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江湖江湖
不多時,墨雪也開始仰頭仰著楊柳,眼神中仿佛寫滿了故事。
這或許就是傳說中的學人精吧。
斷腸酒轉過身,看向雲奕子,忽然問道:“這位君子,我一直有個問題,不知君子可否解惑。”
要是放在往常,雲奕子會幹脆的承認他啥也不懂,自己就是個小廢廢。
但在斷腸酒麵前不能,他似乎有死誌,雖然對方隻是一位陌生人,但雲奕子所背負的九年義務教育的道德感,讓他不能袖手旁觀。
“請說。”雲奕子注視著斷腸酒。
斷腸酒也麵向著雲奕子,但他的眼神十分空洞,似乎裝不下任何人。
“修真屆與江湖,有區別嗎?”
他問了一個,很奇怪的問題。
雲奕子沉默片刻,答道:“本質上有區別。”
斷腸酒又問:“什麽區別?殺人奪寶,尋求機緣,所有的一切,與江湖又有什麽分別?”
雲奕子答道:“你說的那些,都是未尋得真我的凡夫俗我,修真修真,顧名思義就是修得真我,追尋大道,隻有修得真我,方有資格尋求大道。而在此之前,所謂修真界,就是大一些的江湖,所以我才說,有本質上的區別。”
墨雪裝了半天蕭瑟,發現雲奕子居然跟斷腸酒聊起來了,居然不配合自己,有些生氣,聽到雲奕子的言論之後,又忍不住靜下來傾聽。
斷腸酒臉色沒有任何變化,聽罷之後又是直接開口反問:“那麽君子是否已經尋得真我?”
雲奕子搖頭:“並未尋得。”
墨雪點了點頭,自言自語道:“所以我們都是江湖人。”
斷腸酒又問:“武道可算大道?”
“算。”雲奕子認真的點頭,他覺得三千大道,涵括一切,我道即為大道,就像佛門所說的“我即是佛”一樣。
斷腸酒終於反應,他點了點頭,雖然臉上依舊沒有任何表情。
“原來如此,多謝君子解惑。”
斷腸酒謝過一聲之後,就沒有再說話,繼續看起楊柳。
有些莫名其妙,墨雪打量了他好一會兒,問道:“那個,你不是說沒什麽好回憶的嗎?為什麽還在看啊?”
斷腸酒看著楊柳,喃喃道:“正因為沒什麽回憶,所以才想多看幾眼。”
墨雪偷偷記下這句話,又問:“那你剛才為什麽要問阿梁那個奇怪的問題啊?”
斷腸酒道:“因為不懂,所以問。”
很簡單很直白的回答,但卻又不是墨雪想要的回答,她想要的是一些聽起來很帥氣的台詞。
雲奕子也想要一個回答,想知道斷腸酒為什麽心懷死誌。
有句老話說的好,來都來了,總不能就這麽走了。
雲奕子略作思考,直言道:“我看到你眉宇間凝著死氣。”
斷腸酒依舊在看楊柳,聽到雲奕子的話,隻是點點頭,回一句:“我知道了。”
然後,就沒有再說話。
看來這位刀客,是鐵了心的想尋死啊。
如此顯而易見的問題,就連墨雪都看懂了。
“你為什麽想不開啊?”墨雪也打了一記直球。
斷腸酒也很直接:“與你們無關。”
一時間,場麵變得有些尷尬。
雲奕子不懂得如何安慰人,而墨雪也不會去安慰陌生人。
三人沉默了許久之後,墨雪扯了扯雲奕子衣服:“我們去其它地方玩吧。”
她不喜歡這種氛圍,雖然斷腸酒看楊柳的樣子很有趣,但他一心尋死的灰暗感讓天性活潑的墨雪十分不適。
雲奕子看了眼斷腸酒,歎了口氣,也不打算繼續勸說,因為他覺得勸說對斷腸酒這種人沒什麽用。
兩人離開木橋後,墨雪問道:“阿梁,剛才那個人,算是江湖人嗎?”
雲奕子想了想,不太確定道:“應該算吧,雖說他境界不低,但很有江湖氣息。”
斷腸酒像個刀客,而不是刀修。
“江湖人都像他那樣的嗎?”墨雪又問。
雲奕子笑道:“他顯然隻是極少數。”
“那江湖好玩嗎?”
墨雪眼裏的江湖,都是從話本上了解的,小時候一直待在墨家機關城,一直到現在才有機會出去溜達。
“凡事總有兩麵性,以我的了解,江湖不應該用好玩來形容。”
雲其實也沒有踏足過江湖的愣頭青奕子開始侃侃而談:“對江湖向往的人,看到的應該都是江湖中快意恩仇的一麵,並沒有看到其背後的泥沼。”
墨雪一邊記筆記一邊追問:“那背後的泥沼又是什麽呢?”
雲奕子揉了揉鼻子:“這個我不太清楚,畢竟我也沒踏入過江湖。”
“哦哦,那我們要怎麽才能踏入江湖呢?”墨雪思維跳轉得很快。
雲奕子忍不住停下腳步,細細思索了一會兒,認真道:“首先我們要明白江湖的定義是什麽。”
“這個我知道!”墨雪舉起手,然後側身立住,背著手,仰頭四十五度,眼神略帶幾分憂傷:“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而人在江湖,往往身不由己。”
說完,她又忍不住斜眼偷看雲奕子是什麽反應,結果雲奕子壓根沒辦法反應,反而一本正經地說教道:“正如你剛才所說,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江湖從來就不是一個褒義詞,江湖是無奈的。隻要有人,就會有恩怨,而江湖這個大染缸,便是恩怨情仇的集合體。”
一番說教下來,讓墨雪對江湖的興趣少了一大半,有些不開心的撇嘴道:“難道江湖就沒半點好的了嗎?比如一怒衝冠為紅顏的匹夫,有比如孤冷不勝寒的劍客!”
雲奕子搖了搖頭,苦笑道:“我方才不是說了嗎?事物總有兩麵性,而且你方才說的一怒衝冠為紅顏,其實也就是無奈的表現之一。”
“啊?江湖這麽不好玩的嗎?”墨雪垮下了臉,像是失去了心愛玩具的小孩。
雲奕子又道:“莊聖有言,泉涸,魚雙與處於陸,相掬以濕,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人之悲哀,盡在江湖。”
“阿梁,你變了。”墨雪搖了搖頭,歎道:“你一點也不有趣了,像個呆子,儒家的呆子!”
墨雪氣得跺腳,憤憤不平地小跑離開。
雲奕子有些茫然,並不清楚自己做錯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