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章 初入廣陵
趙亮和劉裕二人正在商量著對策的功夫,陶思源的傳令兵忽然跑來找他們,傳達了主將劉牢之催促度望兵盡快出發廣陵的指示。
劉裕一看這種情況,略顯無可奈何的告訴趙亮,眼下恐怕隻能先走一步看一步了。倘若不遵將令,當即便會被定為抗命之罪,這在北府軍中是非常嚴重的事情。
包括他倆在內,加上一百多名度望斥候,恐怕都得遭到嚴懲。
趙亮同樣無奈,隻好趕鴨子上架,硬著頭皮率領手下的斥候戰士們連夜出發,往廣陵方向而去。
在路上,劉裕建議將部隊分成五路,其中最大的一隊規模在五十人左右,占了總數的一半,分段布置在從京口到廣陵這一路的要道之上,專門用來中轉傳遞消息。
因為他們不是探馬,所以機動性不強,若想及時與大營方麵保持溝通,就隻能利用這種臨時交通驛站的方式,縮短信息往來的時間。
剩下的五十人再組成四個偵查方向,分別針對廣陵城、水軍大營,五個水寨碼頭和糧草倉庫,實施全麵監視。
趙亮問道:“那咱倆去哪裏?”
“據可靠消息,何謙平時並不在大營之中,而是住在條件更舒適的廣陵城裏,”劉裕答道:“所以,小弟陪大哥一起,率領幾個弟兄直接混進廣陵。”
趙亮感覺有些不靠譜,愁道:“進廣陵啊?那豈不等於是羊入虎口嗎?”
劉裕瞅瞅行進在身後的隊伍,壓低聲音道:“大哥,其實我這麽想還有一個目的。我聽軍中的將領說,大統領的叔父謝安大人自淝水之戰勝利以後,婉拒了陛下讓他都督揚、江、荊、司、豫、徐、兗、青、冀、幽、並、寧、益、雍、梁等十五州軍事的顯赫職務,打算回歸林泉,逍遙隱居。可是司馬道子等人卻暗中誹謗他蔑視陛下,這才不願在朝為官。謝安大人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所以並沒有急於重新隱居東山,而是借口身體欠佳,改往廣陵暫居養病。”
趙亮聞言一愣:“啊?你的意思是,打算去找他?”
“沒錯。”劉裕點點頭:“謝大人是大統領的親叔叔,又是朝廷的中流砥柱。當初北府兵之所以能夠組建,全賴謝安大人在背後支持大統領。而抵禦胡人入侵,以及震鑠古今的淝水大捷,也都是靠謝安大人東山再起,於朝中主持大局才得以實現。他老人家可謂是我大晉第一名相。倘若他能出麵化解此次北府火並,分量絕對不比大統領差。”
趙亮略帶疑惑的說道:“可是我聽說謝安乃是有名的‘風流宰相’,生性灑脫,不愛權勢,最喜好的就是隱居山林、縱情詩酒。像這樣超脫的人物,你有把握及時找到嗎?”
劉裕說道:“眼下隻能死馬當成活馬醫啦。總好過
千裏迢迢的跑回建康,去搬動身染重病的大統領來吧?”
趙亮思索片刻,隻好點點頭道:“唉,那行。就聽你的,咱們一邊應付著劉牢之給的差事,一邊暗中打聽謝安大人在廣陵的下落。隻要能找到他,就請老人家辛苦一趟,出麵擺上一桌和頭酒,拉劉牢之與何謙坐下來好好談談,大家以和為貴。”
劉裕見趙校尉同意了自己的想法,立馬把各隊的頭目喊來,仔細分派任務。
京口大營與廣陵城相距不過一百多裏,兩地算起來都屬於北府軍的轄區。境內有大江橫貫其間,江河兩岸都是茂密的山林丘原,鬱鬱蔥蔥。
由於路程不遠,劉裕等將士又皆為識途老馬,所以趙亮一行自傍晚出發,走了一夜半天的功夫,中午時分便來到了北府水軍的大本營——廣陵。
公元前319年,楚懷王在邗城的基礎上,修築了廣陵城,廣陵之名便起始於此。秦始皇嬴政在統一全國後,又在這裏設置廣陵縣。到了漢代,吳王劉濞受封廣陵,建立吳國,借助近山臨海之利,“即山鑄錢”、“煮海為鹽”,鹽鐵兩大官方買賣得以迅速發展;再加上有長江之便,當地人興修水利,種稻栽桑,進一步奠定了廣陵經濟發達、水路交通運輸逐漸興盛的基礎。
三國時期,魏吳之間戰爭不斷,廣陵作為江淮一帶的水陸樞紐和長江屏障,也成為了南北政權反複爭奪的軍事重地。尤其是晉朝東渡後,廣陵屢經戰亂,在胡族政權和漢族政權間反複易手,幾次差點變成荒蕪之地。
直到謝玄建立了北府兵,把水軍基地設在這裏,飽受烽煙之苦的廣陵城才終於安定下來,得以休養生息,恢複元氣。
因為脫離戰爭的時間並不算久,所以此時的廣陵,無論是城池規模還是人口密度,都談不上有多麽驚人,更無法與建康荊州這樣的重鎮相提並論。
在趙亮看來,除了城牆修建的高了一些,其他也就是個小鎮的水平。
他和劉裕帶著八名度望兵,化裝成行腳的山貨商人,分三批陸續進了城。
劉裕之前常來廣陵,對此地非常熟悉,轉了兩個街角,便尋得一處小客棧。
客棧的老板姓曹,是個六十來歲的老漢,當初在戰亂中顛沛流離,險些餓死在路邊,幸虧得到了劉裕的救助,方才在廣陵安頓下來。
所以,曹老漢一見是恩人登門,頓時喜出望外,連忙燒水做飯,款待劉裕他們。
“曹叔,近來過的怎麽樣啊?”劉裕用濕巾帕擦了擦臉,笑著問道:“生意可還好?”
曹老漢一邊蹲在門口刮著魚鱗,一邊咧嘴笑道:“托大人您的福,如今這小日子過的還成!雖說咱們這客棧的位置有點偏僻,平日裏沒多少主顧,但是比
之前那種四處流亡的生活可強上太多啦!”
他手腳麻利,幾下處理好今天早上新撈的江魚,然後又開始剝筍子,嘴裏還不閑著:“劉大人,您老怎麽來廣陵了,是有公幹嗎?”
“啊,差不多吧,”劉裕打著哈哈:“我們幾個到這邊有點事情要辦,不過跟軍中無關。哎,曹叔,小芸妹妹眼下還在別人府上幫傭嗎?”
劉裕口中所說的小芸,是曹老漢唯一的女兒。當初他們父女倆剛到廣陵落腳時,因為生活窘迫,所以曾托劉裕幫忙,給姑娘找了一個北府將官的家裏當傭人。
曹老漢笑道:“還在呢。不過嚴都尉和他夫人心腸好,不怎麽約束小芸那丫頭,隔三差五的還準她回來看看我,幫幫店裏的生意。我正尋思著啊,趕明年給孩子說上一門親,找個好人家嫁了,那樣我也就能安心啦。”
“是嗎?這是好事啊!”劉裕一邊起身給趙亮倒茶,一邊說道:“有合適的嗎?準備尋個什麽樣的親事?”
“那當然最好能是咱們的北府兵啦!”曹老頭忙乎完手裏麵的活計,又拎著一掛臘肉往廚房裏走,同時還說道:“嚴都尉答應了,給小芸留心著,隻要水軍大營裏麵有跟咱門當戶對的小夥子,就幫忙撮合。”
他一邊切著肉,一邊大聲跟劉裕聊道:“去年打跑了北邊的胡人,百姓們都誇咱北府將士了不起!老天爺開眼啊,可算是把這太平日子給盼來啦!不信您到街上瞅瞅,人是越來越多,買賣也越做越興旺,跟我兩年前來這裏比一比,簡直一個天上一個泥裏!”
聞聽此言,劉裕跟趙亮不禁麵麵相覷,都從對方的眼睛裏看出了一絲無奈。
百姓們都和曹老漢一樣,對眼前這來之不易的平安生活充滿了希望,可是他們卻並不知道,一場新的戰火卻正在向廣陵慢慢逼近。
劉裕沉吟了一下,又開口問道:“曹叔,您這店裏還有其他客人嗎?我們可否在這兒暫住幾日?”
“住!住!都住下!”曹老漢拎著菜刀從廚房裏跑出來,忙不迭的說道:“到了廣陵,當然得在咱自己家住啊!你放一萬個心,昨天剛有幾個客商結賬離開,店裏所有房間此時全都空著呢。你回來了,不住我這裏住哪裏?除非嫌棄小老兒的客棧寒酸!”
劉裕開心的笑笑:“怎麽會嫌曹叔的店寒酸?您這可是打趣我了。不過,我這位大哥喜歡清靜,不愛跟別人……”
“我現在立馬去關門!”曹老漢把菜刀往腰裏一別,當場就要出去上門板,劉裕見狀連忙拉住他,哈哈笑道:“莫慌莫慌,隻要別再接客就好。您這裏清靜,我們就把整個店全包下了,房錢飯錢分文不少。”
曹老漢聞言不快道:“大人你這說的是哪裏話
?!小老兒還能跟您要錢?當初要不是大人出手相救,我早已經在街上死透了!”
趙亮在旁邊勸道:“曹叔您就被跟我們客氣了,不拿老百姓一針一線,是……”他想了想,這條鐵的紀律不是北府兵的,轉而又改口道:“你做買賣不容易,老劉照顧照顧生意也是應該的,他不差錢兒!”
“就是,我大哥說的對,”劉裕笑道:“錢的事情您就別管了,隻要不收外客便好。”
曹老漢仍舊堅持推辭不肯,又跟劉裕嗔道幾句,便繼續去廚房裏忙活了。
劉裕趁他做飯的功夫,吩咐手下出去布幾處暗哨,然後對趙亮講道:“大哥,我尋思著,一會兒吃完飯,咱們先到街上略微轉轉。一來看看何謙的水軍有什麽舉動,二來順便打聽一下謝安大人的消息,你看如何?”
趙亮點點頭,正欲說話,忽聽門口有人喊道:“阿爹,看我給您帶什麽回來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