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莫問歸期
從我第一眼看見你,我就喜歡你。
我是顧少陽,我是個重症臉盲,可我,就是記得你。
那些我醫治好的病患,第二天我就認不出了,可是我隻見了你第一眼,你就刻在我心裏。
有多喜歡你呢?喜歡到寧願一個晚上守著你睡覺。
費盡八年研製的還魂丹,隻有三顆,毫無條件給了你兩顆。
一起做黑彈的時候,你說它會爆炸,我小心翼翼的將你護再身後。
師傅說,我這雙手,可治天下,卻是醫者難自醫。
我從不掩飾自己的感情,因為是你,想讓你知道,我願意毫無保留。
我的笑容裏藏著你永遠看不到的洶湧,我從未想過我會愛上一個人,如此極端。
我貪念你的味道,你的體溫,你的笑容,你的一切。
那封信,一定又是你老生常談的,陽哥哥,勿念,珍重吧。
你從來都是撇開的如此徹底。
……
某處不知名的小鎮裏。
葉予萱正追著狗跑,“你給我站住!”葉如非正釣魚回來,笑的不能自已,“寶貝閨女,你幹嘛呢?”
這“寶貝閨女”是她非得要求他叫的。
這倆月,她鉚足了勁得撒嬌,葉如非驚歎,原來女孩子真的是用來疼的,現在的葉予萱不見戾氣,不見凶相,不見怯懦,不見悲戚,被一路上的繁花迷亂了眼,灑脫的像純潔的兔,在這一方水土被養的白嫩鮮活,溫婉可人。
隻是每次出街,街上的男子的垂涎目光讓他相當不爽。
芳華正好,羅裙嫋嫋。
小憐正做好了飯,正出廚房來,向葉如非福了一禮,“老爺,用飯了。”
老葉滿意的點頭,“辛苦你,憐兒。”
小憐也成熟不少,不再不諳世事,變得溫柔體貼了。
是了。女孩子總在一夜之間成長,用盡眼淚和痛苦,換來別人眼中的懂事嫻靜。
老葉對自己的抉擇覺得很滿意,哼著小曲宰魚去了。
他很開心,千茉走後,再未如此開心過了。他看向院牆外的天空,帶著思緒低聲喃喃,“茉兒,你看到了麽?我們父女倆,在好好生活呢,你呢?”
他請來了王師傅,萱兒讀書練劍,憐兒在一旁刺繡撫琴。
黃昏暮暮,美人如玉,玲瓏剔透,十分秋色。
白天倆人表現的都很開心,根本看不出情緒,夜一深,小憐在手絹上一遍又一遍繡下滕一的名字,葉予萱在床上呆呆坐定,看著窗幾,思緒飄向更遠的遠方。
黑金帳幔下,黑皓石的光潔地麵之上,一妖孽男子正吐納吸氣,良久,長長的睫毛陰影之下,妖冶的眸子輕輕睜開,笑的肆虐,“巴修老師。”
笑容平和的中年男人從房簷之上迅速躍下,“緋羽,我在簷上,不過一瞬。”
那妖冶眸子笑的讓人心醉,隻想沉溺進他深刻的眉眼,“老師,快誇我”
巴修胖胖的身體惡寒的顫抖了一下,“那小姑娘,我找到了。”
“她在哪兒?”東方緋羽笑的意味深長。
“在西陵和星耀的交界地,清水鎮。”
東方撇了撇嘴,高挺鼻梁皺成一團,“她倒跑的挺遠。不過,那清水鎮臨近交界,雖富饒,卻時常有小規模戰爭爆發,傻了吧唧的從那兒鑽。”
巴修默了默,“緋羽,你是不是,太過關心她了?”
東方不置可否。
“你一向精明,我信你自有打算,可,兒女情長是毒,你是一國之主,碰不得。”
東方站起身,不說話,卻把玩著那把從她身上拿下來的精巧匕首。
巴修皺眉,辮子隨風自動,“你父王,為了那女子,昏庸無比,因為那女人一句話,甚至不惜讓眾皇子全部殞命,你難道忘了,他當初是如何要你的命…你又如何絕地重生…我怕有朝一日,她會毀了你。”
東方緋羽摘下發冠,一頭烏黑長發傾瀉而下,“老師放心,我自有打算。”
巴修點了點頭,“星耀的防守和排查近期非常緊密,我們的人被揪出好幾批。”
他默了默,“大殿上和各部落首領談過,蒙古和北冥苦戰良久,蒙古隱隱有壓倒的氣勢,我們想撿個便宜,可那莫邪卻是使些妖魔邪術的族群,與北冥有莫大交情,孤認為不妥。”
十餘個近侍速度極快的穿過走廊而來,詭異的似一片片飄過的鬼魅。
巴修猛地明白了些什麽,胖胖和善的臉帶著無比的興奮,“我們逼炎清檸出手,是想讓他解決了北冥和莫邪,我們一舉兩得!”
“不錯,”東方緋羽揮起寬大的黑金鳳凰衣袖,上位者的氣勢壓迫駭人,一席人整齊的跪了下去,“王上!”
他狂放的坐上榻,“這世間,隻有他炎清檸,才配與孤一戰,孤,很期待他的表現。”
他又轉過頭看向一眾侍衛,“如何了?”
一身黑衣的夜明走上前來,“稟王上,已完全準備妥當!”
他點點頭,“孤乏了,退下吧。”
一聲諾之後,他們又極快的退了出去,一陣陣夜風吹過,刮起那寬大的帳幔,一室寧靜,蕭瑟清冷,他懶懶臥在榻上,又轉了轉手中的匕首,“你到底能給我何種驚喜呢?炎陵陽。真是有趣。從孤手中逃脫的雛鷹,孤倒想試試你葉予萱,是不是,真能擾亂我心。清水鎮,嗬”
某人耳朵一陣燥熱,噴嚏連連。
“阿嚏!”
假裝快要睡著的某人清醒的睜開眼睛,披了外套,輕手輕腳爬上屋頂。
卻見小憐也正在此處。
她猶豫著摸了摸鼻子還是靠了過去,“嘿寶貝兒”
隻見拿著那精美刺繡手絹的小憐嚇了一跳,差點從簷邊滾了下去,她眼疾手快的拉住她,差點倆人都滾下去,險險停住,瓦片哐哐的砸落下去。
小憐委屈巴巴,“小姐,你怎的嚇我?”
葉予萱看了看那手帕上繡了多遍的滕一兩字,哽咽著說不出話,心酸澀無比,一把擁她入懷,“我記得有一個故事是這樣的,王子喜歡鄰國的公主,可公主自負傲嬌,要求王子在城堡下等她100天,她就答應他的追求,刮風下雨,王子無懼,等了99天,卻在最後一天不見蹤影,你知道是為什麽嗎?”
她嗚咽,“為…為什麽?”
“我記得那個王子說,我用99天證明愛,用最後一天證明尊嚴。”
她眼眸洶湧,美若星河的眼睛布滿酸澀苦楚,“童話裏的公主,總是睡著,等待真命天子來吻醒她。舔狗舔到最後一無所有,連尊嚴都不再有,這樣的感情,不要也罷。”
小憐終於控製不住,眼淚洶湧,捂住臉低聲痛哭。
她抿了抿苦澀的唇,“你知道麽?現代社會裏,沒有太多撕心裂肺的愛情,感情都是車子房子的附屬品,紅綠兩本,一式兩份,更有甚者,還未結婚就墮胎、同居,欲望和無知是愛麽?並不是。其實,有時候還挺羨慕你們古代人,車馬慢,流水長,一生隻夠愛一人,就像……”
就像他一樣。
她未開口,懶懶的躺下去,瓦片咯的肩胛生疼,話語卻堅毅無比,“女人,從來不是男人的附屬品,我定要與之比肩,隻有他配不上我,怎會有我追不到他!”
小憐哭的更洶湧了,緊緊抱住她不撒手。
她輕輕拍著她的背,“沒事啦,隻怪我,沒能早些發現,把你也耽誤了。”
小憐用力的搖頭,“我不夠強大,保護不了小姐,總是拖小姐的後腿,總是無能為力,那麽多年,小憐現在隻想跟著小姐,哪兒也不去,誰也不給!”
葉予萱難得的心情愉悅,勾起嘴角。
老葉在簷下聽的清清楚楚。
良久,他輕輕步回房,腳步沉重。
…
第二日,老葉看著葉予萱和劍道師傅過了十招,隻見那小小身軀在精心調養下漸漸豐腴,揮劍行雲流水,不卑不亢,連連驚歎,“不過四月有餘,小女卻已經能和老王你過招,先生不愧是星耀國第一劍師!”
王先生摸了摸胡子,頗有一派俠士縹緲之氣,“萱兒骨骼驚奇,是個練劍好手,隻是身子太虛,劍看似舞的連貫漂亮,卻毫無危險性。葉老爺還得多讓萱兒補身,另外再加強每日鍛煉。”
老爺笑的開心,“萱兒近日有些頑劣,昨兒個閑下來還追著狗跑…”
王先生欣慰的看了一眼遠處正一遍一遍比劃招式的小人兒,“天真爛漫的性子,萱兒的身子,被小時候拖垮了。她的劍雖不能殺人,至少,在這亂世,有自保之力。”
老葉點點頭,“你我多年舊識,知我虧欠她良多,現下,我隻想好好護住這一抹來之不易的笑容。”
一個漂亮的轉身,王絕將劍插回劍鞘,“我隱居在此地多年,過慣了消閑的日子,但此次,死士來信,朝堂傳旨囑咐我歸軍機處,蒙古可汗一月前進星耀國殿,尋求幫助,寧王殿下遞上奏折,自請助蒙古平北冥,陛下已經同意了。”
葉如非眼神淡淡,“西陵虎視眈眈,東方緋羽任位已表現出十足的野心,此次試探,陛下的三皇子四皇子一齊勾結了外人,星耀在逆盤中出動軍隊,損傷慘重,他們的計劃,遠比我們想象的更周密。其他幾國都妄想我們鬥個你死我活,他們好撿便宜。”
王絕不置可否,“老葉,你的底牌,不到關鍵時候,千萬不能動。”
老葉眼神黯了黯,“我不過一介商人而已。隻想讓我的女兒開心。”
王絕沉默良久,葉予萱練熟了招式,劍鋒淩厲,落花被劍風帶起,纏繞在她發間,蝴蝶在劍尖翩翩起舞,端的是一個天姿國色,倆人相互看了看,都看見了各自眸間一閃而過的驚豔,王絕笑,“老葉,萱兒真是承了你年輕時的風姿。”
老葉笑成一朵花兒,“那是自然。”
“別忘了,你還欠我一命,記得我的好酒!”話畢,一陣風吹過,隻見王絕三步並做一步,隨風而去。
老葉看了看他離開的方向,又想起葉福的長刀架在他脖頸之上,鋒利的刀刃劃破他的血管,葉福終於露出真容,一條黑紅長疤從左眼到右頜,宛如一條醜陋的肉蟲,“葉如非,將地庫的鑰匙交出來!”
他皮笑肉不笑,“地庫?你可以去看看,早就空了。”
那葉福盛怒至極,“快說,那璽被你藏在哪兒了!”見他一臉嗤笑,惱羞成怒,揮起大刀向他砍過來,寧王府的人正和大批山賊纏鬥,說時遲那時快,王絕出現,一刀揮了他的腦袋。
不過瞬時,朝廷大軍到。
後來,他才從王絕口中知道那一夜,有多驚心動魄。
寧王炎陵陽,確實是厚德載物,庸中佼佼。
這天下,從來都是佼佼者的天下,結局如何,自當拭目以待。
……
“小憐,把這衣服換上,我帶你出去遛遛。”
傍晚時分,見老葉出門遛鳥,葉予萱賊兮兮的穿起男裝,喚上小憐一並向酒樓去了。
好水土,養的她挺拔了些,更舒展開了。
倆人走在熙熙攘攘的街道,這個清水鎮正臨兩國交界處,不論是商業來往還是物品交換,有好多星耀都城都見不到的好東西,熱鬧非凡,集市上有穿各色各樣的衣服的外族人和星耀本地鎮民,隻見皇榜張貼處聚集滿了人,倆人隨人群擠了進去,隻見陛下發令設免費醫館和除惡霸鄉紳的消息,眾人感歎炎陛下的勤政愛民,感動兮兮的在皇榜前留戀不舍。
主仆倆也開心的彼此看了一眼,呲溜鑽出人群。
“憐兒,陛下可真不錯!星耀強盛不是沒有原因的!”她一嘴塞滿了冰糖葫蘆,囫圇不清朝小憐興奮道。
小憐正在珠寶鋪前前一臉貪色,“小姐,不是,公子,這些釵子…好生漂亮…”
葉予萱錘了小憐一個暴栗,“你已經有很多啦!快走,吃酒去”
小憐不好意思的擠出一個討好的笑,“公子,奴家還想再買一支…”
她惡寒的抖了抖肩膀,轉頭對那老板娘開口,“給我包起來。”
見眼前“公子”皮白肉嫩,鮮嫩的似那剛出爐的豆腐,又美的世上無雙,當下那老板娘胖胖的臉笑開,擠得眼睛都快放不下,無限諂媚道,“公子,您是外地來的罷?”
她更惡寒,覺得這老板娘不正常,簡單嗯了一句,甩下一錠銀子拿起珠釵拉起小憐轉身就走。
小憐傻兮兮的開心無比,親昵拉住葉予萱的手臂,似剛過門的小媳婦,羞羞答答的跟在她身後。
眾人頻頻側目而來。
“如此俊俏的小公子!”
“可惜,可惜!竟已娶妻!”
…
卻不知,倆人身後已跟了一個鬼鬼祟祟的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