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尋到蹤影心生歡
這對於溫幸來說,是一種執念,常玄理無法阻止。
嚴青檀之死與溫幸上一世的下落何其相似,又是原身之母,溫幸可以清晰的感覺到這具身子在心底發出的哀戚。
眸底漸漸染上猩紅,在茶水冉冉升騰的霧氣之後,一雙眸子泛著幽幽冷光。
“溫大人在那裏並未受到傷害,隻是被看管的極嚴,我會想辦法將他替換出來,隻是——”
常玄理開口,打斷溫幸的深思,將她的注意力轉移開。說罷,又語氣一頓,頗有些躊躇。
“隻是什麽?”溫幸看著常玄理,靜靜開口。
“之後溫府必將進行一輪大的清洗,由誰來操刀?你?還是你爹爹?而且此事背後的勢力還未浮出水麵,大皇子與二皇子的爭鋒也還未抬上明麵。這件事若是溫府揪著不放,必定牽扯出背後的勢力,二皇子趁熱追擊,兩方的交戰將有溫府作為導火線。”
“溫府乃清流之首,故而大皇子哪怕認為溫府不會相助於他,也不敢輕易動手,而是調包溫大人,來得到溫府的勢力。”
“溫府與大皇子正式撕破臉皮,溫府也不可能與二皇子有牽扯,一旦成為皇權問鼎的踏路石,溫府危矣。”
常玄理的話直指關鍵,每多說一句,溫幸的麵色更是白了一分。
不得不說常玄理的分析確實都在點子上,溫常安有如今的地位,有一大部分原因是溫常安清貴之流,隻忠君而不參與黨派之爭。
且溫常安門生無數,著實是一部分大的助力,因為溫常安立場堅定,商九竹才能夠在溫常安一次又一次挑釁姚霽時放他一馬。
不知大皇子怎麽會盯上溫常安這股勢力,想必與嚴府也脫不開幹係。而今顯而易見的是嚴府與大皇子有所牽扯,溫府若是動了嚴府,怕是也會宣布立場,惹禍上身。
故而哪怕溫常安順利回來,這之後的事也不知所措。畢竟溫府不是溫常安一個人,一個龐大的家族體係,要考慮的決計不是個人的生死榮辱,而是整個家族的前途。
常玄理提前便給溫幸打上預防針,讓她在憤怒於自己的父親受苦受辱之時,還能夠考慮到整個溫府的安危。
溫幸抓住杯盞的手有些顫抖,常玄理字字珠璣,讓她不可辯駁。
“那些我不能管。”捏了捏手中的杯盞,又盡量放鬆,溫幸開口道,“我等爹爹回來,溫家是他的心血,戰與不戰,何時去戰,一切都由他決定。”
“更何況……爹爹定然是不願意因為自己而讓朝局陷入動蕩的。”
眉眼垂下,遮住了眼底的神色,溫幸的聲音裏帶著一絲飄渺,清淡的仿佛能夠為寒風吹散。
常玄理定定的看著她,許久,才輕輕歎息了一聲,讚同般的點了點頭。
常玄理離開後,溫幸撥弄著爐裏的熏香,香味淺淺淡淡,一如溫幸的為人。
冷風入夢,幾許寒涼。
一夜淺眠,天蒙蒙亮時,溫幸才終是支持不住,沉沉睡去。
“不去!小姐好不容易才睡著!”
“可是,若是小姐不去,必定招來閑話……”
“閑話還少嗎……”
被門外漸大的爭吵聲吵醒,溫幸睜開眼,頭有些脹痛,而門外的聲音卻未休停。
坐起身來揉了揉眉頭,甩去沉重感,溫幸皺起眉頭,朝著門外詢問道:“沉香,怎麽回事?”
“小姐?!”
門外沉香的聲音裏帶著一絲意外,隨即又是濃濃的愧疚之意,“小姐對不起,奴婢還是把您給吵醒了……”
“無事。怎麽了?在和誰爭吵?”溫幸並未降罪,而是開門見山直接詢問道。
“小姐——”沉香話語一噎,又看向身旁與自己爭執的丫鬟芙蓉,有些無奈的垮了肩,示意芙蓉來說。
芙蓉見此,麵色一喜,忙出聲道:
“大小姐,夫人來話,讓您過去給老爺請安。”
室內一陣靜默,半晌,溫幸的聲音才傳了出來,夾雜著意味不明的情緒:“沉香,進來服侍我起床。”
“是,小姐。”沉香聞聲,推門而入。門外的丫鬟芙蓉鬆了一口氣,若是請不到大小姐,她恐怕又是夫人的出氣包了。
“小姐,繼夫人這麽早便讓您去請安,分明是刁難你,而且那個假貨,他哪裏配得上讓您去請安!”
沉香進去便是喋喋不休的抱怨著,看著溫幸微腫的眼,語氣裏更是心疼萬分。
“噤聲。”溫幸出言打斷沉香,帶著一絲凝重,瞥了一眼窗外,“當心隔牆有耳。”
沉香聽罷忙掩住了唇,在這瀟湘院裏她從未顧忌這麽多,依著溫幸的目光看去,窗外立著的人影綽綽約約,也不知有沒有將沉香剛才的話聽入耳中。
“那是何人?”溫幸聲音低沉而清冷,眸子也眯了起來。
“那是繼夫人院裏的芙蓉——”沉香麵色蒼白,睫羽裏驚慌不定,忙抬頭看向溫幸,神色惴惴不安。
“不打緊。”溫幸搖頭安撫,低聲解釋著,“就算她聽到了,告訴了繼夫人,也是於大局無多大影響,常玄理找到了爹爹的下落,目前定然是開始營救了。”
雖是如此安慰沉香,但溫幸神色裏還是有一絲不安,畢竟事關重大,出不得半點差錯。萬一常玄理那裏動作不夠快,而這邊又已打草驚蛇,隻怕溫常安處境危矣。
而沉香也是低著頭,滿臉懊悔,哪怕溫幸給了安慰,她也知道自己不夠仔細,如此魯莽,怎配跟在溫幸身邊?現在隻能盼望著芙蓉沒有聽到自己的話了……
哭喪著臉服侍溫幸起身,整理妥當後,沉香拉開了門,而門外的芙蓉似乎是被突然一驚,看向溫幸,滿臉的惶恐。
見到她這般反應,溫幸怎會不知她剛剛有沒有聽到沉香的話?
眉頭緊顰,看著向自己行禮時身子都在顫抖的芙蓉,溫幸眸中閃過一絲暗光。
不如,將她軟禁控製住?
溫幸正欲開口,一旁的沉香卻是拉住了自己的衣袖。溫幸疑惑看向沉香,隻見沉香打著眼色看著前方。
跟著沉香的視線望過去,院落一角的暗處立著一道聲音,一襲藍袍勁裝凜凜,正是溫湛。
見到溫幸的目光轉過來,溫湛朝著她點了點頭,隨即身形一閃,消失在了暗處。
而溫幸卻是滿臉抑製不住的喜色,連帶著身子都有些顫抖。溫湛的意思她如何不明了?那是在說,溫常安以安全救出,其它一切任由她溫幸來安排。
這種沉壓著的巨石終於落地,溫幸眸子都有些猩紅,想起身前還有個繼夫人院裏的探子跪在身前,她忙壓製住自己的情緒,不露出一絲一毫異色。
斂了情緒,溫幸抿了抿唇,看向地上的芙蓉,又另有了一番打算。
勾唇,溫幸看向那芙蓉,不緊不慢道:“你去回稟夫人,溫幸今日有事,便不去請安了。”
說罷,溫幸轉身扶住沉香的手,吩咐道:“沉香,走,我們出府去遊玩一番。”
沉香知道溫幸定然是有了打算,忙不迭點頭,扶住溫幸朝著院外走去。
身後的芙蓉猛然抬頭,看向溫幸的背影,目中帶著驚惶不定。
溫幸一走,她必然遭受夫人的責難,這一點她想都不敢想。怎麽辦?芙蓉的臉色煞白,想起來剛剛無意聽到的沉香的話,眼珠子一轉,更是多了幾分驚恐。
再也顧不得許多,芙蓉忙疾步走出瀟湘院,朝著青蓮院複命去,畢竟她掌握了更重要的證據。
看著芙蓉急匆匆離去的背影,溫幸隱在暗處的臉更是模糊不清,晦暗難明。沉香在一旁悄然開口,帶著疑惑道:
“小姐,她定然是聽到了我之前的話,你放她離去,隻怕——”
沉香拉長了聲音,而溫幸自然知道她在擔心著什麽。嘴角緩緩勾起,眼神變得犀利,一抹嗜血的花開於唇畔,溫幸開口:
“我倒是要看看,繼夫人在得知我已經知曉爹爹被軟禁了的事實,她會有什麽反應,她背後的勢力翻湧,又會留下什麽把柄。”
沉香也是生著一副一點就通透的玲瓏心竅,溫幸已如此解釋,她哪裏還有不明白的道理?
點了點頭,沉香麵上浮現出了然之色,又開口問道:“那——咱們現在要去哪裏?”
“出府。”溫幸麵色凝重,又轉為一抹期待與緊張,“我要去見爹爹。”
“來人!”
一聲令下,身側憑空出現一抹黑影,快的讓人吃驚,這便是常玄理留下協助溫幸的隱衛首領。
“去盯住繼夫人,看她有沒有異動。還有,她身後聯係的勢力又有什麽作為,一一來回稟於我。”
“是。”聲音沙啞而帶著一絲暗沉,仿佛許久不曾說話。
溫幸點了點頭,繼續道:“通知常玄理,我現在要見他。”
其實溫幸真正想見的人,大家心知肚明,這句話傳到常玄理耳中,他也定然知道自己的意思。
隱衛首領點頭應承,作揖之後又飛快離開,隻有空氣氤氳了一下,表明他曾出現。
出了府邸,溫幸在隱衛的帶領下左彎右拐,終於來到了城外一所偏僻的房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