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直到第二天早晨,沈慕希也沒有回來臥房。
程天畫迷迷糊糊地睡了一覺,醒來便是第二天早晨了。
她站在落地窗前看著對麵楊恬欣的臥房,不知道他是否還在裏麵呢?是否一夜沒睡呢?
她輕歎口氣,轉身走進浴室開始洗漱,換好衣服下樓,並沒有在餐桌上看到沈慕希的身影。
餐桌上的氣氛有些低沉,就連一向活躍的沈玉清都安靜了不少。
沈玉清號稱趕時間,拿了塊三明治出門了,沈夫人也聲稱吃飽了,離開餐桌。
餐桌上隻剩下沈老太太和程天畫兩個人,程天畫遲疑片刻,含笑問老太太:“奶奶,慕希出去了麽?”
“嗯,一大早就走了。”沈老太太打量著她,隨即開口道:“競標的事我都聽LILY說了,慕希氣一陣就會好的,你別放在心上啊。”
程天畫有些訝然,她把地弄丟了,為何老太太卻絲毫沒有責怪她的意思?反而安慰起她來?
老太太看出了她心底的疑惑,笑笑道:“你的為人,我還是信得過的。”
“謝謝奶奶。”程天畫感激道,否怕老太太是第一位也是唯一一位願意相信她的人了。
“你也別怪慕希。”老太太猶豫片刻,才接著說:“慕希曾經向楊恬欣承諾過要把這塊地標下來建成遊樂場,如今失了地方,遊樂場自然也就沒指望了,他會那麽生氣也是可以理解的。”
程天畫握著杯子的雙手一緊,抬頭一臉訝然地望著老太太。
原來沈慕希把這塊地標下來,是為了給楊恬欣建遊樂場。
花這麽大的巨資,隻為了一個女人?沈少爺果希很有古代君王的氣勢啊!
怪不得沈慕希會那麽生氣,甚至大有殺了她而後快的衝動,也難怪他昨晚會跑到楊恬欣的房裏一夜未歸,原來……。
聽到這個消息,程天畫心底隱隱有些難受,她知道自己不該有這種情緒,不該奢望沈慕希會愛上自己,更不該跟楊恬欣爭寵,可她的心,卻不受控製地……。
她深吸口氣,強迫自己不要去羨慕,不要去在意。
“奶奶,我不會怪他的。”她微笑著端起牛奶喝了一口,不讓老太太洞察她那小小的心思。
沈老太太卻有些失望地說:“其實我更寧願看到你因此吃醋,因此傷心難過。”
“慕希原本愛的就是楊恬欣嘛。”她牽強地笑著,似在安慰老太太,又似在安慰自己。
程天畫怎麽也沒想到會在沈氏見到林婷的身影,而且是在辦公室裏麵見到。
“這位林小姐怎麽又來了?”下班時間,小季瞪著沈慕希的辦公室門板沒好氣道。
“多嘴!”LILY瞪著她低喝一聲,隨即轉向端著咖啡的程天畫,含笑道:“要不……還是讓我端進去吧。”
“不用了,你們都去吃飯吧。”程天畫衝她微微一笑。
就在剛剛,林婷走進沈慕希辦公室之前腳步一停,目光掃向程天畫用嘲諷的聲音道:“程秘書,麻煩給我煮杯咖啡,現磨的。”
那姿勢,那神態,就好像她林婷才是沈慕希的妻子或者女朋友。
她當然是一口就答應下來的,這是作為秘書的職責。
她敲了敲門,得到應允後推門走了進去,剛好看到辦公桌後,林婷正摟著沈慕希的手臂在撒嬌:“我們去吃西餐吧,你之前承諾過要請我的。”
“沒問題。”沈慕希含笑點頭。
程天畫微垂著眸,心下不解,這兩人不是表兄妹的關係麽?居然也能這樣膩歪?
“林小姐,您的咖啡。”她將托盤中的咖啡放在林婷麵前。
林婷睨了一眼咖啡,秀眉皺起:“我不是說了要現磨的麽?幹嘛給我速溶的?”
程天畫握著托盤,臉上依舊保持著禮貌的微笑:“對不起林小姐,這裏不是咖啡廳,也不是休閑場所,而是辦公用地,所以沒有現磨的。”
“現煮的總有吧?”林婷不滿。
現煮的倒是有,可程天畫並不樂意給她煮。
“有是有,不過很不好意思,我不會操作那個東西。”
“你……!”林婷氣結。
沈慕希看著兩人你來我往的明爭暗鬥,唇角泛出一絲玩味的淺笑。隨即抓起林婷的小手,笑容放柔:“現磨咖啡而已,西餐廳裏的不是更香淳麽。”
“也對,走吧,我們去吃西餐。”林婷歡笑一聲。
兩人一起從椅子上站起,繞過辦公桌往辦公室門口走,從程天畫身側經過的時候,林婷還不忘給她投去一記得意的笑容。
程天畫僵在原地,心中有一簇小小的火苗在騰升著。
從她嫁入林家那一天起,林婷就對她百般欺負,如今她已經跟林源離婚了,既然還是無法擺脫她的陰影?憑什麽?
上次在宴會上撕破她的裙子,讓她在無數王公貴族麵前丟盡臉麵,今天又跑來沈氏給她難堪,真當她程天畫是隻可以隨便揉捏的軟柿子麽?
她倏地轉過身去,對著兩人的背影喚了聲:“沈總,等一下。”
沈慕希的腳步一停,扭頭睨著她:“什麽事?”
“沈總您忘了麽,今天中午約了何氏的何總吃飯,順便談合同細節。”她緩步跟了出去,看著沈慕希一臉懷疑,如是用下頜指了一記旁邊的小季:“怎麽?小季沒有告訴?”
“我……對不起,我忘了。”被點到名的小季忙說。
小季一聽程天畫點到自己名字的時候,首先想到的是自己工作是不是失職了,雖然她不確定程天畫是不是有交待自己轉告沈總飯局的事情,但當即承認錯誤是她此時唯一的出路。
程天畫回到位子拿過包包,回到沈慕希麵前:“沈總,資料我已經準備好了,可以走了麽?”
程天畫掃了一眼臉色鐵青的林婷,扭頭對小季道:“小季,你陪林小姐去西餐廳用午餐,記得給林小姐點一壺現磨的咖啡,掛公司的賬。”
“好的。”小季當即心喜。
太好了,有免費西餐,最主要的是還能看到這位討厭的林小姐從沈總身邊滾走。
“林小姐記得吃好喝好,千萬別客氣。”程天畫又轉向臉色鐵青的林婷,含笑說。
“親愛的,沒辦法,隻能下次再請你了。”沈慕希拍拍林婷的肩膀,顯得有些歉疚。
林婷僵硬地笑笑:“沒關係,遲早都是一樣的。”
“是啊,遲早都一樣。”程天畫挽過沈慕希的手臂:“但客戶就不一樣了,沈總,我們還有十分鍾時間可以趕過去。”
沈慕希一聽時間緊迫,隻好和她一起快步往電梯的方向走去。
兩人一起邁入電梯,電梯門緩緩合上,注視著一臉氣恨的林婷,程天畫唇角一彎,學著她剛剛的樣子,還她一記冷豔高貴的笑意。
兩人來到市中心一家高檔的中餐廳內,程天畫在路上的時候已經定好了位,點好了菜。
沈慕希落座後抬起腕表看了一眼:“不是說還有十分鍾麽?”
從公司到這裏,因為路途不算太近,又塞了一小會車,此時已經過去二十分鍾了。
也許是一夜未睡的緣故,他的雙目泛紅,睥睨著她的目光已經沒有了憤怒,但卻冷得如同冰窖。
梳得一絲不苟的發絲,深藍色毛領大衣,線條筆挺的休閑西褲……即便是在狼狽過後,他仍然是平日裏那個迷人的男人。
而最吸引程天畫的,不是他美麗的外表,也不是他渡金的身份,而是……他對楊恬欣的那一份執著。
沈老太太有一句話說得極對,在當今社會上,有幾個能像沈慕希這樣專心致誌地去愛一個人?
在看到林婷親密地挽著沈慕希的臂彎對她得意微笑時,程天畫沒有忌妒,更沒有擔憂,因為她知道沈慕希愛不上空有外表,內心膚淺的林婷。
她反擊,是為了讓打壓林婷囂張的氣焰,讓她知道,自己已經不再是以前那個依附在林家的可憐蟲了。
服務生將兩杯果汁分別放到兩人麵前,禮貌地問道:“請問二位要現在上菜麽?”
“現在上吧。”程天畫衝他笑笑。
服務生點頭退了下去。
“何總到底會不會來?”沈慕希原本打算脫下大衣的動作停住,睨住程天畫的目光染上幾絲懷疑。
“不會。”程天畫搖了一下頭:“跟何總約的是明天中午。”
“你……!”沈慕希將脫至一半的大衣穿回身上,起身憤憤地瞪著她:“程天畫,你為了爭寵把我騙來這裏?誰給你的膽子?”
程天畫見他要走,忙抓住他的手掌有些情急道:“沈慕希,是我想請你吃飯,為了表達我的歉意。我知道城西那塊地對你意義重大,我也很後悔,可我……。”
“原來你都知道。”沈慕希扭過頭來,冷笑:“原來這才是你真正的目的,可我告訴你……。”
沈慕希反手握住她的小手用力一收,近距離地凝視她,他的手心溫暖如春,出口的話卻冷如寒冬:“……就算你把城西那塊地給我弄沒了,可我對楊恬欣的感情不會因此改變,你越是這樣,我對你的厭惡就越是濃烈,我勸你還是省省力氣吧,別再做這種無謂的努力了。”
“我沒有……啊……!”程天畫剛想開口辯解,沈慕希卻冷酷地一甩手,將她甩在沙發上。
“我說過,想要我原諒你可以,把地給我要回來。”沈慕希扔下這句,揚長而去。
望著他憤然離去的背影,程天畫啞口無言。
看來她又把事情搞砸了,原想請他吃餐午飯,正正式式地向他道歉,沒想到反而引起他更大的誤會。
自己怎麽就成了故意破壞他和楊恬欣,故意把地弄沒的可惡小人了呢?這個罪名實在讓她難以接受。
程天畫無奈地從沙發上坐起身子,看著桌麵上陸陸續續端上來、全是沈慕希喜歡吃的菜,心中一片失落。
麵對這樣種場景,她不知道自己該如何收場,是默默地吃,還是黯然地走?
就在她不知何去何從的時候,耳邊響起一個熟悉的聲音:“小畫,你怎麽也在這裏?”
程天畫抬頭,看到霜姨正一臉欣喜訝然地站在一側看著自己。
“幹媽。”程天畫起身,努力地壓下心裏的失落,含笑問道:“你怎麽也在?”
“我約了朋友吃飯,朋友臨時有事過不來了,正打算走呢。”
“正好,我也被爽約了,一起吃吧。”程天畫笑著用手指指餐桌上的一桌飯菜。
霜姨也不推辭,在剛剛沈慕希的位子上坐下。
程天畫看著笑得一臉慈祥的霜姨,想起昨天施意的話,實在很難將這麽和善的一個人想成對自己不懷好意的壞人。
“你太瘦了,多吃點肉。”霜姨往程天畫的碗裏夾了一塊牛肉,關切地打量她:“怎麽看起來好像有心事?是因為你媽媽麽?”
程天畫摸摸自己的臉,她已經在刻意隱藏了,既然還能被人一眼看穿心思?
她不知該怎麽跟霜姨說自己跟沈慕希之間的恩恩怨怨,也不想讓她知道後擔心,如是說:“確實有點糾結。”
“怎麽了?”
“幹媽。”程天畫正了正身子,盯著她一本正經地開口:“醫院說可以幫我媽做手術,手術後我媽也許就能醒來了,但風險很大,隻有五成的機會。我很擔心手術失敗,你覺得我該接受還是拒絕好?”
“當然是接受啊。”霜姨想也不想。
“幹媽認為我應該接受?”程天畫訝然。
她以為霜姨會像其他人一樣給她模棱兩可的建議,畢竟失敗了便是一條人命,誰也不會那麽果斷地說支持的,沒想霜姨卻連考慮一下都沒有就讚成了。
“這是一個很好的機會,你應該把握住。”霜姨歎了口中氣,繼續說:“我明白你心裏在想什麽,你害怕因此失去你的媽媽,可是你有沒有想過你媽媽的感受?她現在一天到晚躺在那裏,起不來床,看不到外麵的世界,感受不到外麵的陽光,就連你這位最親愛的女兒都不能睜開眼睛看一眼,這跟死亡有什麽區別?也許她心裏比任何人都想解脫。現在有五成的機會擺在她麵前,我想如果是她自己來選擇的話,也一定會選擇手術的。”
“是麽?”程天畫喃喃地問。
一直以來,她隻考慮到自己的感受,卻從未從母親的角度去考慮問題,如今天聽到霜姨這番話,她突然覺得自己之前的想法實在有些自私了。
“唔,這裏的蝦看起來很好吃,我給你剝。”霜姨笑盈盈地用濕毛巾擦了擦手,從盤裏捏起一隻蝦剝了起來。
程天畫忙道:“不用,我自己來。”
“怕什麽?幹媽又不是外人,小時候你最喜歡找幹媽給你剝蝦了。”霜姨突然想到般,看到一眼自己的雙手又笑了起來:“小畫是怕幹媽的手不幹淨麽?那幹媽去洗一下。”
“不是的……。”程天畫還沒有來得及說完,霜姨已經起身往洗手間的方向走去了,她輕吸了口氣,心裏有些微的不自在。也許是因為平時關心自己的人太少了,突然遇到一位這麽關心自己的幹媽,一時間無法適應起來。
耳邊突然響起一陣手機鈴聲,程天畫醒過神來,發現霜姨放在桌麵上的手機響。
她掃了一眼洗手間的方向,霜姨還沒有出來。
手機鈴聲持續地響著,似是不等到主人接電話不罷休。
程天畫伸手將電話拿了過來,遲疑著不知該不該接好,電話鈴聲卻在這個時候停止,片刻後,一條短信躍上屏幕:楊太太,我已經到了。
楊太太,程天畫倒是頭一次知道霜姨還有這個呼謂,她將手機放回對麵,低頭吃起了碗裏的菜。
不一會兒,霜姨洗完手出來了,程天畫笑笑地提醒她:“幹媽,你的手機剛剛響過。”
“是麽?”霜姨怔了一下,拿起手機迅速地掃了一眼,看到屏幕上的短信時眼底閃過一絲慌亂,隨即抬看向程天畫淺笑道:“我的那個朋友過來了。”
“那幹媽你去陪朋友吧。”
“你一個人沒問題麽?要不跟幹媽一起?”
“不用了。”程天畫看著她挽起手袋,目送她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