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燕玖的選擇
燕玖做了一個夢,夢境從未這樣真實過,她看到了聞人瀲,提著一把劍站在她麵前,劍上沾染了一點血跡,與他潔白無瑕的衣服格格不入。
而燕玖的懷裏,躺著李霏,他已經呼吸全無,空氣中有一股很濃重的血腥味,燕玖的手全是血,她本來想救李霏的,可是他的血越流越多,最後終於還是無力地垂下了手。
聞人瀲說:“我說過,會殺了他。”
燕玖醒過來時,枕邊都是眼淚,心跳還停留在聞人瀲還在身邊的那一刻。
襲驀城部署了一些事情交代手下去辦,正要過來和她商討為何趙念吾為何遲遲不肯攻城的事然後下一步該做什麽,推開門隻看到了班溪,班溪回過頭來,說:
“那個……”
襲驀城說:“什麽事?”
班溪說:“她不見了,留下一封書信。”她將燕玖的書信遞給了襲驀城,襲驀城將信看完,皺著眉頭,說:
“琉都保不住了,我們立即撤出琉都,支援太子。”
“說保不住就保不住了?這話是不是小燕說的?我打她!”
襲驀城說:“經過這幾天的密報所得,北驍將大多數兵力都放在了這裏,而且北驍國國主要禦駕親征,不日後就在白石關,到時候遇上太子的援兵,雙方必定會有一場較量,我們必須在趙昊煦到白石關之前找到太子,不然,那七萬援軍會埋骨白石關。”
班溪驚嚇:“那小燕……”
襲驀城說:“她應該是去找聞人瀲了。”
班溪說:“為什麽先去找聞人瀲?而不是去找太子?”
“不知道,你們女人不是應該有想通的第六感嗎?”
班溪試著感受了一下,也想不通她為什麽會先去找聞人瀲,她打著哈哈解釋道:“可能是因為我在男人堆裏混跡太久了,反而對女性不是很熟了……襲帥,我要不要去接應小燕?她一個人去敵營會不會有危險?”
襲驀城搖著頭走出去,說:“她本就是中立身份,聞人瀲不會對她怎樣,現在我們要做的就是召集琉都內部所有人,從東門撤出,即刻奔往往白水關。”
“是!”班溪拱手,離開。
趙念吾聽聞人瀲的命令,將軍隊開入琉都,果然再無前幾天那般凶險。前幾天他們悄然進城,均被燕玖暗中布下的陣所吞噬,死傷不少士兵。
一個小小的陣很快就被聞人瀲識破了,又不知道他做了什麽,等到他說可以進城了的時候,果真安全了,一個士兵都沒有少,趙念吾驚歎道:
“聞人瀲這個人真是厲害,我終於知道當初為什麽陛下為什麽這麽敬重他了,我當初還看不起他是個小白臉來著……”
旁邊一同騎馬的將軍道:“可不是,隻用了一天時間,尞兵竟然已經全部撤出,你辦得到嗎?”
趙念吾搖頭,辦不到。
聞人瀲遲遲沒有進城,是因為他在等一個會來的人,在軍隊的最後麵,他終於看到了那個騎著白馬急奔而來的瘦弱的身影,這些日子的艱辛並沒讓她怎麽憔悴,反而,這正是她應該有的風姿,發帶隨風搖曳,在他麵前跳下了馬。
聞人瀲溫溫的一笑,向她伸出了手,招呼她過來,果然就是在等她到來,燕玖心一驚,緩緩走了過去。
他已經備好了茶,給燕玖倒了一杯,遞到她麵前,說:“你許久沒喝我泡的茶了,若是你今天給我的依舊是否定的答案,怕是這輩子都喝不到了,先喝一口?”
燕玖拿起杯子,一飲而盡,總算見到了一向微笑示人的聞人瀲居然皺起了眉頭,他的語氣很溫柔,聲音是他特有的聲線,燕玖不會忘記他這樣的聲音,接近於完美反而不完美了。聞人瀲說:
“喝茶前,先要聞一聞它的香味,你這樣,可糟蹋了這麽好的茶,我特意從聖賢山莊帶來的。”
燕玖看著他眸子,說:“你知道我不是來跟你喝茶的。”
聞人瀲說:“你知道我最不喜歡你什麽嗎?就是你的表情,總是瞞不住你的心,即便你要離我而去,連最後一刻的焦慮都不能隱瞞一下。讓人一猜就透,玖兒,你有把握贏我了嗎?”
燕玖說:“我可從沒打算跟你爭什麽輸贏,你為什麽一定要站在我的對立麵呢?你為什麽一定要去北驍跟南尞對立呢?”
聞人瀲不慌不忙,燕玖不品茶,他自己可沒糟蹋這些茶,特別是裝著茶的杯子,顯得茶色很清,他說:
“也許這就是宿命,你走的每一步,不都是將我往你的對立麵逼嗎?我有沒有勸過你?”
燕玖摔碎了她手中的白瓷杯,嗓門也拉扯著,道:“你就這麽喜歡左右別人的命運嗎?”
聞人瀲也不氣,本來翎童在林子裏看著這裏的動靜都會衝出來,可是是燕玖,除了燕玖,沒人敢這麽對聞人瀲說話……而她,也必定受到懲罰。於是,他就靜靜看著不出去。
聞人瀲說:“人都說人生如戲,無論是哪一個角色,都逃脫不了被掌握的命運,而這譜寫劇本的人左右著他們的人生,生老病死,悲歡離合,都太痛苦。可是玖兒,這個世上沒有所謂的喜歡和不喜歡,隻是宿命,自你遇見了我,宿命便開始了。”
燕玖說:“所以這一切,都是自己的安排,包括我會成為你的徒弟。”
“是。”
燕玖一股內力,震碎了聞人瀲手上的杯子,連同他眉心的眉墜也斷落,“啪”的一聲碎裂的聲音,燕玖滿眼通紅,說:
“好,那我們就看看,誰能笑到最後。”
聞人瀲嘴角彎起一抹好笑的弧度。
燕玖說:“正如你的宿命所說,我現在已經站在了你的對立麵,不管是什麽結局,我接受這個挑戰。”
聞人瀲說:“這隻是一個過程,不是結果。”
燕玖覺得自己再說下去她就控製不住體內暗藏的力量了,起身就要離開,聞人瀲起身將她攔住,隻輕輕一攔手,燕玖就已經褪下了所有的敵意。
聞人瀲說:“你今天做的唯一一件對的事,就是來找我。其餘的事,都做錯了。”
燕玖說:“我不需要你來教我!”
聞人瀲還是心平氣和的,說:“有些事,做錯了就無法挽回了,比如說李霏,你現在趕過去也來不及了,這是第一件錯事。”
來見他是對的,先去找李霏也是對的。
燕玖問:“他死了?”
聞人瀲說:“九死一生。”
“哼……”燕玖冷笑,說:“你曉得,我對這個詞並不陌生,每次我都能很湊巧地尋到那一線生機。師父,就此別過了,今後相見,你不必手下留情。”走了兩步,她還有沒說完的話,扭過頭來,說:
“其實今天找你,本來就是一件錯的事,人生要麽一步不錯,要麽一錯再錯,我已經做錯了這麽多事,如果有一件做對了,這件事就糟糕了。而我這麽錯下去,老天爺總會給我意外的人生……”
“嗬……”看著她騎馬已經走遠,他不禁一笑,對著林子裏麵的翎童說:“這個道理我可沒有教她。”
翎童說:“但是好像……挺有道理的。”
“哎……”還是走到了這一步,可是,這場見麵,比決絕還要難過。
為了趕來見聞人瀲,她已經耽誤了很多時間,他說的九死一生,燕玖不敢耽擱,那一生,希望本來就渺茫,她必須馬不停蹄地趕過去。可是在琉都的交叉口,卻看見了薛明靖。
她又要拋下他一個人?燕玖可以想象他待會一開口就是一頓罵,已經捂住耳朵迎麵而上,薛明靖騎著馬小跑過來,將馬背上一堆鐵疙瘩丟給了她,說:
“李長琦給你的,說你一定會用得上。”
“哦。”燕玖翻開了看了一下,竟然是一套金色的盔甲,堅不可摧,似乎是被什麽人穿過的,雖然有了歲月的痕跡,但是盔甲上的護心鏡被磨得很明亮。
燕玖將包裹收了起來,哭笑不得:“我是去找人又不是去當兵,他給我一套軍裝做什麽?而且就算是當兵,哪有人自備盔甲的?怎麽說也是朝廷發放啊?”
薛明靖又從馬背上掏出一個大餅,自顧自地吃了起來,邊吃邊跟著燕玖的馬走,說:“他不是一個皇子嗎?應該有權送你一套盔甲吧?他這是想讓你當將軍?”
燕玖白了他一眼,說:“那是以前,而且他也沒這個權力,真的!我們尞國的規矩特別嚴,特別是將軍,爵位一定要皇帝親封!”
薛明靖聽得不耐煩了,說:“其實封不封已經不重要了,反正找回了你那緣淺的相公,你馬上也要回去當太子妃了,然後就是未來的皇後,怎麽都比當將軍威武!”
“駕……”燕玖一甩馬鞭,馬兒飛快向前奔跑,將他遠遠地甩在了後麵,薛明靖想跟上去的,奈何手裏的大餅還沒吃完,他想喊燕玖等他一下,可是他口裏還嚼著一嘴巴的餅,根本喊不出來,最後終於還是吐掉了,將剩下的大餅塞進了懷裏,一提馬繩向前飛奔追上去。
“等等我啊心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