,四人齊聚。
昔年在大煊王朝,被追殺了一路的患難四人,終於在天涯處相聚。
好似經年一別,光陰不等人。
兩個少年,都已不再年少。
一位少女,稚氣也完全褪去。
至於武夫,更是雙手長滿了老繭,扔掉了往年的拳法身法,做起了驛站的小二。
也沒有劍宗宗主,沒有雲霞山宗主親傳弟子,沒有道玄書院學生,沒有驛站小二。
此時此刻,鬆竹小院之中。
有且僅有的四人,無非還是昔年太平郡的四人而已。
陸府車夫,宋景山,大難來時沒有自己逃命,而是冒著生命危險衝入火海救出陸知行,重情重義。
陸府小姐,陸知行,沉默寡言,出身世家名門,年幼時卻不喜歡與其他世家貴族的千金小姐們玩耍,反而與李府的少爺與書童二人走得近。隻因她認為那些個千金們,年紀輕輕,就愛慕虛榮,喜好攀比,不是同道中人,自然難以相處。恰恰相反,李府的郡守少爺和書童,二人都性情耿直,少年天性,單純至極,如清泉一捧,眼裏和心裏都幹淨,所以她喜歡與這兩人待在一起,看著他們相互打鬧,亦或是他們二人安靜坐在一旁,看她看書寫字。
昔年的郡守府少爺,李懷仁,刀子嘴豆腐心,曾經一口一個“小書童”地叫李子衿,然而心裏麵,從未真正將李子衿當過書童,而是始終把李子衿當做自己的手足兄弟,比親兄弟還親。
昔年的郡守府書童,李子衿,年少時便心性純良,心思縝密,少年老成,目光總是看得比其他兩人更長遠。
院子裏那個不再年少的劍宗宗主,看到四人齊聚的場景,忽然就忍不住流了淚。
好像很久沒哭過了。
人難道不是隻會在悲傷時流淚嗎?為何今日是喜事,也要流淚?
李子衿邊哭邊笑,表情難看極了。
他哽咽著說道:“能見到你們,真好。”
也許喜事時的淚,是悲傷時那些強忍住,沒有哭出來的淚吧。
情緒就像河堤,淚水好似河水。
在一次又一次的悲痛中,不斷衝撞河堤,可就是湧不出來。
直到有一天——人逢喜事,開閘放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