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從蒜路來，從蔥地裏跑了
這些老師齊聚斜水源，原也是趁著檢查教學常規的這次機會，一則來看看轟動一時的斜水源新學校建設，感受老百姓對教育的熱切期盼和無私付出；一則來看看這所謂的外蒙古的秀美風光，對年輕老師的身心進行一次洗滌和升華，這是濟校長特意的安排。他想：這些人跋山涉水，一路行到這最遠的山村來，自會疲憊不堪、感慨良多，在今後的日子裏，他們自然也會更加珍視自己已經獲得的良好工作條件，珍視當下，從而達到學習別人、提升自己、獻身本職的最終目的，這可比開會的說教效果要好多了。
在斜水源學校檢查完了後，現場做了總結，又一起去參觀了新校舍，大家都很受觸動，每個人興致還都很高，鄧校長便提議趁此機會繼續在這兒的山村景點遊玩一番。年輕人們都同意，鄭校長隻說自己歲數大了，對這兒景點也熟悉，就不去了，隻與鄧校長在學校休息等著大家。孫湉便主動帶領一群人一路笑聲、一份輕鬆地在斜水源遊玩起來。
大家首先慢步來到後山的瀑布前。這個季節雨量充足，瀑幕盡展，華美傾瀉，擊打在石頭之上又濺起蒙蒙水霧。水霧飄散開來，貼在站在石盤上人的臉上，浸入肌膚，便有了無限的清爽。
那位美女記者已拍了不少，一甩頭上的秀發，對尹妮酈說道：“來，妮酈，照張相吧，留張倩影。”
尹妮酈高興極了，對大家說道：“好啊，請你們大家站開一點吧，青山柔水，唯我妮酈，哈哈——”大家便都讚歎尹妮酈的美麗，都退到一邊去，空出大片的地方來。尹妮酈向後一甩頭，飄灑一下自己的長發，雙手插在褲兜裏，一笑，相機哢嚓一聲，便留下了一張絕美的靚照。大家又起哄讓鄭新燕和艾蟈安來張合影，鄭新燕快速躲在了幾個女老師的身後，大家相互一推攘，鄭新燕一腳滑落到水裏，“呀”的一聲叫了起來。艾蟈安馬上跳步上前，伸出手一把拉住鄭新燕，美女記者瞬間按下了快門。鄭新燕緩了緩，才把滑落的腳提了上來。那些女教師便上前幫忙，幸好鄭新燕穿著的是一雙涼鞋，隻是褲腿濕了一點兒，並無大礙，大家說笑一番便繼續賞起美景、戲起水來。
武主任提議道：“看來你們年輕人就是靦腆，今後啊，你們需要自己私下多去發展發展。來來來，我們還是大家一塊兒照張相吧，別辜負了縣城美女記者的一番心意啊，看人家拿著相機，手都舉麻了。”武主任招呼大夥聚攏來，站在光滑的石板上，哢嚓一聲，大家便都在這張相紙上成了永恒。
合影完畢，孫湉說道：“你們不是想去看石靈芝嗎？還是趁早往上爬吧。”大家一致同意，都說好，一路前簇後擁著往山上進發而去。
這個山坡是政府實施坡改梯項目的工程。中間修著一級級的石梯，兩邊已經改成了一塊塊的梯地，但很少有地種著莊稼。大家邊走邊議論，有人說道：“這看起來都是拋荒了，這改了也基本上是空地，可惜了。”
有人感歎起來，說道：“現在都是幾個老年人在家，誰來種？他們怕自己家周圍的自留地都已經荒了。就說我們老家那，好田好地都荒了，送人都沒人種呢，誰還種山地？”
孫湉便向大家介紹起來，說道：“是啊，你們看，這一大坡，這裏本來都拋荒了，但上麵還是把項目定在了這兒，差不多有幾百畝吧。本來村上以為撈到了一個項目，自己村上的人做起來，自己定土地、自己來施工，這多好啊。可是，誰承想，本想從蒜路來，哪曉得從蔥地裏頭跑了。上麵要有資質的公司承建，縣上早已將工程招標給了別人，下麵的人純粹就是想了一場空。”
有人便說道：“那也是在本地找人工做吧，不會工人他們公司都會自己帶到這兒來吧？”
“嗯，那是，工人當然都是村子裏找啊，附近幾個村子的人都來做了。男工200元每天，女工一天180。”孫湉說道。
“哇，好高。我們那點兒工資，幾時也能有那麽高就太好了。”年輕的老師們都驚歎起來了。
“是高啊，我都趁周末來做個幾回。當時，叮叮當當，到處響聲、吆喝聲一大片，可熱鬧了，不到一個月就完工了。”孫湉繼續說道。
“那不是幾十萬的工程，好大好大。”尹妮酈略為驚異地說道。
“哪有那麽多，村上大家都算了一下，也就十多萬，頂天，你們知道最後是多少錢的工程嗎？”孫湉問起了大家。
武主任說道：“我猜有二三十萬吧！政府的工程曆來都是翻番，基本都是那樣。”
“武主任見得多，不過數據還差得遠。”孫湉賣起了關子。
“總不會五十、一百萬，工程就擺在這兒，支出就那麽多，還能上天了嗎？”有人說道。
孫湉笑了，說道：“五十、一百萬？那可不是把工資報上去就做依據了，人家是按麵積、按土石方算。村裏後來算是清楚了，幾百畝量成了上千畝，土石方那就更是活絡的事情，最後知道是多少錢嗎？”
“多少？”
孫湉便停下步子，一根一根地伸出手指，最後停在四根手指上了，說道：“這個數，跟你們說，四百多萬！”
“哇，好嚇人喲，太嚇人了，我是幾輩子都見不到的！”一個女老師都尖叫著蹲下去了。
美女記者忽然好像想起了什麽，她低著頭回憶了一下，抬起頭來說道：“你們這兒叫斜水源，這兒是不是叫土地坡？”
“對，是呀。這兒沒改之前，有一個岩阡，就供著土地神，大家都叫這兒土地坡。可惜，岩阡沒有了，土地神也沒有了。”孫湉說道。
“哦，我想起來了，因為這個工程，有一個局的人叫章小嬰，因涉嫌貪汙和濫用職權罪，早已經雙規了，工程就是他的親戚做的，這事兒上麵反響挺大的。我也沒想到，我也會到這個地方來親眼看一下。看這種起的莊稼雖然少，長得還挺不錯，前麵，你們看看前麵，是不是還有人在地裏？”美女記者指了指前方，有玉米稈在動，還有“噗噗”的鋤草聲傳來。
大家上前去，孫湉彎腰偏著身子仔細看了看，說道：“這是幺妹嘛。”她站起身來，提高聲音叫道，“妹妹，妹妹，你今天回來的嗎？”
鋤草聲停了下來，高高的玉米稈被掰向一邊，露出一片地，一個戴著寬大草帽的人露出頭來，看了看這邊，回應道：“是姐姐呀？我今早回來的，你們那麽多人，都在轉路看風景嗎？好難得你們能來這麽多人看呀，稀客稀客，歡迎歡迎。”
方玢傑看了看，把人認了出來，說道：“這不是小夥計嗎？”又提高了聲音，問道，“你不在匡老板那裏，怎麽來這兒鋤地了？”經過方玢傑一提醒，好些人也認了出來，紛紛跟她打起了招呼。
小夥計倒不好意思起來，又摘下草帽想扇風，不料想一束秀發滑落了下來，她連忙用雙手攏起頭發快速挽起來戴上草帽壓住，便有不少人取笑她怎麽留起了秀發，讚她真是成了大姑娘、大美女了，以後都不敢叫她小夥計了。
小夥計自己更不好意思起來，扭頭脆聲爽朗地笑了起來，說道：“哈哈，是喲，啷嘅嘛，人都是要變的噻，我也要出遠門了，花花世界那麽美，我想去看看，當然要變乖些才行，哈哈哈一一”
大家聽了都笑了起來，叫她別出去，直說那麽漂亮的美人兒，這兒的年輕帥哥都會追她的，有人還吟起了詩：“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小夥計更嬌羞了起來，說道：“你們都是大文人，好羨慕你們，哈哈，不跟你們說了。我還是鋤草，來得實在，拜拜，你們都好好玩兒吧！”她又彎下腰去，隱在了高高的玉米地裏，“噗噗”的鋤草聲又響了起來。
大家於是說笑著繼續往上走，後麵傳來“咣當”一聲，大家都猜測定是小夥計的鋤頭鏟在了石塊上，料想她手掌的虎口都震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