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 顛倒黑白舌如簧
四下打量一圈牢裏,確然是沒有甚麽破綻可言的。賈慶生這才上前,附在商省耳邊仔細著態度回話,“爺,人已經走了?您沒什麽事吧?”
商省笑笑,也壓低了音回他,“嗯,人已經走了。至於爺,慶生你瞧著爺像是有事的樣子?”
賈慶生倒當真抬眼仔細打量一圈,隨後搖搖頭道:“不像。”
商省也笑,“嗯,先把外麵那群人收拾妥當了再說。”
賈慶生應個聲回話,“皇後娘娘的人在打點了,爺侯著就行。”
商省挑眉,倒也不再言語。
就在牢房裏尋個幹淨些的木椅子坐了,商省瞧著自己兩個手下被人拖出去,換了兩個衙役的屍體進來。
沒說話,商省看得見他們胸口的傷口還在往出冒著熱氣。
是剛被殺死的,用來製造一個他想要看見的所謂“意外”場麵。
半晌,這牢裏終究是讓收拾了個清淨。才死不久的屍體也不再往出冒熱氣,閑雜的人等也清了出去,牢裏的人也都被叫了起來。
商省翹著腿坐在木椅上,瞧著底下跪著的一眾衙役,笑了。
他真的是輕笑著的,話問出來卻是讓一眾衙役不寒而栗。
“本殿下好好的皇弟,怎麽就給死在這兒了嗯?前腳進來後腳就已經死了,你們最好給本殿一個合理的解釋?”
這能在天牢裏頭當差的,那都是摸爬滾打上來的人精。眼下雖說不知道這具體經過是如何,到底編話是一溜一溜的。
“這…二皇子他意圖逃獄,我等兄弟拚命阻攔也攔不住……”
商省瞥了一眼一旁和商文倒在一起的人,“所以你們就自作主張,傷了我皇弟?”
衙役們垂下頭,“是屬下們失手,可這…二皇子逃獄在先的,確然是不能怪我等……”
商省嗤笑,“既愚笨如此,便記牢了等下這一番說辭。可別給本殿糾到甚麽錯處,到時候鬧到父皇跟前去,可就別怪本殿心狠!”
眾衙役皆是俯首應是,商省笑笑,遣散他們等著人來。
而此刻天牢外的暗色裏,鎮國公心中的不安感越來越強,領著府內的兵甲直朝天牢方向而去,馬蹄聲踏破了暗夜的沉寂。
風聲呼嘯,帶著冬末的寒涼,嗬氣成冰。一路的冰霜撲上臉,讓神色更是冷了幾分。鎮國公抓緊韁繩,一聲大喝,更是加快了步伐。
終於,來到大理寺的天牢門前,無人看守,出乎意料的安靜,甚至到了寂靜,鎮國公心頭陡然一顫,下了馬,推開大門,麵色沉重。
心頭已經是一萬種可能在心頭浮過,所有的希冀卻終究被這暗夜的寂靜給粉碎。
走至大牢門口,牢房門並未關閉,而是半敞開,隨著風的吹動左右搖擺。
鎮國公抬手,擋住了身後眾人的步伐。放下後負手而立於背後,竟忍不住握緊了拳頭,青筋暴起。
大理寺的牢房裏關押的犯人本便不多,基本是為了提審。雖是不多,卻是從未到一個都沒有的地步。看著空蕩蕩的牢房,鎮國公麵色更是凝重,眉頭緊緊皺起不得舒開,一步一步走向裏間,關押商文的地方。
空氣裏彌漫著一絲若有若無的血腥味,對於軍旅出身的鎮國公來說絕對不陌生。堂堂二皇子的被關押地竟然出現了血腥味,再聯想起之前那黑衣人在自家院落裏說的“天牢危”……
鎮國公心中已是提起了一口氣,卻遲遲不敢咽下,生怕一呼吸,便會打攪了什麽。關押二皇子的牢房就在眼前,隻需要再一個轉角,而鎮國公卻是頓住了步伐。
半仰著頭閉上眼,身子微微顫抖著,神色裏帶著一絲不可置信,隔著一堵牆,卻終究是沒有勇氣。當年未能護住胞妹,而今嫡親的外甥就在咫尺,卻仿佛是隔了天涯之遠。
如何才能有勇氣踏出那一步?當年妹妹臨死之際,將文兒托付於自己,托付於鎮國公府,而今,他又有何顏麵去麵對妹妹。
緊閉著眼睛深深一口呼吸,鎮國公終於是睜開了眼,踏步上前,腳步堅定卻是猶如千斤墜頂,一步一步朝著那間牢房而去。
很快,牢房內景便呈現在了自己眼底,在鎮國公的眸光倒映中,二皇子商文坐在床頭,垂下了頭,安靜的仿佛睡著了。
鎮國公終於有了前進的勇氣,走進去攬住二皇子的肩頭,一如既往的說著話,眸光裏卻是帶上了一絲晶瑩,濕潤到視線模糊。
“文兒,你一直是舅舅的希望,也是你母親的驕傲……”
“文兒,舅舅從來不讓任何人欺負你,每次你被欺負,舅舅都會為你狠狠報仇。”
“文兒,等著舅舅為你報仇。”
聲音低的仿佛下一秒便被風吹散,而那個應該聽到這些低語的人,卻是再也不會睜開眸子了。
文兒,等著舅父,舅父一定不會讓你死不瞑目。
“啪……啪……啪……”
鼓掌之聲從牢房外傳來,未見其人,先聞其聲。
鎮國公豁的轉過頭,隻見一道黑衣出現在眼前,那張熟悉到讓他日夜想要割碎的臉上,帶著如沐春風的笑容,在商文被殺死的地方,笑得一臉歡喜。
“久聞鎮國公重情重義,對二皇弟更是忠心不二,今日一見,果然如此。”
見著鎮國公激動而又似乎按捺不住情緒,商省故意開口激怒於他,一句對二皇子忠心不二的話,更是帶上了最惡毒的算計,偏生臉上卻是笑得一臉春水蕩漾,令人舒心。
見慣了這幅讓人惡心的嘴臉,再聽著他口中最惡毒犀利的話,鎮國公恨不得提劍而上,一刀劈了他。而牆轉角露出的那一角灰袍衣角卻是讓鎮國公止住了心思,不感衝動。
畢竟朝堂沉浮多年的老狐狸,老謀深算與隱忍之力非同一般。心底的悲傷和憤恨還未來得及蔓延開來,多年的習慣卻讓他將情緒生生壓抑下去。
嘴唇微抿,緊緊咬牙,眸光裏的血色漸漸退開,鎮國公將幾次欲要脫之於口的話吞咽下腹,麵上一陣痙攣,皮笑肉不笑的回應了大皇子的挑釁:
“皇子殿下說笑了,臣隻有一個君,那邊是帝君。”
“皇子殿下好生悠閑,陛下還未給二皇子殿下定罪,您就已經越俎代庖,直接將親弟給——謀殺了——”
雖是極力壓抑住情緒,但最後脫之於口時,聲音卻依舊是忍不住顫抖,帶上幾分怨恨與興師問罪。
“鎮國公!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大皇子周身氣勢陡然一變,淩厲逼人,眼神如火直直射向鎮國公,情緒反倒是比鎮國公還要激動起來,“商文被父皇下令關押,懷恨在心,居然在天牢裏便算計著越獄,聯係暗衛,終於趁著獄卒不備,強行越獄!”
“我堂堂天朝皇子,犯錯誤後被關押,竟然當眾越獄,置父皇與天下百姓的顏麵於何地?”
“總算天牢裏看守森嚴,眾竭力阻止於他,才阻止他喪心病狂逃出天牢去危害百姓!那些暗衛皆以伏誅,商文亦被押回天牢之中準備在大理寺明日上報父皇後受審。”
“本皇子負責處理他的案子,大理寺連夜向我報備,我火急火燎趕過來,他竟還想要刺殺我!情況危及,對待這麽一個喪心病狂的人大理寺無法留情,終是在防衛中傷了他性命。”
“哎——鎮國公,本皇子知你心中之痛,而我又何嚐不痛?遭受到親弟弟的背叛,我實在痛心。二皇弟從小生活於軍伍之中,與父皇和我皆是不親近,離了心也正常。然而!他卻絲毫不知理,忤逆父皇,是為不忠!企圖越獄,不顧同袍,是為不仁!傷害兄長,是為不義!”
“如此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之輩,莫非鎮國公還想要護著?甚至為了他而忤逆父皇,甚至於更加不可思議?”
鎮國公一直冷冷的看著商省,看著他如何一副柔弱俊朗書生模樣,卻是巧舌如簧心比毒蠍!他說的這一切,直接為商文把罪名都定好了,更是將自己摘了個幹淨。
而鎮國公卻知道,大皇子與自己說了這麽一堆話,重點卻隻是為了讓自己配合,在皇上麵前如何開演。
自己的外甥、自己的主君被殺死在了自己麵前,而凶手卻冠冕堂皇的站立於自己身前巧舌如簧,鎮國公卻是無能為力,因為商省提到的,還有另外一件事,那便是暗衛。
商文被商九竹關押於天牢,身邊卻還有暗衛,若是商省添油加醋一番,除了越獄,隻怕商文要謀反的證據都找的出。
商省之所以敢站在自己麵前肆無忌憚的說著這些話,便是握住了鎮國公的命脈,暗衛。
鎮國公可以光明正大豢養侍衛,畢竟一品公爵,幾百府兵是允許的,但暗衛就不一樣了。國家明令禁止大臣私下培養訓練暗衛殺手,雖然幾乎每家都有私下豢養的暗衛,卻從來沒有人敢擺上明麵。
商文已死,又握住了鎮國公的命脈,商省的肆無忌憚來源於所有的底氣,更何況鎮國公不是普通人。老奸巨猾,心思縝密而又狠辣絕情,故而能夠扶搖直上坐上一品公爵之位,他的思量更是全麵而帶著徹底的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