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月光下的悲歌
“目光？”諾蘭皺了皺眉，他可沒有感受到什麽目光。
“嗯，雖然隻是一瞬間，但的確有一種被人窺視的感覺。”凱文抬頭仰望著天空中的明月，“走，我們跟上去，團長應該親自出來善後了。”
石窟中，劉燁凝視著鏡麵裏的場景，陷入了沉思。
很顯然，歐陽穀正在經曆一場幻境，而且麵對著生死危機。
他不清楚和歐陽穀並肩作戰的那幾個人究竟是誰，但他們的敵人一目了然。
黑色薔薇。
根據自己的經曆類推，想必這個時間點對他來說也異常重要，貿然將他喚醒說不定會引發什麽意想不到的問題。
劉燁搖了搖頭，自己的擔心是多餘的，現在連喚醒歐陽穀的方法都不知道，談後果實在是言之過早。
心思轉了轉，劉燁的目光最終停留在了手裏的《琉璃千幻》上。
“來自未來的一瞥……”
血衣女子半眯著眼凝視著夜空，她身後就是唐明梓三人被困的山穀，結界中光芒爆閃，但一點聲音都沒有傳出來。
在她前方不遠的地方，三道明暗交錯的光正向她站著的地方疾馳。
“雅妮絲。”她身旁的空間一陣扭曲，一個尖細的怪聲從一圈圈的波紋中傳出，“按計劃，解決他們。”
被稱作雅妮絲的血衣女子淡淡地掃了聲音的來處一眼：“你這樣不坦誠，我們的合作會很不順利。”
“嗬，我合作的對象不是你，是你的上級。”那人笑了笑，“這次的行動絕不允許出意外，你也清楚這一點吧。”
“那是自然。”雅妮絲向前邁了一步，右手微微一按，歐陽穀幾人頓時如墜泥沼，身子從光暈中顯現出來，一個個僵在原地，動彈不得。
卡維和托古斯通麵色大變，為了對付他們，黑色薔薇竟然出動了這種等級的魔法師。他倆在嚴先生手下好歹也能支撐一段時間，而現在卻毫無還手之力，這名血衣女子的實力已經超過了亞洲魔法協會的理事，達到了常人無法企及的境界。
“四個人……”雅妮絲掃了掃麵前的幾人，輕輕念了一聲，“和你幾日前說的數目不同。”
“不論是三個還是四個，對你來說都差不多吧。”那個尖細的聲音說道，“不過是一個還是兩個術式的區別，何必如此在意。”
“我在意的是你預言的精準度。”雅妮絲抬手一握，歐陽穀幾人的身體不受控製地朝她站著的地方飄來，“如果你的消息不準，會給黑色薔薇後續的行動帶來很高的風險。”
“嗬嗬，和時間作對的人，有哪個能確保萬無一失。放心，不會有意外的。”
“希望如此。”
雅妮絲讓卡維、托古斯通、和歐陽穀懸浮在她麵前，昏迷不醒的沈青霜則被丟在了一邊，她徑直走到歐陽穀跟前，淡淡地說道：“你是什麽人？你不在世紀晨曦的名單上。”
“一個無足掛齒的外來人。”歐陽穀勉強擠出一個笑容，油嘴滑舌地說道，“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可以放我走嗎？”
“滿口胡言。”雅妮絲手指一勾，歐陽穀的左手小臂上頓時出現一個血洞，“無意義的聒噪並不會讓你更快地獲得解脫，隻會讓你死得更加痛苦。”
歐陽穀大睜著渾濁的眼睛，在一片昏暗中找到了雅妮絲的方向，朝她吐了一口口水。
雅妮絲麵無表情地看著口水落在自己的裙角，伸手撩了一下額前的頭發，若無其事地問道：“你是怎麽進來的？”
“怎麽進來的？走進來的。”歐陽穀一邊回答一邊悄悄地活動著手指，“這種問題也要問，大姐你的智力真的沒問題嗎？”
雅妮絲瞥了一眼他的雙手，右手輕輕一握，歐陽穀的右手手臂立即扭曲成了一個詭異的弧度，骨頭發出一聲脆響。
“不要試圖激怒我，”雅妮絲伸手貼在歐陽穀的胸口，“現在，你可以告訴我你的身份了嗎？”
“我的身份？”歐陽穀麵色慘白，右手的劇痛讓他的聲音微微顫抖著，“不是早就告訴過你了嗎？一個無足掛齒的外來人。”
雅妮絲的手心亮起灰暗的光芒，她準備讓眼前這個出言不遜的小子嚐些苦頭，好讓他認清自己的處境。
然而，他們身後的山穀突然傳出一股強烈的波動，山穀外的結界上下劇烈地跳動著，就像被人狠狠地錘了一擊的果凍。
雅妮絲皺著眉偏了偏頭。
就在這時，一直緊閉著眼的沈青霜突然閃到了雅妮絲身後。
“月殞。”沈青霜一聲低喝，手中的兩截玉笛發出令人目眩的紫光。
不顧自己千瘡百孔的身體，一出手就是以命博命的殺招。
這個名叫雅妮絲的血衣女子給沈青霜的感覺遠比之前交戰的那個男人要恐怖，她身上的氣息淵深似海，而且殺氣濃鬱，就像是從屍山血海中走出來的一般。
沈青霜的身後，一輪虛幻的滿月浮現，銀色的光輝照在了雅妮絲的背影上，下一刻，滿月上就爬滿了裂紋，然後“嘩”地一聲破碎開來，一陣奇異的波動傳到了雅妮絲的身上。
與此同時，山穀上方的結界轟隆一聲爆開，唐明梓三人從中衝出，一躍飛上天空。
唐明梓手中拿著一把幽藍色的長弓，渾身覆蓋著淡紫色的光芒，瞳孔中一團火焰正在熊熊燃燒。
他懸浮在半空，身後就是明亮的月。
弓如霹靂弦驚，一枚漆黑的箭矢帶著令人心悸的波動射向雅妮絲的後心。
雅妮絲就站在那兒，似笑非笑地看著沈青霜，仿佛一切盡在她的掌握。
沈青霜被她盯得毛骨悚然，起了一陣雞皮疙瘩。
唐明梓拿著弓，一箭又一箭不斷地射出，這對他的身體也是極大的負荷。
可他不能停下，曾默成和李思然兩人正飛速地接近被擒的卡維三人，必須給他們打掩護。
看到妻子渾身是傷地趴倒在沙地裏，唐明梓心頭不禁一陣刺痛。
突然，在箭矢快要觸碰到自己的時候，雅妮絲轉過了身，目光鎖定了空中的唐明梓。
唐明梓還沒來得及做出任何反應，身邊的場景便驟然變換，他竟然和雅妮絲互換了位置！
箭尖已經刺破了衣服，挨上了肌膚，躲不了了。
唐明梓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無詠唱的強製換位？這個血衣女子在空間魔法上的造詣竟然和嚴理事旗鼓相當？
一連串的箭矢穿透了他的胸膛，唐明梓沒有機會找到問題的答案了。
躺倒在地的那一刻，唐明梓用盡全力握住了沈青霜伸來的手。
他想起多年以前，在魔法協會創辦的學校裏，這個脾氣暴躁的黑發少女曾經一路追著他從西麵跑到東麵，從地上追到天上。
他想起他們結婚那天，沈青霜那個古板的老爹把女兒的手交給他的時候，居然哭得泣不成聲。
他想起女兒唐茵，這個孩子長得和她媽媽簡直一模一樣，連性格都仿佛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
他想起歐陽林來之前和他說，回去要給詩嵐過生日了，大家琢磨琢磨怎麽弄一個驚喜派對。
他想起……
從前的畫麵在他眼前一一閃過，唐明梓心如刀絞，眼角滾落下一顆晶瑩的淚珠。
這位書寫過屬於自己的傳奇的魔法師走向了自己人生的終點。
沈青霜淚流滿麵地握著唐明梓的手，看著他眼中的神采飛速褪去，不禁失聲痛哭。
一旁，曾默成和李思然剛剛救下卡維他們，看到這一幕也陷入了沉默。
“唉，也算是一代風雲人物，居然被自己的術式所殺，怪不得死不瞑目。”雅妮絲瞬移到沈青霜身邊，一腳踩住了她的手腕，輕輕地碾動著，“不要難過，你們很快就會去陪他的。”
沈青霜發出痛苦的呻吟。
“雅妮絲，卡維兩兄弟的身體留給我。”那個尖細的怪聲再度響起，“他們倆我要活的，剩下的你隨意。”
雅妮絲的腳底散發出深灰色的光，隻見那光一接觸沈青霜的身體，她就迅速地衰老了下去。不過片刻，剛剛還鮮活靈動的絕世美人便化作了枯骨。
麵對如此駭人的場景，雅妮絲卻看上去非常興奮，她咬著鮮紅的唇，眼裏閃動著異樣的神采。
曾默成和李思然護在歐陽穀三人身前，麵色凝重。
“思然，你帶著他們先走，趕緊去找慕雲風他們。卡維，托古斯通，你們還能動嗎？”曾默成問道。
“可以。”卡維和托古斯通活動了一下腿腳。
“行，那就背上這小子趕緊跑！”曾默成沉聲道，“我來斷後。”
幾人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誰都知道，這個時候獨自留下來意味著什麽。
雅妮絲指尖一點，一道閃電從天而降。
“走啊！”曾默成一聲大吼，高高舉起魔杖，一個圓形的紫色魔法陣剛剛浮現，閃電便劈了下來，魔法陣砰地一聲爆碎，他噴出一口鮮血。
沒有再多說什麽，卡維背上歐陽穀，和托古斯通一起頭也不回地向小鎮中心衝去。
李思然跟在最後，一步三回頭，眼角噙淚。
曾默成怎麽可能是雅妮絲的對手，戰局完全是一邊倒的虐殺。
雅妮絲踏空而立，身後是一片滔天的血海。
曾默成站在血海中，看上去渺小而無助。
但他的眼裏毫無畏懼，隻有一往無前的勇氣。
他回過頭看著已經跑到遠處的妻子，用低得幾乎聽不見的聲音說：“思然，活下去。”
“怎麽，還戀戀不舍？”雅妮絲走到他身前，“放心，一會兒我就送她來見你。”
“不用了。”曾默成露出一個微笑，他的胸口亮起一個白色的魔法陣，“那邊太冷，有我一個就夠了，而且，有你作伴，我也不會太孤單。”
雅妮絲瞳孔驟縮。
熾熱的光柱衝天而起，強烈的氣浪衝散了血海，推平了方圓數裏的沙丘。
天空中驀地出現了一條裂紋，封鎖這片小鎮的結界，終於破開了！
以生命為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