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二章 落寞的背影
回不回京？她曾經有些糾結於這個話題，回去就意味著要接受宇文玨的生活，然後……放棄自己的某些……權利。
她一直在考慮值不值得的問題，可是最近她卻開始發現這根本就不是值不值得的問題，而是……她做不做得到的問題。
他的寵溺讓她上癮，有些不可自拔，放不下，撇不開。她當然也有些不甘心，不甘心自己……被別人左右的感情。
其實被別人左右倒還……不是那麽讓她難以接受，因為她上一世也是這樣，對汪世惟也是甘心被他利用，後來想想其實有很多跡象都表明自己已經被下了套了。可是就是鴕鳥地不想去想得太清楚，因為得到一個庇護是她心底小小的執念。
他，畢竟給了她一個家。
可是宇文玨不一樣，她一開始就知道他的情況，高高在上的身份不說，就是他後院的那幾個女人也讓她難以接受，所以她不甘心。
許久之後，葉紫才清楚地意識到對宇文玨的感情一開始就與汪世惟的不一樣，所以在乎的層麵也不同。
葉紫想著先回京再說吧，等回去她或許就有時間好好想想以後自己要怎麽辦了。可是此時的葉紫怎麽會想到自己即將麵臨的是什麽呢？回京之後改變的不隻是她的心，還有她的身份和她真正的歸宿。
福兮，禍兮，隻有待她自己慢慢體味了。
第二天一早就要出發，可是天公不做美，竟然下起了小雨。
宇文玨早早出門了，臨走時特意叮囑她不要淋著雨。
葉紫看著他離開的背影問小玉：“王爺是不是越來越囉嗦了？我又不是小孩子。”
“王爺可不會對我們囉嗦，也就是姐姐你有這個榮幸。”小玉拿起桌上的行禮要先送出去。
“榮幸？這種碎碎念，你喜歡？小玉，你真是與眾不同，我記得要跟青雲大哥說一下。”小玉就當沒有聽到，溜溜地跑了出去，心裏暗暗歎道：姐姐就不覺得她自己有些囉嗦麽？
葉紫把自己渾身包了個嚴實，然後打傘出了院門，小玉跟在她身後。
剛出院門，葉紫突然停了下來，害得小玉差點沒站穩，她忙問：“姐姐，你沒事吧？”她就說要幫她打傘，她偏不讓。可待小玉看清葉紫身前不遠處站著的人，突然閉上了嘴巴。
雨下的很小，像是飄散在空中細細的絨毛。雖然葉紫不能淋雨但是這亂飛的雨絮讓她防不勝防，頭發上已經匯了些雨滴。
暗黃的油紙傘下，葉紫的臉色甚是蒼白，她這些日子沒有好好休養麽？晏君昊看著她，仿佛已經許久不見了。
葉紫微微扯起嘴角，晏君昊站在雨中靜靜地看著她。他瘦了，原本豐潤的臉頰此刻已經有些凹陷，她不知道這幾日他在做什麽，過得怎麽樣。看現下這情景，他八成是不好過的。
“你怎麽也不打傘？”雨雖然不大但畢竟是冬季，會冷。
晏君昊笑笑道：“還好，不是很大。”
“冬天了，還是注意些好。小玉，把你的傘給世子，咱倆打一把。”
本來讓小玉自己打傘是怕她會被淋到，畢竟兩個人一把傘小不說，小玉是絕對不會讓葉紫身上淋到雨的。不過看來還是得淋。
小玉聞言忙跑過去將自己的傘放到晏君昊手中，晏君昊本來不想接，但是葉紫說：“你打著，要是感冒了又讓別人擔心。”
這個“別人”包括你麽？晏君昊很想問，可是，包括如何？不包括又如何？他苦笑一下，淡淡地說了一句：“謝謝。”
葉紫的心上跟炸了一根刺似的難受，她不討厭，甚至有些喜歡晏君昊。曾經她覺得他就像是溫暖的太陽，那麽直白地照耀著她，她雖然總是在拒絕，卻覺得很溫暖。
他陽光般地笑容會融化所有的不愉快，他不時冒出來的小心思總是能讓她開心一笑，他有些直接又很紳士的告白讓她也有些小雀躍，他總是能讓她開懷，那時候她真有點無憂無慮。在她的記憶裏，那樣的日子真的不多。
所以即使後來因為晏君昊，她差點丟了小命，但是她一點也不怨恨他，畢竟別人的做法她控製不了，他也左右不了。而他曾經帶給她的快樂都是真實存在的，讓她難以忘懷的，並且感激著。
小玉是個勤快的，既然葉紫一開始就不願意與她共用一把雨傘，她幹脆回院子裏又拿了一把出來。
“你……回京之後有什麽打算？”兩人打著雨傘並排走在路上，晏君昊輕輕地開口問道。他的聲音真的很輕，似乎是怕太大聲會嚇到她一樣。
“不知道，走一步算一步吧。”葉紫笑著回道，她低頭看著窄窄的石板路，有些坑窪，但是已經很好了，總不能期待這個時候有平坦的水泥路。
“如果…他待你不好，你…會來找我麽？”晏君昊這話說得真的很沒有底氣，宇文玨是他從小到大的哥們兒，他什麽秉性晏君昊最清楚。
晏君昊以前跟葉紫說宇文玨不近女色是真的，他這許多年，包括在宮中，在師傅那裏，宇文玨身邊出現的女人隻有太妃、師姐還有那個雌雄不辨的小師弟。他也從未見過宇文玨對哪個女人溫柔以待，但是葉紫是不一樣的，她竟然能牽動宇文玨的情緒，也讓他那不爭不搶的性子有了改變。
他雖然嘴上說，可是自己心底是清明的，宇文玨怎麽會對她不好呢？
葉紫笑著扭頭看看他，見到他一臉的關切又匆忙低下頭道：“我隻能找你啊，畢竟我在京城隻有你一個朋友了，艾倫……都還沒有找到。”
宇文玨一直有派人在找尋艾倫，可是他好似人間蒸發了一般不見了蹤影。她也曾經考慮過是不是晏王爺發現了艾倫的身份要斬草除根，怕再跟這陷害公主的名頭有所牽連。可是宇文玨說不可能，晏王爺不是做事如此縝密的人。
晏君昊會心地笑了，他就知道，他在她心中還是排著位置的，這……大概就足夠了吧？
“我隨時都在，你一定要記得今日的話。”回京之後，他們怕是連說話的機會都沒有了。而今日，他也是特意站到她院子門口等她的，因為他知道自己與她見麵的日子不多了。而像這樣說話的機會更是少之又少，但是他真的放不下心，即使她已經做出了選擇。
東方曾經問過他，如果是葉紫自己做出選擇他將如何。這幾日他猛灌酒，可是總有清醒的時候。每每清醒時，他都會問自己他會如何？每次都沒有答案。放棄，他心會疼，不放棄，又怕她的心會疼。
“記得，晏君昊。”葉紫扭頭看著他，四目相接，葉紫能夠清楚地感受到他的悲傷，她突然有些痛恨自己，為什麽一定要出現在他麵前？
“你在我無助的時候出現，幫了我。你是上天派來拯救我的天使，我永遠記得這一點。無論以後遇到什麽，你都是我第一時間想到的人，隻是……我不能陪你走完這漫漫人生路。”你以後會找到更合適你的人。最後一句話葉紫沒有說出口，因為太殘忍。
如果不能陪伴就請離開，不要祝福，因為這祝福是根刺，會紮得生疼。明明你才是他最渴望的那個人，卻偏偏要由你撕碎他原本的渴望。如果再由你來祝福，那隻能是諷刺外加殘忍。
兩個人都停住腳步，近在咫尺地站著，他們能夠清晰地看到彼此臉上的細微表情變化，有傷感，有遺憾，有……心疼。
“你知道我要的是什麽，我要的是你。”晏君昊無奈地笑著說，“可是我知道你愛的人是少玄，我不想你兩難，我……退出。”最後兩個字他說得生硬。“但是我想要你知道，我退出是想要你快樂。我相信，少玄會給你，而我……”晏君昊笑了笑轉身繼續前行，“而我，會默默站在你身後。”
第一次，葉紫如此討厭一個人的背影。他明明很高俊，可是此刻的葉紫看到的隻有落寞。她快步跟上，與他並排：“晏君昊，你知道我喜歡你那一點麽？”
晏君昊不確定地扭頭看著她：“你說什麽？”
“呃……”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葉紫忙解釋道：“我是說作為朋友，我喜歡你的一點就是你的樂觀開朗，無論遇到什麽事你都能保持自己的快樂的心。”
沒有你，我該怎麽快樂？晏君昊苦笑，沒有說話繼續往前走。剛剛那一瞬間，他真的以為……
“喂，你怎麽這樣？”葉紫隻想著要幫他快樂起來，這樣的陰雲密布實在不適合晏君昊，可是卻忘記了自己剛剛還想著：不要做得太殘忍。
隻顧著追晏君昊，葉紫腳下一滑：“啊！”
“姐姐！”小玉跟在後麵不遠處，最快反應過來喊了一聲。不過她動作沒有晏君昊快，下一秒葉紫已經穩穩地被他抱在懷中。
空氣中凝滯著各種的尷尬，葉紫咧嘴笑笑，想要掙脫：“謝……謝。”
晏君昊卻沒有要放開的打算，他用力將她攬進懷裏，將頭靠在她的脖頸處：“讓我……抱你一會兒，就一會兒！”
葉紫本來想要使勁掙開的，但是聽到他有氣無力的聲音，她又有些不忍心。
晏君昊就這麽抱著葉紫，她身邊本來有些涼意的空氣突然有了溫度，晏君昊身上暖暖的。晏君昊手中的傘已經在剛剛抱住她是掉在地上，葉紫一隻手打著傘，另一隻手無處安放，隻能尷尬地停在空中。
昏黃的油紙傘倒在地上，細細的雨毛散落在傘內，很快會成小小的水滴滑落下來，似一滴滴淚，落下，混入泥土不見了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