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皇商宴會(三)
上官婉卿似乎對於慕容子蕭的這種反應極為滿意,因此她什麽也沒說,轉身便又和其他人聊起天來。慕容子蕭看著上官婉卿的背影,幾不可見地眯了眯眼睛,上官婉卿的背影便倒映在他深黑如墨的眼眸裏。
上官婉卿身為商會會長,因此就算上官婉卿哪怕隻是閑站著,仍會有其他的商戶前來敬酒和她聊天,幾杯酒下肚,上官婉卿隻覺得麵色有些滾燙,細問榆火,也明白她此刻臉上已經麵若桃花之色。
而在上官婉卿喝了幾杯之後,這次的宴會才算正式拉開了帷幕,眾人歸坐,敬了楚皇一杯酒後,案上的小菜被侍女撤掉,熱湯熱菜端了上來。
初冬夜涼,因此侍女又極為貼心地為每人的椅子上墊了一層厚厚的軟墊,又給每人發了一條披風,上官婉卿披著披風文靜地坐在位置上,隻是細細地品味著宮中這味道算是極為一般的飯菜。
君故和榆火一左一右地跪在上官婉卿的身邊,垂下了頭,一語不發,隻是靜靜地侍奉著上官婉卿吃著飯菜。
而這頓飯果然如上官婉卿所想那般,並不是如此的輕而易舉便能結束。宴會剛剛進行到三分之一的時候,杜若伊便開了口:“聽聞上官公主是楚國第一才女,不知道妾身有無榮幸能夠聽上官公主為今日宴會賦詩一首?”
杜若伊這麽一說,其他人也都齊刷刷地看向上官婉卿,想要知道她會怎麽處理這種事情。而上官婉卿卻隻是淡淡一笑:“妾身不才,聽聞太子妃才是名正言順的楚國第一才女,既然如此,不如讓妾身先聽聽太子妃的文采?”
對於上官婉卿來說,杜若伊的這種把戲已經在史書上玩爛了。杜若伊所做的事情,秦王也這麽做過,結果卻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而杜若伊今日的結局,也不會和秦王差到哪裏去。
“這……”杜若伊原本是想要讓上官婉卿當眾賦詩,從而達到取笑她的目的,結果卻沒 想到被上官婉卿反將了一軍,隻不過杜若伊反應倒也算快,她立刻雲淡風輕地微笑著,“妾身從未參加過詩會比賽,何來楚國第一才女一說?雖然妾身知道上官公主善於自謙,但是這也未免太過了一些。”
杜若伊言語間流露出幾分身為高位的勸誡,仿佛在她麵前,上官婉卿的公主身份都要矮了他一頭。
上官婉卿也明白杜若伊的這種想法,隻是她也不會讓杜若伊就這麽輕易地自我滿足,她立刻開口駁斥道:“太子妃也未免太謙虛了一點,說到底,妾身到底不是楚國人,身為魏國人卻抱走了楚國第一才女,這事傳出去旁人也隻當是個笑話。”
上官婉卿的這一句話讓杜若伊的臉色變了一下,而其他人的臉色也立刻難看了起來。上官家主皺著眉頭看著上官婉卿,他知道平日上官婉卿絕對不會這般張狂的為人處世,隻是今日她卻屢屢出言冒犯,倒不知道該說是無心之失,還是故意之做。
“所以,就讓妾身聽聽楚國第一才女的文采吧。”隻是上官婉卿卻並沒有這般輕易地就善罷甘休,剛剛杜若伊的咄咄逼人此刻她卻學了個十成十,眼下局勢逆轉,倒變成她威逼著杜若伊了。
杜若伊當然明白如果被上官婉卿這麽要求當眾賦詩她便作了一首詩的話,無疑從氣勢和地位上都算落了下風,因此她萬萬不會同意上官婉卿的話,隻是上官婉卿的話卻也是刁鑽,可謂是封住了她的所有退路。
她身為楚國第一才女,若是她在此刻不能證明自己的文采確實高於上官婉卿,則無疑是丟盡了整個楚國的臉。
杜若伊知道這一切,也正是因此她才恨恨地咬牙沉默著。她還在思索,她究竟應該勃然大怒駁回上官婉卿的話,還是暫且隱忍下來,用自己的文采狠狠地扇上官婉卿一個耳光。
“既然上官公主這麽說了,那若伊,你便露一手吧。”楚皇並不知道這其中的齷齪,隻是他也明白,若是此處杜若伊退縮,那麽楚國的臉倒是真的丟完了,而作為統治者的他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允許這種事情的發生。
因此楚皇也索性幫了上官婉卿一把。
上官婉卿端坐在位置上,臉上掛著柔和的笑容,隻是在杜若伊看來,那笑容卻滿含嘲諷的意思:“請吧,太子妃。”
杜若伊肩膀聳動著,她努力地將自己內心的憤怒壓下去,一臉微笑地看著上官婉卿,內心不知道用怨毒的語言罵了上官婉卿多少次才開口說道:“既然如此,那妾身就獻醜了。”
杜若伊的第一才女之名倒也不是浪得虛名,隻是短短 幾個呼吸間,她便已經想出了一首絕妙之詞。她的聲音隨著夜風在禦花園中靜靜流淌,再結合詞的婉約意境,倒真是讓人沉醉其中。
“果然不愧是楚國第一才女,太子妃的文采真是絕佳。”上官婉卿聽完杜若伊的詞,以一副人生長者的態度給杜若伊下了一個評價。
這一句話,無疑就點明了她的地位高於杜若伊這一事。
“妾身已經獻醜了,妾身也該有幸聆聽上官公主的佳作才是。”杜若伊強忍著屈辱,此刻她覺得總算能夠扳回一城了。
雖然並沒有像她一開始想象的那樣能夠一鼓作氣讓上官婉卿在大庭廣眾下淪為表演的戲子,但是現在也算是能夠勉強扳平了。
上官婉卿又如何不知道杜若伊的心思,她麵上依舊噙著一抹得體的微笑,隻是眼神卻顯得有些困惑:“是嗎?妾身並未說過,妾身會賦詩啊。”
“上官公主休要謙虛,誰不知道你當初還身為風家主的時候,一舉奪下了詩會上的‘楚國第一才女’的名號?”杜若伊卻並不死心,她已經決意要扳回一城。
上官婉卿明白若是等下楚皇開口,她也免不了要當眾賦詩,因此趕在楚皇開口前,上官婉卿就微微一笑打住了杜若伊的話:“楚國第一才女是太子妃,妾身心服口服。而且妾身此時並無賦詩的心境,這個中原因妾身也不願意細說,隻不過想必諸位也能體諒妾身的苦衷。”
上官婉卿所說的“個中原因”自然是楚皇對瓦蘭國發兵,因此楚皇原本打算開口卻也因為這句話而有些不自然地閉上嘴扭開了視線。
杜若伊和長孫皇後也明白上官婉卿所說的事情,因此這個理由縱然她們再不甘心也無法奈何上官婉卿,杜若伊隻能恨恨地重新坐回了位上。
隻不過上官婉卿卻不會允許杜若伊就這麽輕易退場,既然是杜若伊主動挑釁,她先應承下來算是給了杜若伊一個麵子。隻不過眼下麵子她也給了,也該輪到她的回合了。
上官婉卿緩緩從座位上站起身,衝著杜若伊的方向敬了一杯酒:“太子妃如此急著坐下又是何意?妾身平日一直想和太子妃多聊幾句,隻可惜一直沒有機會。眼下總算有了機會,太子妃又何必如此匆忙呢?”
“是嗎?就是不知道上官公主想和妾身聊什麽呢?”杜若伊看到上官婉卿站起身,她也又隻能趕緊從座位上站起身看著上官婉卿。
上官婉卿眼波流轉,笑吟吟地看著杜若伊:“是啊,和太子妃聊些什麽呢?妾身想,不如從初見開始聊起吧。”
杜若伊聽到這句話,她也不明白上官婉卿此刻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麽藥。如果要提到她和上官婉卿的初見,那麽便是不久之前的宴會上,在那場宴會上發生了太多的事情,怎麽此刻這些事情好不容易平息了,上官婉卿卻又偏偏不識趣地提起了這些事情?
“當初第一次見麵,妾身就被太子妃身上的氣質吸引了。”上官婉卿雖然微笑著看著杜若伊,一臉真誠,隻是隻有她的內心才明白,當初她壓根就沒把杜若伊放在眼裏過,“尤其是看到太子妃和太子之間的伉儷情深,妾身就更加羨慕。”
這句話一出,楚皇的臉色都難看了起來。上官婉卿的這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卻幾乎將楚皇、杜若伊還有慕容子澈得罪了個遍。
當初雖然和親這事是丞相和陵蘭王的私心,隻是這和親卻也是經過楚皇同意的。眼下上官婉卿在這兒又提起夫妻之情,豈不是在暗地裏埋怨著楚皇?
“你想說什麽?”楚皇皺起眉頭,還不等杜若伊開口,就率先發問道,“來人,上官公主怕是喝醉了,將她扶下去歇息。”
上官婉卿原本是想在眾人麵前當眾置杜若伊一個難看,隻是楚皇的這個旨意卻又讓她改了主意。她也立刻裝出一副不勝酒力的樣子,幸好她原本臉色就泛紅,若是真說自己是喝醉了酒,也不會有人起疑。
而上官婉卿被侍衛半扶半拖地帶到了偏殿去,君故因為不太方便,便守在了偏殿的門口,隻留榆火一人在裏間伺候。
“榆火,我剛剛是不是演得有些太過火了?”上官婉卿看著隻有她和榆火兩人, 才壓低聲音衝榆火問道。
榆火有些猶豫地搖了搖頭:“雖然公主您的話也確實極為過分,但是畢竟您是為了讓其他人記住您,從而找出到底是誰對您下手,所以奴婢看來,倒也不算太為過分。”
上官婉卿苦笑一聲,從榆火手中接過熱毛巾,覆在了自己的臉上,她的聲音也聽起來悶悶的,像是雷雨欲來前陰沉的天空:“倘若我是楚皇,早就生氣地下令拖走我這種人了。隻不過,我也是情非得已啊。”
說到最後,上官婉卿歎了一口氣,隻留下了一片寂靜。
“是啊,奴婢知道。”這沉默維持了一段不算短暫的時間,在上官婉卿已經對榆火回答不抱希望的時候,榆火才緩緩開了口,“這是公主的難處,奴婢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