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陰謀詭計

  祭祀開始。


  巨大火堆開始燃起,滾滾黑煙裏,那紅衣小女孩低垂著頭,不知是不是已經死了,一身紅衣獵獵,淹沒在火海裏。


  那大火快速蔓延,將小小的她圍在最中心。


  她的手捏緊成拳,想救下她,她偏過頭看向一旁麵無表情正盯著火堆的東方,又把話咽了下去。


  昨夜,她才終於從他口中知道,這巴林大巫師蠢蠢欲動的野心。


  這巴林還未有任何大動作,但他一次次的小小試探,東方緋羽都看在眼裏。甚至他昨日吩咐死士拖下去砍殺的士兵,都是暗中以巴林為尊。


  可憐她還滿腔母愛責怪他亂殺無辜。


  這風起雲湧的前朝後宮,若沒有真本事,都不知要死多少回。


  她一雙美目裏有隱隱淚光,琥珀色瞳孔裏,都是那個小小的紅色身影。


  鼓聲起,一眾巫族舞者開始出現,大家都戴著詭異的白色符咒麵具,頭上是野雞翎和麥杆皮盔,手中各持弩矛,領舞的巴林肩鈴輕晃,黑洞洞的空眼讓人毛骨悚然,正圍著巨大火堆起舞降神,唱念繁複的鬼音,人仇鬼恨交織在一起,帶著得不到天神回音的淒苦與悲鳴,在白麵鼓的強有力的節奏裏,步伐詭秘,動作怪異。


  每一個舞者都身穿生牛皮製的鎧甲,舞隊形成對壘的兩排,跳前高唱象征勝利的戰歌,踮跳步、弩矛飛舞,伴隨著震天吼聲,叮鈴聲,他們全身開始劇烈抖動。


  那鼓聲高亢激烈,旋律進行奇幻突譎,王座之上,東方緋羽緊緊握住白予萱的手,眼神堅定,湊近她耳邊小聲告訴她,“別怕,按計劃行事。”


  他伏在她耳邊開始解釋與她,“攝魂,善於進行紅死之術,讓人起死回生還魂之術,令人長生不死的不死巫術。千萬不要正視他們的眼睛,你會迷失心智。”


  她心下了然,怪不得,她會莫名其妙進了他的陣。


  突地,一眾舞者麵具之上的符咒開始發光,紅衣小女孩似是終於被黑煙嗆醒,大聲哭著找阿娘,臉上的紅色符咒開始發光回應巴林,她痛的大哭,“阿娘!阿娘!救救我!誰可以救救我啊!!”


  白予萱就快要坐不住,那妖孽臉上神色不明,朝她微微搖頭。


  那舞式節奏更快,更加詭異的跳起來。


  巴林麵具上的符咒突地消失,麵具突地咧開一張大笑的嘴,舞者們停下舞步左手橫在胸前恭敬朝東方緋羽跪下去,鼓聲消失,似得到了某種指令,層層士兵包圍圈外浩浩蕩蕩的臣民都鋪天蓋地的恭敬跪下去,齊齊出聲,那聲音撼天動地,“吾等恭迎王上!”


  巴林在寂滅裏低沉出聲,帶起一地的鬼音,“不死不滅,毀天滅地,吾將此女,獻與神獸!”


  祭祀宣告結束,白予萱一陣頭皮發麻,卻隻見到那黑瘦邪眼目光正直直看向她,她莫名瑟縮,被東方緋羽一身黑金朝服擋在身前,那高大身影被那火堆照亮挺拔,他低磁聲音重聲開口,戴著睥睨天下的氣勢,“神佑西陵,千秋萬代,永世繁榮!”


  浩蕩的臣民高聲呐喊,“神佑西陵,千秋萬代,永世繁榮!”


  他伸出手,她將手掌放入他手心,剛化完雪的黑墨天幕下,他拉緊她,站在王座之上俯瞰眾生,那火堆放肆蔓延,小小的紅色身影在一聲聲淒厲的吼叫下,煙消雲散,變成一捧黑灰。


  她眼角有眼淚滾落下來。


  東方緋羽大手一揮,在一地的蕭寂裏不怒自威,那聲音遠遠蕩開去,“今夜,不必拘禮。”


  臣民都激動起來,口哨聲與興奮聲淹沒剛剛寂靜的人群。


  更多的吃食與酒水被抬上祭台。


  層層守衛開始散去,大家都圍那火堆開始跳舞,開心至極,仿佛沒有人記得,剛剛淒厲的哭喊。


  有民眾自發從從更遠的山脈運來花朵,做成一個個巨大花籃,獻與東方緋羽,他嘴角漾出淺淺的笑意,惹的女子們一個個失聲尖叫。


  倆人被鮮花淹沒,在士兵與死士掩護下離開祭台。


  她看到那詭異麵具下,朝她的方向邪笑著的臉。


  她的背脊,猛地刺涼。


  ……


  兩張來時的馬車齊齊放在一起。


  高高的桅杆上西陵旗幟飄揚,東方緋羽為她拾起發上散落的鮮花,溫柔出聲,“有沒有累到?”


  她擠出一絲勉強的笑,“看到我的夫君如此受臣民愛戴,我,很開心。”


  他將她鬢邊的發攬到耳後,“你先走,孤還有事。”


  她看到他眼底的擔心,瞬間明了,緩緩點了點頭,阿典扶住她上馬車,感覺到身後的擔心眼神,她轉過頭去笑開,“放心,我不會有事。”


  車輪飛快轉動起來。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分鍾,車輪依舊在轉動。


  從祭祀場回到寢殿,哪裏需要這麽久?

  打鬥聲音起,她的眼皮開始突突的跳,朝車外不確定的喚了一聲,“阿典?!”


  沒有人回答。


  她摸著懷裏的四根雷管,努力掩飾自己的慌亂。


  她腦海裏飛轉更多的設想,想逃的瞬間,卻隻見一把把鋒利的大刀從馬車木板裏穿透而來,將她逼在正中間無法動彈。


  很久以後,馬車終於停下。


  卻隻聽到一陣詭異又令人恐懼的聲音從前方傳來,混合著波濤洶湧的海浪聲,“王後,下車吧。”


  ………


  馬車在巨大海風裏緩緩而去。


  顧少陽與青衣倆人裹得厚厚的依然全身僵冷,正駕著馬車。


  實在忍受不了靜默,青衣開始抱怨,“為了躲避他們,我們從這兒繞的這麽遠,唉,還是星河城好呆啊,四季如春,暖暖美美的,哪像這苦寒之地,要麽冰雪封天,要麽空氣裏都是腥臭味,也不知道西陵那幫家夥怎麽活過來的。”


  顧少陽白了他一眼,“沒有比東方緋羽更好過的了。”


  馬車內,咳嗽聲又開始大了起來。


  倆人停住了說話聲,發現好不容易停住雪的天空又開始飄起鵝毛大雪。


  青衣看著捂得厚厚的馬兒,有些於心不忍,“少陽,聖上現下的情況,要不,我們找個山洞什麽的,先休息一下,待雪停住再走,炎萱城,還遠著呢。”


  顧少陽點頭,在寒風裏喃喃出聲,“待聖上的病好了,冬日也就結束,迎來的,將會是更慘烈的血洗天下。”


  青衣抿了抿嘴角,並不出聲。


  良久,他低低開口,“沒有死亡,就沒有新生。若我死了,你一定要替我,好好保護聖上。”


  顧少陽一個拳頭錘在他頭上,“屁話。”


  倆人又打鬧起來。


  聽著馬車外的打鬧,清冷眸間微微有了一絲暖意。


  ………


  那些大刀都撤了回去,木板上留下深深的刀口。


  她穩了穩呼吸,伸手攬開門簾。


  那三兩死士的屍體還趴在桅杆旁,被旗幟卷住屍體,鮮血蔓延而下,滴落在她眼前。


  她一顆心跳的嘭嘭,無法冷靜下來。


  隻見一處灰暗山洞裏,火堆的微弱光下,那巴林帶著那眾舞者,正齊齊邪詭盯住她,她甚至看到,那群舞者膝蓋以下,都沒有腿。


  驚駭之下,感受到那眼神,她全身毛孔都震動起來。


  她穩住聲音開口,低垂著頭並不看巴林的眼睛,“大巫師,你這是何意?”


  那巴林帶著一口不太純正的中原話,“王後,不知你可願,助吾一臂之力?”


  “哦?”她挑起眉,“你大老遠將我綁到這裏,這就是你的誠意?”


  那巴林一雙不懷好意的鷹眼更加放肆在她婀娜高挑的身子上下打探,流露出嗜血的貪婪,“那王後你,需要什麽誠意?”


  她被惡心的一陣陣發暈。


  見白予萱不說話,那巴林又兀自開口,她隻覺得是一陣陣讓人頭皮發麻的鬼音,“若你助吾一臂之力,今日吾便撤了對付你的陣,若你不同意,吾便讓你知道,惹怒神主,該是如何代價!”


  呸!神主,就你!

  她轉了轉眼睛,答應的幹脆,“好啊。”


  那巴林似是沒反應過來,募地猥瑣桀桀笑開,“如此幹脆?”


  “如你所見,”她拍了拍裙擺上的血跡,擺出一副勢力至極的表情,“其實呢,對我來說,誰做王上都是一樣的,隻要我是王後,那就行了。”


  那巴林與一群舞者桀桀的笑開,似是黑夜裏索命的厲鬼,“那王後,可願與我結下血咒?”


  巴林突地似一陣鬼影般逼到她身前,可怖的臉在她眼前無數倍放大,她差點大叫出聲,她四周的空氣都被腐臭的屍味包裹,她突然翻江倒海的惡心,連連向後退,“你離我遠一些!什麽是血咒?”


  一眾舞者竟開始唱巫語,那節奏聲詭異陰冷,巴林出聲,“吾將讓王後你,與這海洋之中的神獸結咒,若王後有二心,靈魂,便會永遠禁錮與大海,在大海之中沉淪,生生世世,不得離去!”


  這些沒有被現代所接納的醃讚邪術的強大力量,不是人能估量,她臉上的顏色變了三變,依然套話,“那大巫師你,如何得知,這場殺戮,你能得勝?”


  那巴林自以為天衣無縫,“西陵宮中,大半都是吾的信徒,所有臣民,都匍匐在吾腳下,天時地利已至,你,便是他最大的劫數,嘿嘿嘿嘿…”


  他突地瘋狂咆哮,“那無知小兒,竟都可以穩坐西陵二十餘載,吾,才是西陵的天選之人!”


  他腰間的攝魂鈴開始輕鳴,見到他的瘋狂,她竟冷靜下來,突然想起昨夜緋羽的鄭重告知,

  “與攝魂在一起的強大靈媒,他們的組合,將是生者的一場浩劫。”


  “什麽狗屁的海洋神獸!什麽狗屁的血咒,什麽狗屁的助你一臂之力,你將我帶到這裏,是不是,就是為了方便你,將靈媒種進我的身體?!”


  “你要將誰,種進我的身體!”


  那無數桀桀笑聲從四麵八方匯聚而來,她想起剛剛的貪婪眼神,還來不及說話,就被那似笑非笑的詭異眼神震愣在原地,


  她動彈不得,隻聽那鬼音直朝她而來,


  “自然是…本巫師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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