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王莽坪柳瑛報險
李大德接到消息,已經是三日之後了。
他這幾天地心吊膽的,生怕那首詩被有心人得到送去楊廣的案頭。但隨著時間推移,僥倖心理又開始作祟。
找理由,原本就是他的強項。
小桃兒說的老張頭說的對,這麼大的中條山,到處都是人跡罕至的原始叢林,豺狼虎豹多不勝數,哪就那麼巧被人撿到了絲巾,還能認出上面的字?
就算退一步說,真就那麼倒霉,被人告發了,又如何?死不承認就是了!
李大德突然想起來,他老子可是在京城給他辦了葬禮的。換句話說,他有官方的死亡證明。既然人都死了,還怎麼寫詩?明顯是栽贓嘛!
這麼一想,果然心情就放鬆了許多。
然而好心情並沒有持續太久。
隨著龍門縣被收復,龍門關就徹底成了孤城,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韓城的輜重糧草與後續府兵浩浩蕩蕩的湧入河東,卻不敢攔截。
而隨著通道解禁,外界的消息也紛至沓來,甚至於楊廣下令全民皆兵的旨意都一道傳來。
王度證實了他的判斷,風向果然變了,但王氏卻已然付出了慘痛的代價。此刻再也顧不上演戲,連夜帶著家眷趕回龍門奔喪去了。
張文潛幾乎是一日一報,把他得到的消息送給馮月娥。而等王度一離開,偵查二分隊乾脆派了幾個隊員住到了他府上,充當信使。
李大德從接到第一條關於山東道的變故后,就把自己關在窯洞里發起呆來。
事情不對勁。
被後世稱為大隋最後一個柱石的張須陀,比預定的歷史軌跡提早了兩年去世。而死因也被各路消息剖析的清清楚楚:先是力戰盧明月十萬大軍,得勝之際被瓦崗軍偷襲,力戰不失。眼看就要將瓦崗軍擊潰,又被王伯當率眾偷襲。義軍等於是車輪戰,活活耗死了他。
外界都驚詫於相互之間矛盾不斷、缺乏統一領導的義軍,竟能做出如此匪夷所思的戰略。可李大德卻清清楚楚的知道,壓死老張的最後一根稻草,搞不好要算到他頭上。
只是一不小心成了王伯當的救命恩人,忽悠他去瓦崗做卧底而已,怎麼會導致這麼嚴重的後果?所謂蝴蝶效應,不只是科學家的猜測嗎?
如果歷史真的因為他的出現而偏離了預定軌跡,那他爸爸還能做皇帝么?
這是個很嚴重的問題!
要知道,他所做的可不僅僅是收了一個王伯當而已。這段時間折騰的事兒還少么?要是每件他覺得微不足道的小事最終引發的後果都這麼巨大的話,那未來到底會變成什麼樣子,還是他所能預知的么?
他忽然有些想念李淳風那小牛鼻子了。
而就在這時,河東之亂背後的主導者是李密的消息又被張文潛傳了過來。
李大德方了。
他可是看過前者度娘百科的人,這貨都干過啥,他比李密都清楚。
然而記憶中的百科並沒有進攻河東的介紹,度娘只說這貨在楊玄感起義失敗后消失了一段時間,然後就和老王一起投了瓦崗。而眼下李密居然在河東搞出這麼大的事,這就很不科學了。
「所以,怪我嘍?」
李大德嘆著氣,肩膀無力的耷拉著,隨手往下翻看,接著就看到了他老子在龍門縣殺俘的消息以及討賊檄文。
「草!」
某人拍案而起。
李淵猜錯了,如果他家老三當時在場,表面不說什麼,回頭肯定叫人弄死王勣。
他和李世民最大的區別,就是在了解了老李的一翻苦心后,李世民會為了大局和利益容忍王勣,而李大德則會派人悄悄弄死他。
「麻痹的,一萬人啊!還是一萬青壯!太敗家了!這些人要是留著,修路,搭橋,房子……」
李大德背著手在窯洞里走來走去,越想越氣。乾脆也不看其他的了,直接鋪開張文潛新送來的一沓宣紙,給他二哥寫信。
他的好好數落一下老李。
太野蠻了,不知道有種方式叫勞動改造么!
此刻得到消息的,當然不止芮城一地。李淵派出的信使傳檄各地,帶著外界的消息擴散整個河東。裴氏、柳氏、薛氏都聞風而動。
聞喜縣裴律師在族內的安排下,帶了兩千青壯直奔汾水,要與右驍衛前鋒匯合,說什麼也得讓老李先去聞喜盤桓一下。而柳氏的柳亨兄弟也從解州出發,率青壯直奔永濟,打算裡應外合,先弄死司馬長安。
很明顯,河東並非沒有抵抗的力量,只是世家本著利益出發在待價而沽。眼下看到李密出現敗亡的苗頭,而李淵又是帶著桃子來的,自然要痛打落水狗。
然而落水狗還不自知。
無論是毋端兒還是敬盤陀,都沒有主動打探消息的習慣。當然這和文化程度也有一定的關係,真把老李的檄文拿給他們,也未必看得懂。整個賊軍體系中,識字的不超過兩位數。
所以就在整個河東磨刀霍霍的時候,風陵驛靜如往日。
敬盤陀喜於對岸隋軍的偃旗息鼓,並催促芮城多送酒肉。毋端兒也還在繼續做他的皇帝美夢,絲毫沒發現城外駐守的柴保昌部已經人去營空。
可就在這時,永濟城西的司馬長安突然異動。
整個河東境內原毋端兒部屬中,司馬長安是地位最低,也是兵最少的一個。但隨著時間推移,卻成為了最精銳的一股勢力。
前些時日,他還在為突然出現在城外的「李元吉」等人頭疼,多次進剿無果后,正準備找一處柳氏地堡開刀,殺雞儆猴。然而等到日前外出打探的斥候帶回了一張老李的檄文後,就不敢在永濟繼續待下去了。
右驍衛是什麼軍隊?同等兵力下,哪怕是朝廷的精銳步卒與之野戰,都難是敵手,何況他手下才訓練月余的民兵。
於是就在接到敬盤陀送去的新一波糧草輜重后,這位義軍將領也沒有通知他的頂頭上司,便下令大軍盡數開拔,直奔中條山。
他沒忘記這些人是從哪來的,相比河東一望無際的平原地勢來說,只有回到山裡才是安全的。
巧的是,一個月前,某人也是這麼想的。
下山去尋右驍衛送信的李成,第二天一大早卻又回到了王莽坪,還帶回了一個李大德意想不到的人。
西坪之上,李成、張小虎、烏大寶、張澹、還有小桃兒,並排蹲在某東家的窗沿下擠眉弄眼。尤其是房間里突然傳來一聲嬌嗔后,表情就更豐富了,還掛了一絲猥瑣。
「你到底在沒在聽啊!我和你說話呢!」
小臉髒兮兮的柳瑛,此刻穿著一身難看的皮甲,外面罩著一件缺胯袍。只是進山的路上可能摔了幾跤,袍子上滿是泥,還有幾處被樹枝刮破了,額頭上也青了一塊。眼見李大德走神,便不爽的跺著小腳。
「啊?哦,不好意思,你剛才說什麼?」
後者是在想李成回來時說的事。
這貨在山下工坊里遇到暫駐在那邊的李建成,後者替他派人送信之餘,卻是狠狠的把他給罵了一頓。說某個小沒良心的,也不知道送個信給他,害他擔心云云。
這當然是罵給李大德聽的。
說實話,他沒想到他大哥居然為了找他冒險出城,心裡有些小感動。
但是……眼前這小妞,又是怎麼肥四?
「我說,有一股五千數量的賊軍從西面進山了!你大哥讓你趕快帶人下山,晚了就跑不掉了!你到底聽沒聽到!」
柳瑛氣的恨不能上前去扭這貨的耳朵。
她為了把消息送進來,這一路都沒敢停下。摔倒了磕在石頭上,也忍著哭泣,默默的與李成趕路。卻沒想到好不容易見到朝思暮……咳咳,人了,這貨卻連多做個表情都欠奉。
「哦,你說賊兵啊……我知道了!」
李大德還是那副死人臉,柳瑛的話壓根就沒往腦子裡進,而是好奇道:「話說,你怎麼搞成這副樣子?你們柳家破產啦?」
「噫~~」
窗戶外面,偷聽的五人集體以手捂面,嫌棄的直搖頭。
太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