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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竹籃打水空歡喜

  “小王這便去宮中麵見貴國陛下,向陛下謝恩,更請陛下早日賜婚!”


  說罷,不管眾人反應如何,卡魯爾瀟灑而去,目光在溫覓身上一掠,那飽含欲望與掠奪的神色,令人心驚。


  卡魯爾雖是莽撞好色,又視女子如禽畜,肆意掠奪。但畢竟是一國王子,身處民風剽悍之地,兄弟父子之間各種爭奪,自是練就一副玲瓏心竅與好口才。


  幾句話便隨意將此事揭過,先是向主人家與溫家人致歉,泯除怒火;再是點明溫覓屬於番邦中人,不需要遵守天朝女子三從四德這一套;最後更是點明親事由皇帝欽賜,對他感恩戴德,皇帝自然龍心大悅,還管你是否提前同房。


  心思縝密如卡魯爾,知道此事一旦經有心人傳了出去,必將對自己甚至自己的國家影響很大,故而一說完,不等眾人反應便直接前往皇宮,先行謝恩,或者說是謝罪,堵住商九竹的口,其他一切問題自然迎刃而解。


  眾人見卡魯爾竟然如此說話,一時也無力反駁,鬧劇落幕,便紛紛離開。隻是臨走前看向溫覓,甚至溫幸的眼神,都帶著明顯的輕視與鄙薄。


  “你……”常玄理正要開口說話,隻見一人動作更快,來到溫幸麵上,俊朗如玉的臉上罕見的出現一層薄紅,眼神堅定而真摯:

  “溫大小姐,今日之事乃是意外,與你無關,而且二小姐所行之事,大小姐您不該平白受累,你是什麽樣的人,我……我們都清楚的。”


  看著眼前真摯而誠懇的麵容,還有那顯而易見的勸解和關憂,溫幸不由得一愣。


  周尋譽……


  正是那個國子監祭酒之子,周尋譽。麵如凝脂,眼如點漆,生性灑脫不羈,最敬古人李白之瀟灑。


  溫幸想起自己與他有過一次交集,便是在宮宴之上,自己當堂指責眾人貪圖享樂而一事無成之時,周尋譽不服,用了幾句詩來反駁,卻更是讓自己打擊得慘不忍睹之人……


  他居然會來勸解自己?溫幸有些錯愕,他不應該記恨著自己嗎?而且向周尋譽這種世家公子,因為溫覓之事,定然更加嫌惡自己,怎麽會……


  溫幸盯著周尋譽,一時之間有些反應不過來。


  見溫幸什麽話都沒說,而是定定看著自己,周尋譽坦蕩的眼神瞬時有些躲閃,尷尬的咳嗽了幾聲,總算是拉回了溫幸的思緒。


  “謝謝,我不會在意。”溫幸輕笑出聲,感激道。


  溫幸便是一麵鏡子,誰對她真心相待,她便還之真心;誰對她戒備,她便還之戒備;誰對她算計,她便狠狠還擊!


  周尋譽雖然與溫幸有過不愉快,但周尋譽此時眼中的誠懇溫幸是一眼而得知,她笑而答謝,輕柔的語氣讓人如沐春風。


  很快便有溫府跟隨過來的丫鬟接過溫覓,而周尋譽也離開了。想起常玄理,溫覓轉過頭,隻見他斜斜倚靠在柱石上,一雙桃花眼眸幽深如水,讓人看不清什麽,嘴角微勾,帶著一抹寒涼。隻有淺淡的風將他額際的發絲輕輕吹拂,仿佛所有深思都定格在了那一秒。


  “你……”


  溫幸突然覺得這樣的常玄理感覺很遙遠,飄渺得讓她無法認清他是否真的存在。溫幸終於開口,卻不知該說些什麽。


  向他道謝?因為他成功的設計溫覓和卡魯爾綁在了一起?還是向他抱怨?因為他無意便影響了自己的聲譽?


  似乎都不必要。


  一如邢溫幸,一如常玄理,有些事,不解而知,有些話,心照不宣。


  常玄理靜靜看著溫幸眸子裏的神色,從她對眾人的偽裝,對溫覓的厭惡,對自己的防備,再到對周尋譽的真摯,常玄理的心突然像是被揪住一般,壓抑而沉悶。


  看著她轉頭來望著自己,眉間卻是一如既往的淡然,仿佛遊離世外,與這個世界沒有半絲關係。她終於張開嘴,輕啟朱唇,卻隻一個深深的“你…”字,埋葬了他心中多少期盼。


  嘴角的嘲諷便得更大,卻是在自嘲。曾幾何時,他常玄理竟然也會如此關注一名女子的神態?曾幾何時,他竟然會因為一名女子而……吃醋。


  沒錯,吃醋。想到這點,心中的酸澀之感更加濃鬱。她與沈子茺談笑風生,她與周尋譽坦誠相待,而自己呢?兩人之間,相互合作又相互戒備,貌似事事牽扯在一起,實際卻咫尺天涯。


  溫幸啊溫幸。


  心中的囈語,沉重的歎息,由唇齒間吐露而出,都道唇齒留香,而他卻是滿嘴的苦澀,酸涼。


  不知為何,常玄理的目光看得溫幸有些心驚,心中湧上一陣心慌。她斂了眸子,道:


  “常世子,感謝今日盛宴,溫幸就此別過。”


  微微行禮,不待常玄理反應,溫覓已疾步離去。身後的丫鬟扶著溫覓跟上前去,很快消失在了常玄理的視線當中。


  常玄理勾唇一笑,仍舊是那副風流多情的模樣,而眼中卻是一片荒蕪,深不見底。


  坐上馬車,溫覓依舊在鬧,溫幸不耐,直接點了她的穴道。閉上眼,靠在馬車的邊簷,睡著帷幔的晃蕩,深思悠悠而向遠方。


  到了溫府,楊柳背著溫覓進去,而尋香卻是攙扶著溫幸。溫幸每一步都走得很重,神情裏充滿了疲倦。


  “覓姐兒,幸姐兒,你們終於回來了。”


  繼夫人早早便等在府門外,見著二人便是迎了上來。


  “呀!覓姐兒這是怎麽了?”看著楊柳背上的溫覓昏迷不醒,繼夫人尖叫出聲,心中卻是難掩的喜悅。


  衣服換了,莫非……真的成了……?怎麽不見常玄理親自來送?

  見著繼夫人雖然聲音急促而充滿擔憂,而目光卻是朝著街道四處打量,尋找常玄理的身影,溫幸嘴角不禁勾起一抹嘲諷。


  “繼夫人,恭喜了。”溫幸涼涼開口,聲音清冷入骨。說罷,便直步朝著府內走去,不再看繼夫人一眼。


  看著溫幸離去的背影,繼夫人的眉頭一皺,有些不明其意。


  恭喜了?

  難道她的覓兒和常玄理真的有了夫妻之實?那為什麽溫幸眼中的嘲諷和可憐卻是那麽親切?

  嫉妒!溫幸一定是嫉妒她的覓兒!


  繼夫人眉眼一橫,心中冷哼道:你以為覓兒失去名聲是不多不堪?她會擁有地位,最主要的是她能夠擺脫那個番邦王子,擺脫她的命運!


  不再顧及溫幸,她轉過身子便是接過溫覓,與楊柳攙扶著溫覓走進去。


  “二小姐這是怎麽了?怎麽睡著了?”


  “這……”楊柳有些猶豫道,“夫人,二小姐……二小姐可能是受了太大的刺激……”


  “刺激?”繼夫人眉眼一挑,隨即又放開來。許是在這些小丫鬟眼中,女子婚前失身便是天大的罪過。


  鼠目寸光。繼夫人冷笑一聲,隨即又是皺起眉頭,既然溫覓的計劃成了,那麽接下來如何麵對溫常安?還有番邦王子那邊,常侯府應該會去應對的。


  走進大廳內,卻隻見溫幸跪在大廳中央,匍匐於地不肯抬頭,而溫常安正是滿臉的不解與無措。


  看著溫覓是被扶進來,而且毫無意識,溫常安頓時一驚,道:

  “幸兒,你這般狀態,是不是覓兒出什麽事了?”


  說罷,溫常安便疾步來到溫覓麵前,見她毫無意識,卻是呼吸順暢,總算鬆下一口氣來。


  “這是怎麽了?”溫常安不解,左右看看溫覓與溫幸,心中一陣心慌不安。


  “爹爹……”


  溫幸含傷帶怨的聲音傳來,一抬頭,卻已是哭成了淚人兒。


  “爹爹,女兒不孝,未能看管好妹妹,才惹出這般事端,實在令爹爹和溫府蒙羞……”


  聽到這裏,溫常安哪裏還不知道這又是溫覓犯了事?而溫幸竟然哀婉痛絕到了這般地步,可見此事非小。溫常安頓時便坐立不安,指著溫覓,卻是問跪在地上的溫幸,道:

  “她做了什麽?她為何如此?”


  “妹妹……妹妹她……如此辱沒門楣之事,女兒實在沒見說出口啊!”


  溫幸像是壓抑不住悲痛和羞愧,咬了咬唇,卻怎麽也說不出口。更是急煞了溫常安,一邊的繼夫人也是臉色微微一變,有些不安。


  “辱沒門楣?說不出口?”溫常安看向溫覓,眼神如刀,突然道:“這身衣服哪裏來的?二小姐早上出門前穿的哪裏是這件!”


  說著,常玄理便有了不好的預感,他轉身抓起桌案上的茶杯,便是一杯冷水直直朝著溫覓的臉上潑了過去,連帶著繼夫人的肩膀這是濡濕了一大片。


  冰涼的觸覺,讓溫覓眉頭一皺,而溫幸點穴的時間也差不多了。


  溫覓皺了皺眉頭,緩緩睜開眼,仿佛不太適應這光線,伸出手擋住了眼睛。寬大的秀袍滑下,露出一截碧藕來,那青痕交錯,帶著曖昧之感,卻是讓溫常安臉色謔的一變,頓時勃然大怒!

  “孽女!孽女!”


  倏的聽到了溫常安雷霆萬鈞的聲音,溫覓身子猛然一抖,即刻清醒過來,大大的睜開眼眸,卻對上了溫常安那雙怒火中燒的眸子,心中更是一顫,顫顫巍巍開口道:“爹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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