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葛副指導員
第十三章 葛 副 指 導 員
回連第二天,葛副指找我和景華談話.他先介紹了連隊目前的狀況和基本路線教育運動情況:正在進行整黨,整團即將開始.從他的言談中我感到,對於這次運動,他似乎有某種情緒,但他沒有講下去.接著談到我倆的工作,準備把景華從機務排調出,擔任統計員,我擔任農工2排的排長.1排已不複存在:30多人幾乎全部被抽調到機務,後勤,食堂,連部……等各個崗位,隻剩下幾個人與原來2排的人合並,這副破爛攤子又交給我了.
北大荒的初春,仍是嚴寒天氣,厚厚的積雪覆蓋著田野.王福洲和王常峰帶著幾個人在打井,剩下的人由我帶著去林子裏拉木頭,幹雜活.反正連裏有些什麽破爛事沒人幹就全是我們的.別說排裏那些牢騷鬼,就連我幹著都沒勁.連裏的工作仍是無計劃,沒章法,我每天去找連長請示工作,連長總是拍拍腦門,略加思索,就派下一個活來.有時要求我們兩天幹完的事,一會兒就幹完了,有時要我們一天幹完的活,其實兩天也幹不完.我已下決心不再和連長吵架了,可還是免不了磕磕碰碰,而且還大吵過幾次.主要分歧在於工作方法上,我認為2排現在問題比較複雜,要慢慢來,從培養骨幹入手,逐漸調動大家的積極性.有些人雖然連長看不上,其實本質不壞,象李富林,孫廣海,周誌成等,我經常和他們談談話,交交心,試圖解開他們內心的一些疙瘩.有時我也有意識地讓他們帶幾個人單獨去幹活.這些人在2排有一定影響力,有時他們講話比我直接去管要好,我感到這些做法正在慢慢的起作用.可連長不管這些,他整天要的就是進度,數量.工作根本就不講方法,講起話來不管不顧,而2排這些\"爺爺\"誰服他,三兩句話就和他幹起來.我一對他提意見,他就衝我發火,真沒辦法.
工作隊天天忙著搞運動.在我和景華探家期間,已初步進行了一些學習,宣傳,搞了整黨.我們回來後,整團開始了,由葛副指負責,針對寧久山,張淑琴,丁元亮等人的一些問題,開了幾次會,對這些人做了處理.嚴股長這個人,有理論水平,講起話來頭頭是道,什麽事都可以給你聯係到\"綱\"上\"線\"上,開起會一講就是幾個鍾頭.運動的風一緊,那些平日裏調皮搗蛋的人就老實一些,都怕撞到槍口上,被抓倒黴.但我覺得,連隊的問題主要在黨支部和主要領導,不抓住這個關鍵,光整幾個群眾有什麽用.而且動不動就開批判大會,把誰送團裏的法紀教育學習班,把誰記個處分,似乎也太重了.比方說對小卜,工作隊就準備重點搞他的材料,要定他個\"壞分子\".這就是比較重的罪名了,\"地富反壞右\"這\"黑五類\"裏,隻要沾上一個字,可就一輩子沒出頭的日子了!當年我和小卜一起打過井,還是了解他的,雖然有些毛病,但本質上還是好的,調動起積極性來,幹活不要命.無論如何也定不上\"壞分子\"呀.小卜離過兩次婚,現在這個媳婦是第三個.嚴股長說他這是\"玩弄女性\",我也覺得有點牽強.
我本來對於機關來的人到連隊趾高氣揚那股勁就反感,加之工作隊的幹法我也有不同想法,所以對運動一直不太積極.當然,開會也參加,會上也發言,但私下裏常與景華談我的看法,交換意見.他也有同感,但總的說來,他對運動的態度比我要積極些.
一年一度的全團\"雙代會\"又開幕了,仍是葛副指帶隊,我和袁夢英還參加,另外還有丁立仁.今年我是作為先進生產者參加會的,這是團裏的最高榮譽了,獎品是一個印有字的背心.比起去年來,算是又進一步吧.
團裏新調來一位王團長,是從沈陽軍區來的現役軍人.他在會上傳達了一些中央有關\"反擊右傾翻案風\"的文件.
耿政委要到師裏去工作了.他向大家傳達了一個驚人的消息:兵團即將改製為國營農場!師裏現已改為建三江國營農場管理局.他明天就要上任為副局長了.兵團改製是件大事,大家一下子還無法想象它所帶來的影響,但誰都明白,這件事與每個人都緊密相關.
王軍和付冰都以連隊副指導員的身份參加了會議.
第二天,全體歡送耿政委離開68團去師部.一台北京吉普載走了他.耿政委為組建68團是付出了心血的,以他的殘疾之身也實屬不易.許多幹部對他有感情,有人流下了眼淚.
王團長在會上代表團黨委對去年的工作做了全麵總結,又對今年工作做了詳細安排.然後有幾個連隊的黨支部,機務排和拖拉機車組等先進典型介紹經驗.
分組討論的時候,小袁和老丁都談了一些對我們連工作的看法.聽著他們講話,我卻陷入沉思:一樣的人,一樣的地,同在一個團,人家能搞好,我們怎麽總是不行?去年表決心,今年還表決心;去年虧損,總結經驗,今年還是虧損,總結經驗;去年說丁指導員不行,調走了,來了劉連長,許副連長,又從老團,從各連調來不少人,又進了新青年,辛辛苦苦幹一年,結果並不比去年好.從人員思想混亂的程度看,比去年還糟,原因何在呢?
大家對連隊正在開展的基本路線教育運動都抱著很大希望,我也讚同,這似乎是連隊現在唯一的希望.我和景華對葛副指的期望很高,都認為隻要葛副指能站到主要領導崗位上,把他的水平真正發揮出來,準比現在這幾個領導要強得多.可他好象老是在工作邊上打轉轉,不往裏投入,總有點心不在焉.最近他與我接觸較多,甚至搬到我們宿舍來,就住在我旁邊.也經常和我們排一起勞動,往食堂,連部,衛生所跑的也極少了.景華倒是因為擔任了統計員,已搬到連部去了.總之我覺得葛副指有些變化,但到底變了什麽,又因為什麽起的變化,我就不清楚了.
我把自己的一些想法在分組會上講了出來,主要是針對葛副指.我講到我對他的敬佩,對他能力水平的承認,講到他對我的影響和幫助.也講到他對連隊的工作努力不夠,投入的精力沒有連長多,沒有放開來幹.我們連隊問題很多,不是一朝一夕能解決的,外調來的幹部一不安心,二不了解情況,隻有自己的幹部能真正負起責任來,連隊才有希望.
葛副指仿佛有所觸動.他眼睛裏噙著淚花,好一會兒,他開口了,講得很籠統,但很真切.他說他思想深處有許多東西別人不知道,這次回連後他要全盤端出來,徹底丟掉包袱,輕裝上陣.他講得很認真.我覺得,他這番話主要是講給我聽的.
回連後幾天,他真的把思想深處的東西端了出來,使很多人都大吃一驚.
那天,工作隊召開支部擴大會,全體黨員,團支部委員,班排長和要求入黨的積極分子等共有20多人參加.過去象這類會議一般都在晚上開,因為怕影響工作,而這次是午飯後就開.工作隊的房間裏,地下,炕上都坐滿了人.我坐在炕沿上,葛副指盤腿坐在離我不遠的炕裏麵,手裏拿著一疊厚厚的材料.好家夥,準備的真不少,看樣子他真想全盤端出來了!我心中暗想.
嚴股長主持會議,以往一開會他張嘴就滔滔不絕,而這次他隻簡要地說了幾句開場白,告訴大家,隨著運動的深入,連隊領導班子成員開始自我檢查,今天是葛文成同誌先講.葛副指隨即就開講了,他的臉紅紅的,兩手也有些微微抖動,看得出他是極力按捺著內心的激動而故作鎮靜.他講到,自打到16連之後,他也做了一些工作,但由於對連隊的主要領導有看法,加之他自己也有一些不大正確的想法,所以一直沒有十分投入地進行工作.常常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有時還看熱鬧,甚至對連隊發生的一些事幸災樂禍,這些都是思想作風不健康的表現.
我以為葛副指談的主要是圍繞這些事進行的,這些都是我常常感覺到的,也委婉地向他提起過.不想他話題一轉,卻講出了一些我完全意想不到的問題.
葛副指談到他個人的私生活.很久以來,他就找各種機會接近女青年.甚至每到上廁所,隻要感覺到隔壁女廁所有人,他就要在男女廁所的隔壁找個縫扒著看,這種行為曾多次被人發現,在連隊也引起一些反映,他自己也知道這是一種什麽行為,但一到那時候,就有一種難以抑製的衝動,非看不可.
去年過年張翠霞喝醉了酒在宿舍裏鬧,他曾帶幾個人把張翠霞抬走,在張翠霞不省人事之時,他乘人不注意,多次去摸張翠霞的身體.
他與連隊的幾個女青年試圖來往,均被拒絕了.
葛副指一邊講,一邊不停地吸煙,屋裏除了他不高不低的講話聲音之外,鴉雀無聲.
葛副指講到,最近他與齊齊哈爾來的女青年小崔交了朋友,在交往期間,他多次對小崔動手動腳,他講了許多細節,無非是親嘴,互相撫摸對方的身體部位等.
高挖掘了自己這些事情的思想根源,他從少年時代起讀了不少文學作品,讀到過許多描寫愛情的場麵,開始不好意思看,一有這樣的描寫就翻過去不看,後來就開始感興趣,專門挑這樣的段落來讀.對女青年開始有一種不健康的思想,總想看一看,摸一摸.也知道不應該,但由於自己思想改造不努力不刻苦,讓資產階級思想占了上風,辜負了黨的多年培養,請組織給予嚴肅處理.
葛副指講了幾個小時,之後嚴股長沒多講什麽,隻是說讓大家聽聽,這幾天還要找個時間來討論,散會出來時,已是滿天星鬥.
我和張景華一起出來,半響無言,景華突然說了一句:\"真不要臉,是個真正的大騙子,流氓!\"
我了解景華此時的心情,我又何嚐不如此呢?很久的一段時間以來,我們都把葛文成當成我們走上社會之後最受尊敬的老師.他教給我們許多人生的道理,指導我們有針對性地讀了許多馬列的著作.每當我們在工作中,生活上遇到難以解決的問題和困難,我們幾乎首先就會想到找他談談.我們都佩服他的深刻思想,理論水平,領導能力,都在有意無意地學習他,模仿他,他幾乎是我們的引路人.誰想到會在這樣的場合,聽他講出這樣的話來!
幾天後,發生了更讓人想不到的事,那天早上,去食堂打飯,見食堂門前貼著幾張白紙黑字的大字報,許多人在圍著看,一邊議論紛紛.近前一看,大字標題上寫著:\"誰是英雄誰是雞,誰是梅花誰落地?——評葛文成的一封信\",一看就是嚴股長的字體,原來這幾張大字報是抄寫葛文成寫給他女朋友小崔的一封私信,再就是嚴股長以工作隊的名義對這封信的評論.
高寫給小崔的信,大意是說他最近在運動中受到審查,是應該的,自己的確存在許多問題,應該接受組織上和群眾的教育幫助.但是,工作隊的有些作法他是不讚成的,對於他的問題的審查處理方式他也不能完全接受,他覺得自己有許多問題是被誇大和嚴重化了的,他勸小崔把眼光放遠一些.信的最後,他引用了毛主席詩詞:
風雨送春歸,飛雪迎春到.已是懸崖百丈冰,猶有花枝俏.俏也不爭春,隻把春來報,待到山花爛漫時,她在叢中笑.
他又引用了列寧評價羅莎.盧森堡的一段話:鷹有時飛的比雞還要低,但雞永遠也飛不了鷹那樣高.
工作隊在評論葛文成的這封信時說,葛文成表麵上對自己的問題有所檢查和認識,實際上他在內心完全是對抗運動,對抗群眾,對抗組織,這封信中最真實地暴露了他的思想.他以梅花和鷹自比,實際上群眾才是真正的英雄,葛文成才是一隻雞,最終隻能落得一個可悲的下場.
這些大字報這意味著對葛文成的批判和審查處理又要升級了.聽說高給小崔的這封信她看不懂,她拿給自己比較好要的女朋友看,被報告了工作隊.嚴股長得知後,讓馬會計連夜找小崔談話,讓她與葛文成劃清界限,站出來揭發問題,小崔最後交出了這封信.
兩天後全連召開批判大會,讓葛文成公開做檢查,把在支部會上他講的那些,連同他對抗運動的種種思想和行為,向全連幹部職工低頭認罪.嚴股長在會上對於葛文成的問題作了措辭極為嚴厲的批判,甚至評價到了他的整個形象人品.嚴股長說:\"許多群眾都反映,你葛文成戴著個眼鏡,表麵文質彬彬,其實一肚子壞水,專愛整人,想的都是男盜女娼,內心裏十分陰暗.我第一眼看到你,就看穿了你.你口口聲聲說是高中畢業,有多少文化,看你那兩筆字,狗扒的一樣,還好意思談文化,談水平?\"
葛文成被徹底批倒批臭了.準備把他開除幹部隊伍,留黨察看一年,後來又決定開除他的黨籍,支部大會通過後,上報團黨委.
張景華對於葛文成,真是恨死了.他覺得自己受到了莫大的愚弄和恥辱,覺得自己真是瞎了眼,竟沒有看出這個騙子,這個流氓的真麵目,他從此在日記裏就把高寫成\"眼鏡蛇\".
我的內心裏要複雜一些.對於葛文成,我和張景華曆來有些不同看法,當年葛文成主動接近張景華,景華對他也極有好感,那時我提醒過景華要注意一些,別卷進連隊領導的矛盾之中.後來高逐漸與我接近越來越多,我對他也越來越了解,這次的事情雖然也出乎我的意料,我同樣感到痛心,難過,也替高惋惜,覺得他這樣一個人就這樣毀滅了實在有些不該.另外我覺得工作隊對他采取的不是治病救人的方針,而是近乎一棍子打死.高的作風問題,是把他與小崔之間的事做為重點的,而他倆的確已建立了戀愛關係,他們之間有些過分親熱的動作,是很難定個什麽罪名的.連隊目前問題那麽多,連長的能力,水平大家都是知道的,葛文成\"靠邊站\"了,他過去處理過的問題,好多人都來\"翻案\",對他的倒台幸災樂禍,我覺得這無論如何對連隊工作是沒有好處的.
我和景華就這個問題談過幾次,他是一提葛文成就氣不打一處來,對於我的觀點他不讚成.他覺得高的問題很嚴重,決不能手軟,就是應該徹底搞清,堅決處理.我也對自己的想法有些懷疑,但我無法說服自己內心的感覺.
已經進入了4月份,正值春播大忙時節,全連都投入了緊張的工作.農工排除了抽調部分人力參加播種外,還是由我帶領到地裏揀樹根,燒垡塊.
去年冬天,通往17連的電線就已架好,我們這一片的3個連隊由安裝在17連的一個座機發電.早就說要來電了,各宿舍的電線早就拉好也裝上了電燈,象盼過年似的盼這天,這天終於來了.晚上,電燈亮了,全連一片燈光通明!在這撫遠荒原,電燈是久違了的東西,最起碼是到團部才看得見.天天晚上是馬燈和土造柴油燈陪著我們,點支蠟燭都覺得十分亮堂,我們終於告別了沒有電的黑暗時代.
收音機裏傳來關於天安門廣場清明節期間群眾集會的消息,說是反革命事件,全連組織收聽廣播,鄧小平被公開點名批判.雖然內幕情況我不了解,但是從我這次回家時聽說的在周總理逝世後的種種不正常跡象來看,我感覺到上麵的鬥爭一定十分激烈.\"文革\"後鄧小平恢複工作時,我們正在讀中學,那時盛傳高考製度要恢複,我們當時還很興奮了一陣子,而且我們的畢業時間確實推遲了一年.後來就聽說不行了,畢業前在學校就有了\"反回潮\"的運動,大搞\"批林批孔批周公\",學習一個小學生的日記.對於我這個從小愛學習,一心想上大學的人來說,對於高考製度不能恢複,對於那個所謂\"反潮流'的小學生,內心是十分反感的,對於鄧小平是心懷敬意的.這次探家時,又聽爸爸談到許多情況,對於批鄧,反擊右傾翻案風我始終是懷疑的,這次天安門事件的爆發,宣布撤消鄧小平的一切職務,我感覺到鬥爭已經白熱化了.
我和景華討論了這個問題,交換了意見.他對我的許多疑慮亦有同感,但他提醒我,從他了解的情況來看,這次批鄧反擊右傾翻案風的運動,是毛主席親自領導的.是啊,這個問題無法往下想,毛主席會錯嗎?
軍務股來了通知,要我到團部參加迎接哈爾濱慰問團的活動,立刻動身.這是頭一回由團裏直接點名要我去參加活動,我被搞的莫名其妙.連長聽說了,不想讓我去,因為連隊的大宿舍準備上草棚,全連出動打草,我們排自然是主力.後來嚴股長說,團裏的通知很明確,必須去,而且不能由別人代替,連長才沒話講了.
到了團部,我見到楊世蘭,孟繁榮,付冰,王軍等幾個人,才知道,這次接待的哈爾濱赴三江考察團,成員全是應屆畢業的學生幹部.今年哈爾濱市準備搞一次大規模的上山下鄉運動,重點是動員應屆畢業生到三江平原來.我團是最新開發地區,最需要人,所以要借這次活動,對這些學生幹部多做工作,爭取他們中的人多到我們這裏來,因為他們有一定的影響力和號召力,可以帶動更多的學生.
楊世蘭,付冰,王軍他們都是已經入黨,並擔任了連隊領導的活躍人物,過去他們在學校時都是學校的紅衛兵委員會主任什麽的,他們參加這個活動沒什麽奇怪.但我是從下鄉就默默無聞,老老實實在連隊幹活的,團裏怎麽會想起我來,我就不得而知.既然來了,就參加吧.
我們接觸了許多學生幹部,和他們一起座談,介紹我們下鄉以來的體會,動員他們畢業後到這裏來.這次來的學生幹部中有一個我認識,是通江小學畢業的小學校友,小我兩屆,是個男孩子,叫林曉傑.他高高的個子,長得很精神,我們一起合照了兩張照片,約好他秋天畢業就在68團見麵.
當天午夜時分,兩聲巨大的爆炸聲驚醒了所有的人,團機關的許多破玻璃窗都被震碎了.跑出來一看,東北方火光衝天,聽說是大倉庫爆炸起火了,原因不明.所有的人都跑出去救火,幹了一夜,火是撲滅了,但損失嚴重.正值春播大忙時節,又是在參觀團來的時候,真夠上眼藥的.
和這些學生在一起,又仿佛回到中學時代:那麽富於理想,天真浪漫,那麽單純,又那麽充滿活力.相比之下,感到自己已經是經曆了許多,複雜了許多,也消沉了許多.有值得自豪之處,也有需要注意的地方.
看到同時下鄉的那幾個進步都比自己快,也為他們高興.但細想我和景華,這一年多幹得夠苦夠累,真的不比他們差,可我們還停留在農工排長這一層,隻是個團支委,入黨積極分子,比人家仿佛矮了一截,多少也有點不服氣.看人家與團裏領導們都那麽熟悉,不禁想到,我們賣的都是傻力氣,麵子活幹得太少了.
接待工作忙了3天,送走了學生們,我又返回連隊.春播還在緊張進行,農工排全體出動去別拉洪河邊打草,休息時跳進河水痛痛快快地遊了個泳.有人發現了水耗子,一幫人上去打,終於抓住了它,足有一斤多重,上好的皮毛.弄回來,李富林,老隋他們把它燉熟了,給我拿來一小碗,吃一吃,還挺香的.
幾天之後,晚上收工了,我正在宿舍寫封信,小卜匆匆跑來告訴我:\"軍務股電話,要你準備一下,回哈爾濱接青年,一會兒來接你,快點收拾吧!\"連裏也正式通知了我.事情來得太突然,不容多想,我隻好急急地收拾了一個小包,裝幾件換洗衣服,景華他們也來與我道別.團裏派了一輛汽車專門來接我和17連付冰,18連楊世蘭孟繁榮等,當晚到了團部.
這次赴哈爾濱知青接收小組,由副團長趙根文帶隊,6連連長鄔成梁,8連指導員徐濱德,軍務股參謀李玉華,6連副指導員胡秀芝,17連副指導員付冰,22連副指導員王軍,18連副指導員楊世蘭,18連的孟繁榮和我,共9人.晚上趙副團長主持召開了個小會,講明了任務,第二天就出發.
對於我來說,太突然了,一點思想準備都沒有.第一次參加這樣的工作我很興奮,更重要的是,又能回到我的故鄉哈爾濱去呆上一段時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