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一章 兩人的真心（三）
這一晚府邸上眾人總算是睡上了一個安穩覺。
第二日的時候，榆火就已經掙紮著和青衣一起去侍奉上官婉卿了。雖然她自己也明白隻是一晚的休息並不能完全讓她放鬆下來，但是榆火更清楚的是現在上官婉卿已經清醒了，接下來的日子不需要她再如此勞心勞神了。
因此雖然她還是麵色有些難看，但是榆火已經不再休息了。
上官婉卿看到榆火時稍微有些意外：“你嗓子都已經啞了，不如好好休息吧，這些事自有其他人來做。”
榆火搖了搖頭，她浮起笑容：“謝小姐關心，奴婢隻是嗓子有些啞而已，其他也沒什麽事。”
她昨日就已經知道慕容簡溪蘇醒一事，當她沒見到青衣時，也大概猜到青衣前去伺候慕容簡溪了。她伸出手在熱水盆裏浣淨了雙手，又用布巾擦幹，這才拿起篦子幫上官婉卿梳著頭發。
“太子殿下已經沒事了嗎？”
上官婉卿正想說什麽，隻是她卻從青銅鏡中看出一些不尋常來。她轉過頭，看著榆火還沒收回的手，皺起了眉頭：“你的手是怎麽回事？”
榆火有些不自然地藏了藏，但是她瞬間就意識到這一切不過是徒勞而已。因此她索性輕描淡寫地說道：“不礙事的，是奴婢不小心夾到的。”
上官婉卿伸出手牢牢地按住榆火的雙手，當她看清榆火的雙手時幾乎暴怒。雖然榆火得了君故討來的藥膏，但是那也需要時間來康複。
眼下榆火的手雖然比起昨日的紅腫好上一些，但是也僅僅隻是一些而已。那已經被擠壓得紫紅色的關節卻並沒有輕易褪色。
不要說是上官婉卿了，就是其他人，聽到榆火這麽說，也不會輕易相信了她的說辭。因此上官婉卿的語氣立刻冰冷了下來：“誰幹的？”
“誰幹的，這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這是個值得交換的代價。”榆火沒有明說，但是上官婉卿從她的話裏卻尋覓到了蛛絲馬跡。
上官婉卿抬起頭，緊緊地盯著榆火：“你的手，是因為尋找華輕茯才變成這樣嗎？”
榆火沒有說話，但是她此刻的沉默無疑是默認。
上官婉卿鬆開了榆火的手，歎了口氣：“我知道，你這話不能說，說了我就要為你主持公道，但是這難免不會得罪華輕茯。眼下慕容簡溪的命還握在華輕茯的手裏，我們無法得罪他。”
“所以，你隻能沉默，用這種態度來告訴我，這雙手到底是怎麽回事。”上官婉卿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感覺榆火實在是聰明得可怕。
縱然榆火聽到上官婉卿說出了她的心聲，她也不能說，隻能繼續沉默下去。
上官婉卿說的，無疑就是她為什麽不說的原因。她如果說出是華輕茯試探她才讓她的手變成這種模樣，幾乎立刻將上官婉卿逼上了一條無法抉擇的道路。
上官婉卿如果不為她出頭，這事讓其他人知道，難免不會寒心。但是上官婉卿也不可能在此刻得罪華輕茯，這就意味著她要放棄慕容簡溪的生命，這條路她是更加不可能會選的。
榆火知道上官婉卿的難處，這也是她為什麽要藏起雙手的原因。
“你放心，你做的事情我都看在眼裏。”上官婉卿也隻能安慰榆火，“這幾日你換上寬大衣袖，別讓其他人看見了這雙手。我會請郎中悄悄幫你瞧這雙手，盡力讓你不留病根。”
“不必了。”榆火搖了搖頭，“奴婢已經得了藥膏，感覺好多了。眼下看起來可怖，隻不過是因為裏麵有淤血的原因。”
“我知道這事你受委屈了，但是……唉。”上官婉卿歎了口氣，但是她明白，就算自己不說出來，榆火也明白她的難處，“我隻能說，你放心，我不會讓你的苦白受的。”
“是。”榆火點了點頭，“奴婢明白小姐的難處，所以小姐也不必勞心傷神。”
“你知道就好。”上官婉卿欣慰地點點頭，“再過半月，我和慕容簡溪要前去燕國，府中不能無人，你覺得是你留下，還是青衣留下比較妥當？”
這在往常是從未有過的事情，往常無論去哪裏上官婉卿都會帶著榆火和青衣。因此榆火聽到這話有些疑惑地問道：“小姐怎麽突然這麽說？過去府邸一直是由無雙照看的，他也沒出過什麽差錯。”
上官婉卿垂下眼眸，聲音有些遲疑——隻不過這並不是不確信的遲疑，而是表明了她正在思考。
“我想過了，慕容簡溪治療蠱毒想必要一段時間。無雙雖然可以將後院傭兵管得井井有條，但是關於前院這些侍女，他畢竟是個男兒身，難免有照顧不周的時候。青衣又年幼，平日也不愛勞心傷神，恐怕府邸裏還需要你多方照顧才是。”
榆火原本還想說些什麽，但是她見上官婉卿已經這麽安排了，於是她也就不說什麽，隻是點了點頭：“既然小姐都已經安排妥當了，那奴婢自會照辦。”
“等一下。”上官婉卿搖了搖頭，重新說道，“我剛剛考慮還是有些不太周全。此去估計一時半會不一定回得來，到時候後院傭兵說不定還是需要你來管。所以這幾日你先在後院忙著，你將無雙喊過來，我有事要吩咐。”
榆火不太明白為什麽上官婉卿會突然做出這種決定，但是她所能做的隻是照辦而已，因此她也沒說什麽，轉身走了出去。
在榆火走後，她身後的上官婉卿嘴角露出了一抹不易察覺的得意笑容。
無雙聽到榆火所說的關於上官婉卿的傳召，一時還沒轉過彎來，隻是愣愣地看著榆火：“姑娘，你確定找的是我，不是君故嗎？”
這也難怪，畢竟過去上官婉卿找的都是君故，這猛然找了無雙，也不由得無雙會覺得自己聽錯了什麽。
“怎麽，難道你還希望我再重複一次嗎？”榆火神情冷淡地掃了一眼無雙，“小姐找你，你去便是。”
無雙知道縱然君故口中的榆火有千萬般好，那也隻是在君故麵前，或者隻是君故覺得。對於他來說，榆火仍是冷淡寡言的存在，因此他也不敢再多說什麽，連忙去了前院。
而君故看到榆火來到後院，也是一陣愕然。畢竟上次榆火來後院，就是被上官婉卿罰到了後院，這次在君故看來，估計也是和上次差不多的原因。
君故左思右想，都找不到上官婉卿為什麽要處罰忠心耿耿的榆火的原因。隻是在他思索的時候，他卻突然想起來之前千殺閣裏榆火冒用千殺閣閣主的腰牌發號施令一幕。
在君故看來，上官婉卿要是真的生氣，也隻有可能是因為此事而生氣，從而再一次責罰榆火。
他偷偷看了看麵色如常的榆火，內心更加為榆火抱不平起來。因此他也沒說什麽，隻是他也悄悄地跟著無雙，一起往前院走去。
而榆火則是以為君故還在躲著她，因此縱然她看到君故離開，也隻是用力地抿了抿唇，一語不發。
無雙誠惶誠恐地走到了前院，他從來沒覺得後院到前院之間的距離居然這麽長，長到他需要花了幾個月才能走到這兒。
他推門走了進去，發現室內隻有上官婉卿一人。室內燃著暖爐，溫暖如春，因此上官婉卿隻是穿著尋常的家居便服，頭發也十分隨意地挽了一個結，鬆鬆地掛在腦後。
她神色慵懶，嘴角掛著淺淡的笑意。
這一副裝扮，竟然讓無雙頭一次覺得上官婉卿不再是那般威嚴的不可觸摸的存在。
隻不過無雙也明白，他和上官婉卿隻能是眼下的關係，但凡他豬油蒙心，滋長了一些不該屬於他的年頭，那麽眼下的關係就是鏡花水月，隨時都會歸於虛無。
因此無雙克製住了自己的衝動，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衝著上官婉卿行了一禮：“小的見過少主。”
上官婉卿也沒看無雙，隻是點了點頭：“起來吧，此番我找你，是有要事。”
“但憑少主吩咐，小的定會上刀山下火海，義不容辭！”
這一席話無雙說得極為悲壯，但是落到上官婉卿的耳朵裏卻極為有趣。因此她忍不住抬起頭，輕輕一笑：“你擺出這麽嚴肅的表情做什麽？這事不需要你上刀山，也不需要你下火海，隻是需要你趕車而已。”
無雙聽到上官婉卿這麽說，有些驚愕地張大了口。他沒想到的是，昨天他拿來逗君故的話，居然真的成了真。
上官婉卿看到無雙這麽驚訝，隻當他是不會駕車，因此她的表情有些失望：“你不會？”
無雙連忙反應過來，他連忙衝著上官婉卿說道：“回少主，小的過去並沒有駕過車。但是如果少主的時間允許，小的願意學！”
“給你半個月的時間，你能做到和君故駕車一樣好嗎？”上官婉卿緊緊地盯著無雙，語氣裏是不容置疑的意味，“如果不行，你就趁早說！”
無雙聽到這個消息，幾乎因為巨大的欣喜而暈了過去。過去他一直羨慕君故，就是因為君故可以駕車，從而和上官婉卿關係親密起來。因此這種機遇好不容易落到他身上，他自然不可能輕易放過。
因此他幾乎是沒有遲疑地立刻點頭：“少主盡管放心，小的一定在這半個月裏學會駕車！”
上官婉卿並沒有因為無雙的話而動搖，她像是看著獵物一般緊緊地看著無雙，當她確認無雙沒有在說謊後，這才放下了戒備：“既然如此，那你就準備準備吧。”
“是！”無雙回完話後，高興地扭頭就走。
當他走出房門的時候，正好撞見了君故。不過無雙也沒有起疑，他隻是衝著君故樂嗬嗬地一笑：“你也來了啊。”
君故原本心中正十分忐忑，當他看到滿麵春風的無雙時又平靜了不少：“你怎麽這麽高興，是得了什麽喜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