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 采梅
第二天五更,燕玖就得起床洗漱打扮,換上了重重的華服,琉璃是宮女中梳發髻梳得最好的,給她梳了一個恨天高,還插上了各種各樣的發釵,燕玖花了很長時間還是不能適應脖子上的一團重物,但是禹王過來了,說什麽都不給卸掉,燕玖就歪著脖子出發了。
燕玖一手扶著自己頭發一手抱著禹王胳膊,身後的長裙鋪了兩三米,走起路來很吃力。
禹王笑道:“你戰場上拿的槍可比這個重多了。”
燕玖說:“那可以隨意甩來甩去啊,這個不行。”
禹王將自己的胳膊挪開,兩人保持了一個很安全的距離,說:“皇後請注意形象,不要拉拉扯扯。”
燕玖白了他一眼,說:“當初誰在琉都的時候受了那麽重的傷都要摔了還要湊上來的?”
那怕是禹王的黑曆史吧?事實上,知道了自己的心意以後,他做的事情好像一直有一些不理智,被燕玖這麽一說,禹王覺得自己的痛處被踩著了,趕緊將她嘴捂著,正好讓燕玖逮著空子拽他胳膊,道:
“說真的,讓我扶一下,不然走不了路。”
禹王隻好不再反抗,任由她牽著,說:“就一會兒,到了那邊可不許了,那邊人多嘴雜。”
高高站在朝堂之上,在文武百官的擁護之下,一隊人馬緩緩走來為首的人麵容俊秀,獨當一麵的貴氣使他在眾人中脫穎而出,眼底流露出的霸氣讓燕玖遠遠的就有些寒顫,她從未見過這樣的趙鈺。
趙鈺已經走到跟前,用驍國的禮節給她行了個禮。
燕玖亦回禮,卻差點將頭給歪了,好在琉璃趕緊上前扶了她一把不至於摔倒出糗,雖然太遠的群臣們看不見,可趙鈺可看得分明,差點沒笑出來。一旁看著的禹王和鄭琴缺都捏了一口氣。
這個樣子,才是他認識的那個燕玖。
燕玖摸了摸發型,清了清嗓門,讓迎賓官致了歡迎辭,將人迎入了宮中。
燕玖早就看著人群中許久,問鄭琴缺:“聞人瀲不是也來綏城了?為何今天不露麵?”
鄭琴缺說:“我說你啊,瞎操心。於外他是你的授業恩師,而你是一國之後,他來了你是想讓他對你行禮還是你對他行禮?所以他不來你不是應該高興?”
燕玖說:“你是說他還為了我著想?”
鄭琴缺想了想,說:“做夢。”
燕玖也覺得不可能,一年的時間,一樣的綏城,一樣的兩個人,竟然已經變成了如今這個樣子,果然,世事無常,節哀順變。
尞驍兩國會談,關係到三國之後的命運,事關重大,一向不理世事的昭國自然也一直關注著這件事情的發展狀態,可大新王朝卻一直處在一個神秘的狀態。
綏城,一個高端的樂坊內,男子輕輕走在地毯上未發出任何聲音,穿過一條僻靜的長廊,推開了門,確認了屏風內的人在以後,他說:
“今天隻是安排了一些歌舞助興,並沒別的會談。”
屏風內的人說:“嗯。那聞人瀲呢?”
屏風外的人說:“也未出現。”
屏風內的人說:“知道了,繼續留意會談情況。”
待他離去,屏風內走出來了紅衣著裝的容說,對著一直不肯出屏風的神秘男子說:“其實這種會談,即便我們的人混進去了,也未必能得到多少情報。”
神秘男說:“無所謂,養著一幫人總該讓他們隨便做點什麽吧!”
容說笑道:“你總是這麽嚴肅。”
神秘男說:“想來,你養著自己,總該不至於讓自己閑著吧?”
容說道:“難道你還想差遣我?”
神秘男說:“哪裏,物盡其用而已。你跟燕玖那麽深的交情,派你隨便一套就能套出點話,得到的消息比他們潛伏的得到的有用得多。”
容說搖了搖頭,自己披著披風出去了,說:“拜你所賜,我跟燕玖已經鬧翻了,你親自出馬問她比我套她話還有用得多,皇兄。”
神秘男不再理他,一個人在屋裏喝茶。
冬日的氣氛很重,看著屋外,又要下雪了吧?燕玖說她最不喜歡下雪,可這該是開春以前的最後一場雪了吧?
夜深,熱鬧了一天的綏城也安靜了下來,唯獨王宮。
不過燕玖卻一個人在寢殿裏翻閱奏折,身後高公公端了一壺茶水過來,看到她一個人忙至深夜的孤獨背影,有些落寞,說:
“娘娘,喝點茶潤潤喉嚨吧。”
“多謝。”燕玖將筆放下,伸了個懶腰。
高公公說:“老奴服侍先帝多年,卻也未見他拚命至此啊!”
燕玖笑笑:“我剛開始了解政務,很多地方還不大熟悉。而且明天就是會談第一天,這第一仗得打得響亮點。”
高公公說:“這不是還有兩位國相大人嘛,如今他們已經是你的左右手了,你也該放手給他們做呀。老奴跟著陛下幾十年,也算閱人無數,那左相大人雖然年輕,但他做事老辣果斷,是個可以依靠之人。”
燕玖也隻是笑笑,看著旁邊計時器,說:“高公公,你年紀大了比不得我們,先去睡吧!放心,等我處理完手頭的就去睡,不會耽誤明天的事!”
“是。”高公公也退了下去。
偌大的宮殿,忽然寂靜了下來,尤其是周邊一排蠟燭將屋子照得通亮,就更加孤獨了。
燕玖起身,將用不到了那幾盞燈都熄滅,卻察覺燭光的晃動有些不大自然,屋子根本沒開窗,她還停了一下想知道是不是自己走動的晃動,仔細聆聽周遭的一切……
即便再小心,隻要是人走動,都會有腳步聲的。
沒等那人襲擊,燕玖已經將身子一閃,趙鈺撲了個空,現出了形,見已躲不住,同燕玖過了幾招便住了手。
這種時候,多打無意義。
燕玖也還是放下了警惕,道:“淩王,深夜造訪,有何貴幹?”
“淩王?”這個稱呼很是陌生,他不喜歡。
湊近了些,足以聞到她身上的藥香,那種淡淡的藥味中還摻雜著一點木蘭花的香味,隻有她一個人配得出來,香味沁人心脾。
他苦笑一聲,作了他平日裏那副不可一世的姿態,說:“此次會談娘娘隻不過將趙鈺和部下草草安排,自己卻一個人悶在這裏,莫不是不歡迎我們驍國人?”
燕玖說:“怎麽會?淩王能來,尞國榮幸!”
趙鈺說:“那為何娘娘不肯親自迎接,早早離場,那不是煩惱趙鈺是什麽?”
燕玖哭笑不得:“本宮國事紛擾,怠慢了淩王,不好意思。”
趙鈺一笑道:“知道怠慢了,那本王都親自來請你了,你還要繼續怠慢嗎?”
“嗬……”也罷,,燕玖說:“淩王也是國事,走吧,陪你去賞花。這個季節,後花園的冬梅怕是要開了,淩王喜歡梅花嗎?”
賞梅?看看這個天,也不適合賞花。
他沒來過綏城的皇宮,自然不知道這裏會種了一片這麽大的梅林,看到的時候的確有些驚訝。不過很可惜,梅花並沒有開,花苞上還有一些雪,看起來過幾天就要開了。
可燕玖拿了個籃子挑了其中的一些花苞來摘,趙鈺很不解,問:“你摘來作甚?”
燕玖說:“沒有開的梅花香味和精華都留在花苞裏,可以用來入藥。前段時間左相大人同我說製成香料也是極好的,適合貴族男子的熏衣。我正好想試試。”
“見者有份嗎?”趙鈺挑眉。
燕玖說:“您都親自開口了,我若拒絕是不是就意味著我們兩國的會談談不下去了?”
趙鈺笑道:“那,是不是我提什麽要求你都會答應?”
燕玖白了他一眼,轉身到林子裏摘花,有一束很高的花枝,燕玖想要跳上去摘,剛好趙鈺的身高夠得著,他將樹枝一抖,抖了燕玖一身雪,看到她這麽狼狽的樣子,他笑得有些開心,似乎很久沒這麽開心了,說:
“燕玖你知道嗎?今天早上你那個樣子好笑極了。”
燕玖怒著嘴沒理他:“很好笑嗎?我難得這麽好看一回!”
“好看?哈哈哈哈哈……”趙鈺想起她今天那個樣子,不由得笑了出來:“包得像個蠶繭似的!”
“小聲點!”燕玖瞪著他,說:“那是琉璃最自豪的發式,她聽到了會跟你拚命!”
她看著趙鈺,一旁提著燈籠立於梅林之下,有些恍然,說:“一年的時間真是改變不少實物,去年我還是一個紈絝的大小姐,你也是一個玩世不恭的神秘少年。你看我們如今站在這,說著體麵的話……唉……”
趙鈺說:“別談這些了,你還是個小姑娘,不適合這種話題。”
燕玖說:“我們之間,除了國事,怕是隻有慨歎了。而我最不想跟你談的就是國事。”
他又何嚐不是?談了國事,兩個人就不得不以兩種身份麵對麵站著,明明就站在彼此麵前,心的距離,就像綏城和琉都那麽遠。
她若真還是認識的那個燕玖。
趙鈺回頭,問:“你的傷好了嗎?我記得那一掌還是很重的,明明想拉你一把,卻隻能眼睜睜看著你倒下……”他討厭極了那樣的感覺。
燕玖抬頭,對上他的雙眼,暖心一笑:“很好,已經痊愈了!你知道怎麽治愈的嗎?”說起治療內傷的方法,燕玖就說起了白聽舟是怎麽把她埋在沙子裏供他人取笑的過程,趙鈺也笑了出來。
這種氛圍下,也許第二天的會談就沒有這麽困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