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國慶！”李五一大喊道：“你！你怎麽回來了你！”


  李國慶衝過來給李五一一個大大的擁抱，見過嫂子，又抱起小侄兒親了又親，李五一把禮品特產送到老高家中，於是也不多留著，幫著李國慶把車裏大包小包的東西提出來，兒子李壯壯手裏拿著一個紅彤彤的大蛇果，一路喊著往巷子裏跑去。


  小兒子突然出現在家門口，老李老婆又是罵又是哭，抓著兒子李國慶的手不肯放開，這時候李國慶見二哥站在裏屋門口，拄著拐杖笑著看著他，他甩開手兩步跨過去，看著二哥李八一的腿，轉過臉向著老李問道：“爸，我哥這是怎麽了？”


  老李一五一十把事情前前後後又說了一遍，李國慶抽著煙，聽到二哥單位沒給安排個工作，馬上跳起來說道：“這幫王八蛋，就TMD不管了？！”


  “你給我坐下！”李五一吼了起來：“每個單位有每個單位的情況，你少在那兒罵罵咧咧的！”


  “國慶！”李八一說話了：“是我不讓單位給安排了，我想明年參加高考，這下正好可以安心在家看書。”


  李國慶不說話了，他又坐了下來，點了跟煙，低頭說了句：“算是我對不住你，二哥！”


  “媽媽，我想吃巧克力。”李壯壯見大人們又都不說話了，於是看著他媽媽說道。


  李五一老婆何春見狀，立馬說道：“對啊！爸、媽！國慶帶了好多東西回來，都是咱們見也沒見過的！”，然後對著李國慶笑著說道：“國慶，你也不趕緊來給我們說說，這都是些啥玩意兒，全是洋文，我看也看不懂！”


  幾句話，氣氛又活絡了起來，李國慶買了一堆進口的糖果，巧克力，還有咖啡、牛奶、花旗參、燕窩，紅得發紫的是叫做蛇果的蘋果，蹭蹭亮又黃鮮鮮的叫做新奇士的橙子，小孩子巧克力抓在手裏，吃得是最高興的，李國慶還買了好些煙火花炮回來，壯壯就盼著晚上早點兒來。


  可晚上還沒等到放花炮，三兄弟就都醉了，全都喝得不省人事，一個個被老李和兒媳婦兒何春給抬到裏屋睡著。李國慶給侄兒壯壯打了一千塊錢紅包，嚇得李五一何春兩口子都不敢收，還是李八一開了口，說：“嫂子您就收下吧，這是叔叔喜歡侄兒給的，您就當做是這幾年欠著的，我的那份兒也在裏頭了！”，話到了這裏，兩口子才沒有堅持。


  年飯後，老李領著孫子在巷子放花炮，其他幾處的小朋友也跑過來看，五顏六色的，惹得大家好不熱鬧！老李老婆與何春一起收拾碗筷，她說不讓何春弄髒了手，何春堅持要和婆婆一起幹活。


  第二天初一，三兄弟睡到日上三竿才起來，下午李國慶帶著侄兒開車在小城裏到處轉，八一在裏屋看書，李五一帶著老婆去看以前讀初中時候的班主任。


  李五一的班主任姓梁，以前也住在這條巷子裏，就是徐老太現在的房子的一部分。後來那房子兩套並作一套，後頭其中一個廚房推了做了個花園兒似的院子，老梁則搬進了學校的一處家屬樓裏。老梁曾一直規勸李五一讀高中，說他家成分好，有機會去做工農兵大學生，李五一那時候十幾歲的毛孩子，哪裏聽得懂這些，還跟著同學們一起在班上鬧，現在想來，李五一心裏是悔的。老梁沒結過婚，後來抱養了親戚家的一個孩子，不到一年孩子死了，從此老梁又是一個人生活。


  李國慶帶著侄兒回到家，聽說李五一去了梁老師那裏於是又帶著侄兒開車奔了過去，接到李五一後，李五一在車上說，單位過了年要分給他一套三居室的房子，父親也要退休了，如果八一考上了大學，他想接爸媽去東北住。


  “大哥，我覺得你還是別太急了，老爸今年隻是說可以提前退了，但隻要他樂意，他還有兩年才退哪！你莫不如先接了你老丈人丈母娘過來住著。”


  “國慶你不知道咱們東北那地兒，”何春笑著說：“有兒子的人住在女兒家就會被人說閑話，我爸媽在伊春跟我弟住著，是怎麽說也不願意過來，前幾年我生壯壯，求著我爸媽過來沈陽幫我帶帶孩子，偏偏我弟媳婦兒也懷上了，怎麽請都請不過來，你都不知道我那幾年怎麽過的。”


  “那嫂子你怎麽不叫我媽過去？！”


  何春看看李五一，回道：“你覺得你大哥會準我這麽做嗎？”


  李國慶笑了：“嫂子這話倒是實在，我哥跟我爸特別像，都是一樣的死腦筋，要麵子，還特別怕欠別人人情！”


  “你的意思是等爸退休了，我再接倆老的去東北？”李五一說自己的，沒接他兩人的話兒。


  “大哥，你聽我一句！當初你說帶孫子，兩老家夥肯定就去了，現在壯壯都這麽大了，你以後接他們去玩玩兒是可以的，你想他們在你東北那地方長住，你給他們養老送終？不可能！”李國慶繼續說道：“不信你就試試看吧，我打賭住不上三個月，輸了我給嫂子匯1000塊！”


  “我也賭你大哥準兒輸！”何春笑笑地說道。


  回到家，老李問了李五一好些個梁老師現在的情況，聽了也隻不住地歎氣，老梁人格外地和氣，那會兒他搬走的時候，老李還幫著他一起把床鋪櫃子搬到了現在住的地方。


  初一晚上大家都不猛喝了，隻小酌了幾口，老李沒想到大兒子李五一挺支持李國慶的事業。李五一這次在北京即是開會，同時也是學習，李五一說黨中央正一步一步加大改革開放力度，他們廠裏頭也在不斷為深圳等些個沿海開放城市提供大型機械設備，現在整個東北都在為深圳乃至整個廣東省提供物資。


  “深圳現在的變化，跟我當兵那時候比較起來，可是說翻天覆地，現在人都說深圳是一天一個樣兒，我這才幹了半年，一開始這是廣東沿海幾個地方發發貨，後來福建也有，上海甚至青島，我們都有發貨過去。現在深圳缺的不是錢，你人去了就賺得到錢！深圳缺的是技術，是人才！我們那車行，前段時間竟然還有人跑過來問我們可不可以修挖掘機！”李國慶看著李八一說道：“我覺得二哥考大學這想法挺好，以後出來了，絕對有用得著的地方！”


  老李老婆苦著張臉說道：“過了年要是八一真個考上了，這家裏就沒人了，你看人家老謝家裏頭，回到鄉下過年，兄弟姐妹全都在一塊兒……”


  “嘖！”老李等著個眼睛望著老婆，這老太婆不敢說話了，眼睛擠吧擠吧又像是要哭的樣子。


  “你要是想看孫子，等老爸退了，你去東北跟大哥住去唄！”李國慶打趣兒道。


  “你老爸不讓我去，壯壯出生我就說我要去給兒子帶孫子，這老頭子說，人家一家子都沒張嘴，你跑去作死啊你！”老李老婆說著，可憐兒見的生動形象，李國慶哈哈地笑起來，說道：“您老沒去當演員，真是可惜了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