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嘆體弱前路多茫然
單以大腿的粗細程度,未來三十年之內怕都找不到第二根能與李世民相比的,李大德的選擇不可謂不精準。
但僅以眼下而言,卻還有比這更粗的大腿是他的小胳膊拗不過的。比如李世民他爸、他哥、他姐、他姐夫、他媳婦等等等等。
所以他這種堪稱經典的選擇,在大人們的眼中和小孩子間胡鬧也差不許多。
長亭外,古道邊,晚霞連西天。
古人送別,儀式感還是很重的,往往都要喝酒寫詩。但李大德不同,因為他壓根不會。
「三弟,此去路途遙遠,要保重身體!」
「二哥!以後弟弟不在身邊,你要照顧好自己!」
「三弟,路上切記莫與人爭辯,莫惹閑事,當以安全為要!」
「二哥!我還是捨不得你!」
「三弟!」
「二哥!」
馬車旁,兄弟情深,執手凝噎,看得周圍的人一臉黑線。虧了長孫無垢沒跟來,不然又得吐。
「行了行了!莫做女兒姿態!沒的惹人發笑!」
李淵黑著臉上前,推開擋路的李世民,抬手拍了拍自家老三的肩膀。正張嘴準備再囑咐些什麼,卻是忽然卡住。
特么的,話都讓你倆說完了,也不知道給別人留幾句!
狠狠的瞪了一眼李世民,在後者莫名其妙之際,李淵從懷裡掏出一個火漆密封的信封,塞給李大德道:「此信交於毗沙門,切莫遺失!到了河東便聽他安排,唔,多多靜養!」
「呃……」
李大德下意識接過書信,很想讓李淵再重複一遍,有幾個詞他還沒猜明白。而這時,身前的便宜爸爸卻又被人擠開,露出李秀寧那張俏臉來。
堂堂唐國公,大隋衛尉少卿,差點一腳踩進泥溝里。老李回頭正要發火,一見是他那寶貝女兒,便沒好氣的吹了吹鬍子,負手走開。
周圍親隨家將都忍了笑,低頭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
「三郎,」
李秀寧與眼下的李大德差不多高,抬手給他正了正衣襟,又拍了拍肩膀,笑道:「你小時便總吵著要去遊歷天下,怎地長大反倒眷起家來。此行河東雖未出中原,但人文風俗倒也不同,你定然歡喜!」
轉身沖后招了招手,柴紹提著一個包袱上前,又被李秀寧翻著白眼推開,把他身後低著頭的親隨給拽了出來。
「喏,馬三寶你也熟悉,路上便由他照看你。莫要節省銀錢,該使便使,一應需求交於三寶去辦就好!」
李大德斜著眼睛看過去,表情微妙。
他可沒忘了這個一刀把他拍暈過去的傢伙,化成灰都特么認識。而且嚴格意義上講,馬三寶還是他醒過來后看見的第一個人,也是穿越后第一個動手打他的,眼下又要陪他出第一次遠門。
這麼一想,他這穿過來屁股還沒做熱呢,這麼多第一就被這傢伙給奪走了。
「咳,那什麼,小人見過三爺!」
馬三寶低眉順眼的拱了拱手,臉上賠著笑。
這會兒傻子也知道了,之前在路上某杠精從棺材里蹦出來那根本不是詐屍,而是假死又活了過來。結果被他一刀拍暈,差點假死變真死。
想想也夠刺激的,要不是當時李秀寧反應快喊了一句,他那一刀就不是拍,而是砍了。真要那樣,恐怕他這會兒已經和這貨一起下葬了吧?
李秀寧這邊囑咐完,又向後伸手。柴紹見狀上前,也準備和這位妻弟說兩句。結果冷不防懷裡的包袱被拽了出去,又被自家媳婦一把推開。
後者抬手把包袱掛在馬三寶的脖子上,然後推了他一把,站在原地對兩人擺手道:「走吧走吧!快些走!日頭要落了,莫要耽誤時辰!」
「呵~」
柴紹苦笑不已,便只能在後面對李大德攤了攤手。後者咧嘴笑了笑,見身邊的馬三寶轉身沖幾人拱手做別,便學著他的樣子也行了一禮。
「三弟保重!」
「路上小心些!」
「三寶,照看好我兄弟!」
眾人齊聲叮囑,馬三寶扶著李大德鑽進一旁的馬車,隨後翻身上馬。另有牽著馬匹的六名佩刀青年也都翻身上馬,跟在馬車後面。他們是李淵私下召來的李府莊戶,都是自根知底的李家死忠,沿途跟隨護送。
車輪滾滾前行,李大德掀開旁邊的帘子向後看了看。
官道之上,李淵背著手沉默不語,李世民悵然揮手,李秀寧轉身伏在柴紹的肩膀上顫抖,後者正低聲說著什麼。
「呼!」
李大德長呼出一口氣,整個人向後癱倒。雖然離開了李世民這根大腿有些令人失落,但更多的卻是心裡大石落地的輕鬆。
這幾人與原身關係匪淺,和他卻是真的沒什麼關係。短短一下午的相處,已經應付的身心俱疲了。
現在這樣也好,大家分開一段時間,再見面時彼此就都有了變化,也就沒那麼容易露餡了。
李大德決定趁這段時間先好好學一學隋朝的官話,免得像現在這樣,明明有一肚子的疑問卻張不開嘴,實在太難受了。
「對了,原身的老爹不是還留了封信么!」
李大德想起李淵剛剛塞給他的信,便從懷裡摸出來,撕了封口,掏出幾頁紙來。
紙張有些發黃,還有些薄。不過這都不要緊。第一眼看到工整的楷體字,李大德就長舒了一口氣。
「還好不是草書。」
「就來和往怕某……呃不對,得豎著看……」
李大德抬手做了個扶眼鏡的動作,卻扶了個空,便順手撓了撓鼻子。眼睛突然不近視了,還有些不大適應。
而更尷尬的是,換了閱讀順序后的第一個字,他就不認識。後面跟著「沙門」兩字,倒像是個地名。
「難不成是一封介紹信?」
漢字的魅力,就在於學了一輩子簡體字的李大德,即便不會寫,也能無障礙的看懂大部分自隋以後的歷代繁體古字。比如「覌」「鉄」「鋳」「覚」,都不用猜。
不過這封信,卻是越看越奇怪。
李淵在信中說,讓他在河東聯絡各個世家的嫡系子弟,交好當權的太守、縣尉等,必要的時可以多娶幾個小妾做聯姻之誼。Emmm,他給報銷花費。
李大德看得一愣一愣的,一會兒懵逼,一會兒又嚮往。等看到第二頁,信中囑咐他照顧好弟弟,才恍然這信壓根就不是給他的,而是寫給他的大哥李建成的。
怪不得李淵要囑咐他千萬別把信丟了,這裡面有些內容太值得深思,萬一被有心人得了去,少不得要多費手腳。
「嘖,歷史書上說,李淵起兵反隋是被李世民逼的,他其實不情願。可眼下這又是在幹嘛?嘴上說著不要,身體很誠實嘛!」
搖頭晃腦的感嘆一翻,又把信疊起來放好。至於破開的火漆封口,壓根就沒當回事。
他老子只說了信不能丟,又沒說信不能看。
「命運真是奇妙啊,李世民成了我哥,說出去誰信?哼哼……」
李大德在晃動的馬車裡眯著眼抬手虛指,做睥睨山河狀。似乎身後是千軍萬馬,對面是敵軍滔滔。可惜造型擺了沒一會兒,臉色就是一變,突然捂著嘴乾嘔一聲。
嗶了大哥的,這暈車的感覺已經多久沒體驗到了?
這個時代既沒有軸承,也沒有彈簧減震,加之土路不平,坑坑窪窪的,跑起來的馬車比過山車也不遑多讓。李大德覺得就以目前他這具乾瘦的小身板,真跑上五百里,非躺回棺材里不可。
強忍著眩暈和嘔吐感,急忙起身掀了馬車旁的帘子探出頭去,招呼騎馬在側的馬三寶。
「那個,寶哥,我想……嘔!」
也是趕巧,這邊他話說了一半,剛好車外的駑馬甩了下尾巴,一股濃郁的馬糞味道撲面而來。李大德再也忍不住,直接吐了出來。
對面,馬三寶自馬背上扭頭,看到這場景頓時就懵了。
這位少爺也太弱雞了吧,哪有人坐馬車會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