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軟禁
已經時至正午,縱然上官婉卿一開始還為柔貴人總算成為王後而感到激動,現在也已經被疲倦所代替。
那冗長的聖旨似是永遠也念不到頭,上官婉卿在心裏默默歎了口氣,強迫自己忍耐住這囉裏囉嗦的冊後聖旨。
“……禮畢!”終於,不知道在等了多久,總算是從禮官的口中聽到了這樣的話語。
上官婉卿振奮了一下精神,看著陵蘭王將金印和典冊一臉鄭重地交給柔貴人,才吐了一口氣。終於,這樣也算結束了吧。
“本王要在此宣布一件事。”隻是,這個時候陵蘭王卻突然發話,並且笑著握住上官婉卿的手。
可能是因為在陽光下曬了許久的原因,陵蘭王的手心溫熱又潮濕,讓上官婉卿感覺極為不舒服,像是一條溫熱的蛇纏住了她的手。
隻是現在還有萬千眼睛看著,上官婉卿也不好表露出來,隻好任由陵蘭王握住了她的手。
“自現在開始,上官婉卿便是這瓦蘭國中唯一一個嫡長公主。”
陵蘭王的話猶如一顆小石子投入了平靜的湖麵一樣,掀起了一陣不算小的漣漪。
底下原本安靜肅立的人聽到陵蘭王的話,也忍不住交頭接耳,竊竊私語起來。上官輕水已死,上官宮靈也被軟禁在宮中,陵蘭王的這話無疑是抹殺了前兩個公主的存在。
陵蘭王雖然仍是笑著,可是正如再明媚的陽光總有照射不到陰影死角地帶,他眼底裏也是笑意所無法企及的可以將一切都凍結的寒冷地帶。
“本王的女兒,從來都是而且以後也都是隻有上官婉卿這一個!”
這句話就無疑於在原本平靜的海麵上掀起了波濤洶湧的大浪,所有人都被陵蘭王的話所驚住,底下爆發出了更大的嘈雜聲。
“臣以為不妥!王上,縱然那兩位公主是有過錯,但是也不可全盤抹殺啊!”一位老臣顫顫巍巍地站了出來。
隨著這位老臣的直言,更多人也開始選擇附和了這位老臣。
“是啊,王上,這事您可要深思熟慮啊!”
“王上,那兩位公主好歹承歡膝下這麽些年,您可不能這麽絕情啊!”
陵蘭王對於這意料之中的反對浪潮也並沒有露出什麽神色,他隻是側過臉看著站在自己身邊的上官婉卿,語氣裏有一抹厭倦:“你說,本王應該怎麽辦?”
上官婉卿也清楚,陵蘭王需要的不是辦法,而是需要她去出麵擺平這些人的異議,用自己的實力讓他們為她所驚歎,然後閉上自己的質疑的嘴!
因此她從陵蘭王的身後走出,稍稍走到陵蘭王的前麵,像個高傲的女王一樣睥睨著那些臣民,朗聲回應道。
“諸位大臣可莫忘了,上官輕水被上官宮靈所害,上官宮靈心腸如此歹毒,怎還能留她公主名頭?古人雲,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天子尚且如此,更何況上官宮靈區區一個公主?”
那些臣民也沒想到上官婉卿居然會出麵回應,因此一時間所有人都被鎮住,沒人再敢造次。
上官婉卿對於自己的威儀所造成的這番景象自是滿意地點點頭,她掃了一眼,繼續開口說道。
“而上官輕水也之前查明做了一些不為人知的肮髒勾當。王後,是天下之母,理應德服天下。可是曾經的陸王後,上不能承天運,下不能平人心!這等王後,能教出何等天下之民!她所出的上官宮靈便是例子!上官宮靈,有什麽資格和顏麵擔起‘嫡長公主’這個名頭!”
上官婉卿的這席話份量極重,她話裏的每個字都擲地有聲,聽者無不振聾發聵。那些波瀾在上官婉卿的威壓下,全部都變成了平靜的湖麵。
柔王後欣慰地看著自己的女兒已經出落得如此威風凜凜,頗有幾分陵蘭王年輕時的樣子。她從未想過,自己如此怯懦的女兒,居然會與她截然相反,繼承了陵蘭王的個性。
上官婉卿自然沒空閑去搭理柔王後和陵蘭王的想法,她現在一心一意地想要在這種典禮上樹立自己的威嚴,為自己以後可能會掌權或者嫁人一事做著準備。
“自古以來,興盛的王朝無一不是,有德居之!既然陸王後和那兩位公主沒有賢德,為什麽還要供著她們的銘牌!話已至此,誰對於本公主身為嫡長公主還有異議,請站出來!”
在上官婉卿說完這番話後,沒有一個人敢站出來,甚至那位老臣也情不自禁地將頭略低了低,生怕上官婉卿發現他就是剛剛的帶頭人。
陵蘭王看著上官婉卿如此幹脆利索地平了眾人的非議,因此也點了點頭:“諸位也看到了,比起那兩個人,現在的上官婉卿無疑是最為適合嫡長公主一位的。”
“因此,本王決定,在與楚國和親交好時,派嫡公主前去!”
上官婉卿從來沒聽說過和楚國和親這回事,因此她一臉愕然地轉過頭,但是陵蘭王隻是雲淡風輕地笑著,甚至還狀似親昵地拍了拍她的肩,似乎在安慰她不要緊張。
“王上聖明!”經過剛剛的造勢,底下的臣子無人對陵蘭王的這句話提出異議,他們紛紛跪下賀喜,“有嫡公主,真是王之幸事!”
這意料之外的事情倒讓上官婉卿有些摸不到頭腦,何止是她,柔王後也是一臉錯愕不已。她也沒想到自己的女兒剛剛成為嫡長公主就要嫁到楚國,還是為了和親。
“這幾日本王會派教習嬤嬤去教你楚國禮儀,為了防止旁人幹擾,因此除非得到本王允許,別人是不會進到你寢宮的,你可要上點心,別丟了本王的人。”
陵蘭王拍了拍手,兩隊穿著精鋼護甲的侍衛便默不作聲地列在一旁,用那靜默的氣勢逼迫著上官婉卿走回宮去。
就算是原本的上官婉卿,也明白陵蘭王的這席話無疑於是將她軟禁在寢宮裏,為了怕她逃脫,所以才會派了一堆的侍衛牢牢地看著她。
陵蘭王也知道上官婉卿武功高強,所以調撥的這批全都是精兵悍將,護甲也是最為堅硬的精鐵打造,他們手上的長矛更是萃取了好幾道工序,此刻在陽光下閃著冷冽的光芒。
“當真要如此嗎?”上官婉卿看了眼侍衛,明白自己此去除非出嫁,恐怕再難見到自由。因此她轉過頭看著陵蘭王,沉聲問道。
陵蘭王心裏也明知道上官婉卿所問何事,卻仍是和藹地笑著和她裝著傻:“瓦蘭國依附楚國,我們國家興衰成敗,便係於你一人身上,你可要爭氣點。”
柔王後心下頗有不忍,她也明白此去可能再難看見上官婉卿了。楚國畢竟不比在瓦蘭國,沒人寵她沒人嬌縱她。
柔王後成為王後便想利用自己的王後一位好好地補償一下過去十幾年上官婉卿因為自己生母出身低賤而遭受了不少委屈,結果現在她剛剛成為王後,上官婉卿卻要嫁到楚國去。
因此她也忍不住柔聲勸著陵蘭王,想要利用自己的王後一位來讓陵蘭王推遲一下上官婉卿的出閣日期。
“大王,婉卿好不容易可以和妾身朝夕相對,可以在妾身膝下享樂。嫁與楚國和親一事,再推遲幾年吧,婉卿今年也並不大,隻身遠嫁,妾身著實擔心啊。”
若是平時,看到柔王後這含淚的目光,恐怕陵蘭王便也點頭應允了。隻是昨日那被威脅一事實在是曆曆在目,仿佛他已經死在昨日的那片詭異的空間裏了。
現在回想起來,陵蘭王仍感到身上的冷汗像是密密麻麻的小蟲子爬過一樣,陡增一股涼意。他很清楚,上官婉卿再留下去就是個禍害,會威脅到他的生命安全。
越是高位越是惜命,走到陵蘭王現在這個地位,為了保命,他什麽都可以做到。就連他過去最喜歡的那個女子,不過是被陸王後栽贓陷害她做了一個巫毒娃娃,日夜詛咒陵蘭王,他為了以絕後患,也什麽情麵都不講執意處死了她。
什麽親情、愛情,在他的生命麵前,不過都是過眼雲煙。所以陵蘭王是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會留下上官婉卿的,倒不如說是越快趕走越好。
“婉卿不小了,而且本王已經在眾人麵前說出了這樣的話,你難道想讓本王出爾反爾,失信於人嗎?”陵蘭王拍了拍柔王後的手,想要用自己的話驅散她眉目中的擔憂之色。
隻是柔王後卻始終愁眉不展,心中的千言萬語化作唇邊隻能變成一聲悠長的歎息。
“婉卿,你說對吧?”陵蘭王見自己勸解沒用,也隻能看著上官婉卿,期望她能夠出聲勸住柔王後的擔心。
上官婉卿冷眼望著,卻被這滑稽的一幕勾起了笑意。她的父王千方百計地拿著斧頭想要將她推到火坑或者是荒野裏去,她的母親卻拉著她父王的袖子苦苦哀求。
事到如今,她父王被她母親的哀求而動了心腸,隻是他卻並不扔下斧子,反而讓她勸她母親,她所跳的火坑其實並不燙。
不過這一切已經成了定局,她也想要借此離開這座讓她已經有些厭煩的宮殿了,倒不如說陵蘭王此舉還是推了她一把。
所以為了報答陵蘭王的“恩情”,上官婉卿點了點頭。她伸手摸了一下柔王後的發髻,頓時手上便留下了柔王後的馨香。
她深深地嗅了一口,就像是要將這份香氣揉碎了記在心裏一樣。畢竟,這份香氣,可能很久時間她都不會再聞到了。
“母妃,別為了兒臣擔心。兒臣相信,那楚國也不是虎狼之地,兒臣去了那兒,定會保全自己,母妃就不用過於擔心了。”
柔王後淚眼朦朧地看向上官婉卿,還欲再說些什麽,隻是陵蘭王卻揮手讓侍衛帶著上官婉卿回宮去了。
柔王後看著離去的上官婉卿的身影,兩行清淚默默地從她的臉上流了下來。婉卿,你可一定要無事安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