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溫情
孫姑姑愕然地看著長孫皇後，就像是第一次看見她這樣。她從來沒有想過，長孫皇後竟然也會有如此體貼的這一天。
“怎麽？”長孫皇後發現孫姑姑在看她，有些疑惑地看著孫姑姑，“本宮哪兒很奇怪嗎？”
“不是，不是，隻是奴婢覺得，您似乎突然想通了什麽。”孫姑姑自然是搖頭否定，隻不過在她搖完頭卻又小心翼翼地看著長孫皇後的臉色問出了這句話。
“本宮知道你想說什麽。”長孫皇後歎了一口氣，縱然她臉上的妝容雍容華貴，隻是卻也遮不住她滿臉的疲憊。
這疲憊不僅僅單純是因為她一直沒睡好的緣故，更是因為她打心底裏對這樣的生活而感到疲倦。
“本宮隻是覺得，本宮已經老了，為何不幹脆放寬心，就讓一切隨緣呢？”長孫皇後看著孫姑姑，話語裏也有著掩飾不住的疲倦之意，“本宮老了，你也老了，本宮又何苦再去為難你呢？”
孫姑姑聽到長孫皇後說自己老，連忙搖頭否認：“奴婢確實老了，但是皇後娘娘您仍舊風華絕代，怎麽會老了呢？”
長孫皇後擺了擺手：“你也不必安慰本宮，本宮活了這麽些年，倘若連這種事情也看不破的話，本宮此刻也不會坐在這個位置上了。你隨著本宮來這裏多久了？十年？十五年？本宮都已經記不得了。”
孫姑姑聽到長孫皇後這麽問，她垂眸深思了片刻，語氣也帶著一絲不確定：“若是奴婢沒有記錯的話，應該有二十五年了。”
“二十五年了啊，沒想到都在這兒過了這麽久了。”長孫皇後聽到孫姑姑這麽說，麵上露出了極為懷念的表情。“想當初本宮還是二八少女，轉眼間，兩個兒子都已經長大成人了。”
“皇後娘娘，您這是什麽意思？”孫姑姑愕然地看著長孫皇後，總覺得此刻的長孫皇後比起任何時候都要讓她感覺陌生。
“本宮並沒有什麽意思，不過是隨口感歎一下而已，你也無需這般緊張。”長孫皇後正準備說些什麽的時候，結果慕容子蕭卻走進了殿裏。
慕容子蕭看到一地的狼藉，也不難猜測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他也沒說什麽，隻是點了點頭，將這一切當成從未發生過一般，跨過了瓷片跪下身子給長孫皇後行了一禮：“兒臣見過母後。”
長孫皇後看著跪著的慕容子蕭，也沒有流露出太多的溫情，隻是點了點頭：“起來吧，你現在來，是為了什麽？”
長孫皇後知道，她有兩個兒子，而且其他人也羨慕無比。隻是在她看來，她卻隻有慕容子澈這一個孩子，慕容子蕭對她來說倒更像是可有可無的裝飾品。
這也就是為什麽慕容子澈命懸一線，她會如此傷心了。
“母後，兒臣聽說您這幾日正為了大哥的寒毒而憂心，因此兒臣特意過來想開解一下母後。”慕容子蕭低下頭，將自己的真實意圖完美地隱藏在了假麵後麵。
隻可惜長孫皇後卻並不領慕容子蕭的情，她臉上的神色冷了三分：“所以，你的意思是，本宮不應該為了慕容子澈而傷心難過是嗎？你們可是親兄弟！沒想到你竟然如此冷漠！”
慕容子蕭輕輕歎了口氣，這麽多年，他早就已經習慣長孫皇後對於慕容子澈一味的偏愛，而對於他則是不理不睬的淡漠態度。
“母後，兒臣並未說過不關係大哥，隻是大哥眼下生死未卜，若是母後也一味傷心流淚，那大哥日後醒過來又要依靠誰呢？”慕容子蕭也如長孫皇後那樣，幾乎三句話就離不開慕容子澈，而長孫皇後看到慕容子蕭也是這樣，麵上的神色忍不住緩和了一些。
“好孩子，本宮心情急切，誤會你了。”長孫皇後象征性地施舍給慕容子蕭一絲可憐的親情後，又立刻回到了慕容子澈的話題上。“隻不過你這些年沒少遊曆楚國，你有沒有見過能治你大哥身上的寒毒的？”
盡管慕容子蕭對於“慕容子澈”這個話題已經十分厭煩了，但是他去給長孫皇後請安時，長孫皇後卻也並不會說除了慕容子澈以外的話，因此慕容子蕭也算是適應了。
“兒臣無能，並沒有找到這樣的東西。”慕容子蕭麵上擺出了一副極為遺憾的態度。而原本一臉期待地看著慕容子蕭的長孫皇後聽完慕容子蕭的回答後也立刻移開了視線，臉上的期待全部都變成了冷漠。
“母後，兒臣有句不中聽的話。”雖然慕容子蕭明知道在長孫皇後麵前說出這種話，基本上他的下場那就是被長孫皇後怒罵一頓，但是橫豎這件事他早晚都要和長孫皇後說，因此他倒是決定正好利用這次的機會一並和長孫皇後說了。
“你要說什麽？”對於慕容子蕭，長孫皇後已經是盡量做到能忽略就忽略了，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她會如此這般討厭慕容子蕭，卻如此喜歡慕容子澈。
“兒臣想說，倘若大哥真的身上不好了，那往後的事要怎麽辦？”縱然慕容子蕭十分隱晦，沒有點出“太子”的問題，但是長孫皇後仍是明白了他的意思。
長孫皇後立刻拉下臉來，冷冰冰地看著慕容子蕭。她的眼神不像是看她所生的所愛的孩子，而像是在審著罪犯一樣：“你就這般希望你的大哥死了，從而順位變成你是太子是嗎？”
“母後，您誤會兒臣了，兒臣並沒有這個意思。”慕容子蕭連忙擺了擺手，“但是凡事不能光從好的一麵看，倘若哪天大哥真的不行了，難道要臨時再決定嗎？”
“所以你的意思便是，現在便準備更改太子，然後直接換成你的名字是嗎？真是好打算。”長孫皇後麵上已經隱隱有勃然大怒的趨勢，“開什麽玩笑！你大哥死了，那也不一定輪到你便是太子，更何況你大哥根本不會死！”
慕容子蕭看著長孫皇後的這般態度，多少年擠壓的委屈也終於忍耐不住，此刻一瞬間爆發了出來：“從小到大，母後您眼中一直隻有慕容子澈，敢問兒臣到底哪兒比慕容子澈差了，為什麽兒臣和他之間的區別這麽大！”
長孫皇後見慕容子蕭竟然還敢提出反問，更是勃然大怒，她一拍桌子，用力地站了起來：“滾！那是你的兄長，你做得自然沒有他好！”
慕容子蕭突然厭倦了這種毫無意義的爭吵，對他來說，怎麽樣都好，反正他就是一個不被重視的，不應該存在的皇子。
在長孫皇後的眼裏，慕容子澈怎麽看都可愛，但是隻要換到了他慕容子蕭的身上，無論他做什麽都是錯的。
慕容子蕭過去還想要找出原因，但是這個原因就連長孫皇後都給不了，因此隨著年歲漸長，慕容子蕭也就漸漸放棄了這一想法。
“兒臣知道母後心意無法回轉，但是兒臣隻希望，哪日兒臣有幸攀上高峰，母後您能抬頭看兒臣一樣。”慕容子蕭也冷冰冰地撂下了這句話後，便轉身出了長孫皇宮的宮殿。
孫姑姑看著慕容子蕭離去的背影，忍不住對長孫皇後說道：“您這又是何苦呢？從小到大，奴婢從來沒見過您喜歡過二皇子，皇後娘娘，您為什麽會討厭二皇子呢？”
長孫皇後搖了搖頭：“本宮也不甚明朗。最開始本宮記得是因為一個理由本宮討厭慕容子蕭，但是後來隨著時間的推移，本宮已經忘記了當年為什麽會討厭慕容子蕭，但是本宮卻清楚地記得，自己是十分討厭慕容子蕭的。”
孫姑姑聽到長孫皇後的這個回答，也有些試探性地問道：“既然這都是當年的事情了，您為何不幹脆忘掉，重新記得慕容子蕭呢？”
長孫皇後躊躇了一下，緩緩地搖了搖頭：“算了，這麽些年了，討厭慕容子蕭已經成了本宮的習慣了，而且如果真的改變了態度，那慕容子蕭也未必有慕容子澈那般聰明可愛。”
“恕奴婢直言，您真的未免太過偏心了些。”孫姑姑明知道別人不會對長孫皇後這麽說，因此她躊躇了片刻也開了口。
其實孫姑姑就算不這麽說，長孫皇後也很明白她的做法十分的有失公允。但是沒辦法，她就是很討厭慕容子蕭，卻喜歡慕容子澈，這已經成為了她生活中的一部分，她沒辦法輕易地改變生活。
“本宮知道，隻是可惜本宮卻並不知道該如何去做。”長孫皇後歎了一口氣，擺了擺手，“罷了罷了，此事也就別再提了，你看慕容子蕭那一副虎視眈眈的模樣，唯恐慕容子澈這邊斷氣，他那邊便立刻成為了新的太子，如何不讓本宮寒心？”
“既然這都是皇後娘娘您的打算，那便隻當奴婢什麽都沒有說過吧。”孫姑姑看長孫皇後態度如此堅決，也就什麽都不說，隻是默默地點了點頭了。
慕容子蕭從長孫皇後的宮殿裏出來便是一肚子的火氣，每次都是這樣，長孫皇後遇見他的時候從來不會談論除了慕容子澈以外的話題。
隻是慕容子蕭卻沒想到長孫皇後今日竟然如此過分，還說出太子候選人不是他的這句話，著種種態度終於讓慕容子蕭無法忍耐，從而忍不住跟長孫皇後發起火來。
隻不過慕容子蕭也明白眼下還不是生氣的時候，他閉目深呼吸了幾個回答之後，才又再度睜開了眼睛，邁往楚皇平日處理政事的勤政廳處。
楚皇正在處理政事，看到慕容子蕭走進來卻也並不覺得意外。比起慕容子澈來說，他從心底裏倒是更欣賞慕容子蕭和慕容簡溪這兩個兒子，慕容子澈隻適合當一個逍遙散人而已。
“兒臣給父皇請安。”慕容子蕭慣例請了安之後，才站起身看著楚皇。
楚皇正埋頭披著奏章，他連看慕容子蕭一眼的餘裕都沒有：“你現在過來找朕，有什麽事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