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服不服?
宋教授看著成績單,冷汗都下來了。
不及格的五分之一,勉強及格的三十位,良好的不到十人,優秀才三個。唯一值得欣慰的是丘好問這個掛逼依然名列最前麵,成績依然是滿分。
“這套卷子是86年國際競賽的B套試卷,是露西亞著名數學家亞裏沙出的,非常有想象力,也非常有難度,當時沒有被抽中當作正式試卷,大家還都覺得遺憾。這次學會特意把這套試卷找了出來,有讓大家練練兵的意思。今年的競賽大會主席納博克,風格跟亞裏沙很相似,很有可能出類似的卷子。”
說話的是全國數學學會副理事長、京城大學數學係副主任郭振飛教授。他說話的語氣很平和,就跟在課堂上課一樣,可是宋教授和其他十來位集訓隊老師後背直冒汗。
“這幾天集訓隊熱鬧得不行,我們還以為你們都做好了萬千的準備,才有心思鬧騰那些雞毛蒜皮的事情。這就是你們做好準備的表現?”
郭教授的話像是藏在烏雲深處的雷電,讓人越來越感受到壓抑。
他拿起成績單,看到最上麵的名字,嘴角不經意地笑了笑。
“是哪一位向學會和科協提議,讓丘好問發揚風格,今年先讓讓,明年再去比賽的?”
宋教授心頭一緊,這是要秋後算賬嗎?
在眾人的目光下,一個三十多歲的老師站了起來,遲疑地說道:“郭教授,是我。”
“嗯,京大幾位領導和我們係裏想問問你,你提出來讓丘好問發揚風格,今年不參賽,明年再參賽,是不是因為明年是華清大學負責集訓隊?”
郭教授的話一問出來,那位老師的臉色變得無比慘白。他是京大數學係的講師,這件事要是坐實了,等於吃裏扒外,他在京大可就沒有什麽前途了。
“不是的,我不是這個意思。我隻是單純地希望丘好問發揚風格,我是為集訓隊和京大著想……”這位老師拚命地解釋道。
“請問你到底是什麽意思?你讓一個最有能力、最有把握拿獎的隊員發揚風格,還偏偏在今年發揚風格,是出於對這屆集訓隊、對京大的負責和著想。係裏和學校,怎麽都想不通這裏麵的邏輯來。”
宋教授在旁邊看著這個汗如雨下的講師,知道這家夥完蛋了。同時也在暗歎,高手出招就是不同,一招致命啊。先來一套高難度的試卷,讓集訓隊的實力完全真實地展現出來。然後抓住一隻雞,幹淨利落地做了榜樣,以儆效尤。
第二天,集訓隊老師接到通知,到京大數學係參加總結會。到了以後才發現,數學學幾位領導,還有係裏的領導都在,這是有大事要發生的節奏。
過了一會,劉老一個人慢慢地踱過來,隨意地跟大家打了招呼,找了個角落的地方就坐下了。大家都習慣他的作風,都沒有做聲。
會議開始,郭振飛代表學會和數學係發言,他很不客氣地批評,說集訓隊裏某些人,隻知道打小算盤,顧小不顧大,隻有個人利益,毫無集體利益。犀利的話把某些說得後背和額頭直冒汗。
“我老漢說幾句,”劉老主動舉手說道。
“我聽到有些話,說什麽機會還很多,要發揚風格,維持隊裏的團結。真是笑話了,啷個還有這麽腦子進水的人。想必在他們心裏,國際比賽就是請客吃飯,大家一團和氣。既然這樣,我們是不是也要發揚風格,把金牌讓給別人?這說明什麽,這說明有些人心裏隻有他的小算盤,莫得國家榮譽。”
“我們要參加國家競賽,是要爭榮譽去的,肯定是要把最好的選手挑出來去比賽。誰是最好的選手?肯定不是最聽老師話的,最守紀律的,又或者最得老師喜歡的。而是要看實力!我們要選的不是樣子貨,是實實在在能跟那些老外選手一爭高下的。”
“年紀小怎麽了?年紀小就不穩重了?我看丘好問比大部分隊員都要穩重的多。看看你們那些得意學生的成績,忽高忽低,比我老漢的心電圖還要懸乎。”
“我老漢的態度很明確,把個人得失、個人喜好淩駕於國家榮譽之上的思想和行為是嚴重錯誤的,必須要受到嚴厲譴責,加以製止。”
第三天,有三個老師被調離了集訓隊,包括那個強烈要求丘好問發揚風格的老師,說是另有安排。
這天晚上,劉老的房間裏,有郭振飛,還有錢老、俞老。
“老劉,你這麽大把年紀,還收這個小娃娃做學生幹什麽?要是實在愛才,你叫小郭代
師收徒就好了。”俞老不解地問道。
“老俞,老錢,你們說丘好問這個娃兒要得不?”
“肯定要的,是個好苗子。”錢老和俞老異口同聲地說道。像丘好問這麽有天賦的學生娃,這十幾年來他們還是第一次遇到。
“這娃兒這月去黴國,會不會大放異彩?”
“肯定會。”
“那就是了,我們都曉得對麵那個國家,為了吸收人才不遺餘力。那邊又比我們強得多,有吸引力啊。他們發現這個娃兒是人才好苗子,肯定挖空心思要搶了去,到時候那可啷個辦囉。”
錢老皺著眉頭說道:“老劉,他要是鐵了心,你這個辦法也沒有什麽大用處。”
“這也是沒得辦法的辦法。要是他最後連師生情都顧不得,那就更加不用談什麽國家情了。到那時,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隨他去吧。”
說到這裏,劉老頓了頓,繼續說道:“幸好娃兒才十三歲,好好培養下,還能向到我們這邊。可惜了他那個啟蒙老師,要是他在,我也不用操這麽多心了。而且這個娃兒,天賦高,太聰慧了,骨子裏心高氣傲得很,一般人還唬不到他。交給別人不放心啊,趁我老漢這幾年還能動彈,好好教教這娃兒,把他帶上正路。”
錢老和俞老對視一眼,長歎了一口氣道。
看到老夥計不做聲,知道他們顧忌什麽,劉教授便笑著說道:“你們這兩個啊,跟老漢我一樣,一把年紀,搬起手指頭算日子,還計較那些個幹什麽?德高望重就一定要像個泥菩薩一樣,在大雄寶殿裏頭坐到起,受人香火?我們終究是教書匠,其它的沒有給國家做了啥子貢獻,多培養幾個好學生出來,也是應該的。”
“而且這個時候正合適。等娃兒去黴國一趟,功成名就,引起大家注意了。到那時我再去收學生,別人家會在背後說我老漢的閑話。”
屋裏的人都不做聲,隻有桌子上那台風扇,在嗡嗡地繼續響著,伴隨著屋外的蟬聲,展現著初夏裏的炎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