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青鱗
石漠城。
城門上方處，三個碩大的淡紅字體，被雕刻在城牆之上，遠遠望去，竟是有著淡淡的血腥感覺。
進入城市，周圍的路人也是越來越多了起來，而這些路人中，男子大多都是光著上身，渾身皮膚泛著黝黑的精幹，一眼看上去，似乎頗為豪爽。
而偶爾路過的女子，雖然皮膚同樣微黑，不過卻是有些偏向性感的古銅之色，她們並不像其他城市中的女子那般嬌羞含蓄。一套緊身的皮衣，隻是剛好將重要部位遮掩住，那纖細的腰肢，卻是大膽的展示出來，別有一番迷人的韻味與風情。
一路走來，空姬然一如既往的吸引了大量目光，絕色傾城的臉龐，窈窕玲瓏的身姿，瑩白如玉的肌膚，聖潔與墮落交織的氣場，剪裁得體的紅衣，一切的一切使得她與這座城市多多少少有些格格不入。
現在她也看開了，去他喵的麵具，真有膽子大的，那就來一個殺一個，來兩個殺一雙，就當摸屍賺外快了。
地處沙漠之中的石漠城，與烏坦城和青山鎮相比較起來，更多了幾分樸實與厚重。或許是因為臨近塔戈爾沙漠的緣故，這裏的防禦，也比其他城市要森嚴許多。城市中，隨處可見全副武裝的士兵在虎視眈眈的巡邏著，這也是為什麽沒人敢上前找空姬然搭訕。
“還是先找個旅店住下吧。”
空姬然嘀咕了一聲，紅光一閃，在路人垂涎欲滴的神色下突然憑空消失。這一幕讓得一些心懷不軌之徒脊柱發涼，後怕似的拍了拍胸口，暗自想道：這女子看起來柔柔弱弱的，居然是個隱藏的祖宗。還好剛才沒有精蟲上腦，要不然自己的腦袋在不在可就另說了。
……
石漠城中的某處。
“打死她，這個該死的小雜種！”
“蛇人肮髒的血脈竟然會在我們人類的城市中生存！”
“蛇人！我唯一的弟弟就是死在蛇人的手裏！我打死你！”
七八個身體壯碩的傭兵正在一處牆根下痛打著一個小小的身影，時不時從嘴裏吐出幾句汙言穢語和憤怒的咆哮，沙包大小的拳頭和穿著硬質材料製作的鞋底如雨點般不斷落在盡力蜷縮的小小身體之上。
四周圍了不少人，但卻沒有一人勸阻，反而目光冷漠的看著傭兵們殘忍的行為，甚至神色中暗含著幾分快意，連巡邏的士兵都選擇性的忽視了他們的做法，或者說，默許了。
“今天就到這吧，可別打死了。我聽說漠鐵傭兵團的團長發現了她，打算把她收留進去。”
“開什麽玩笑，人類與蛇人是世世代代的血仇，這個雜種的誕生本就是個笑話。漠鐵的團長可以不在乎，他手下的傭兵能容忍嗎？”
傭兵們停手了，其中兩道高大的人影在交談，從他們的話語中能夠感受到對漠鐵團長的忌憚，並不願意得罪死他。
“現在把她打死了，以後我們到哪發泄？”
另一個傭兵突然說道，引得眾人盡皆讚同的點點頭。
“呸！雜種！”
眾人作鳥獸散，但不知是誰臨走前，向那地上顫抖的身影不屑的唾了一口，語氣中滿是深入靈魂的厭惡。
過了好久，原地留下的一身淤青，嘴角帶血的小女孩，蜷縮著身子，瑟瑟發抖的靠著牆坐了起來。她的身軀纖細瘦小，臉色懨懨，帶著不健康的青白色，穿著破舊青衣，像一條臭水溝裏無人問津的小蛇。
雖然環境差點，可小蛇若是能就這麽在裏臭水溝悠然自得下去，倒也挺好，但世事難料，她天生就注定是一個被人類仇視的存在。
塔戈爾沙漠附近，偶爾會有著人類女人被蛇人強行的事情。按照常理來說，蛇人與人類發生關係，一般並不會懷孕，然而萬事無絕對，總有一點極為稀少的幾率，與蛇人發生關係的女人，會懷孕，並且誕子。
沙漠邊緣的傭兵，都是與蛇人有著難以抹去的血仇，隻要這些傭兵每次想到麵前的小女孩體內流淌著那些肮髒蛇人的血液之後，便會忍不住的流露出一些厭惡的情緒。這種情緒，幾乎沒有任何東西能夠壓製，這是人類與蛇人交惡已久的互相抵觸而產生的厭惡。
“好難受……“
小女孩緊緊的縮成一團，身上的新傷舊傷都一齊在疼著，明明天氣很炎熱，偏偏涼意卻沁入骨頭。
毆打她的傭兵中有人混雜了一些鬥氣，帶著鬥氣打出的拳頭很陰毒，對於她這個凡人來說，就算擦了藥，身上的傷勢也非常難以恢複。
石漠城裏隻有兩個人對她比較友善，那就是漠鐵傭兵團的兩位團長，他們對她沒有絲毫偏見，發現了情況並嚴厲警告傭兵們後，她的處境比從前有所好轉，但是時不時的，還是會被那些傭兵們圍起來毒打一番。
盡管如此，小女孩仍然很感激兩位團長，他們在私下裏送給她不少療傷藥和食物，甚至曾經想要讓她跟他們回去，但是她拒絕了，因為她知道自己的身份會給兩位團長帶來什麽樣的麻煩。
兩位團長的話在石漠城並不是一言九鼎的，石漠城三大傭兵團中，漠鐵傭兵團隻能勉強排在第二，所以照樣有不少傭兵無視兩位團長來找她發泄怒火。
這些天來也不知道是第幾次了，她現在很茫然，她不怨毆打自己的傭兵，因為這是兩個種族間積累的仇恨。隻是她不知道到底要怎麽做才能讓這些人停手，她也想活下去。
身體傷痕累累，頭腦一片空白，她突然間有些痛恨自己身體裏的血脈。
“啊，這裏有個人？”
一道空靈澄澈的聲音傳來，隨即沒過多久，就有人站在了她麵前。
“她也要打我嗎？“
小女孩碧綠色的雙眸盯著身前這個傾城之姿的紅衣女子，身子卻蜷縮得越發厲害。
紅衣女子緩緩向她伸出手。
小女孩汗毛炸起，巨大的恐懼猛然充斥內心。也許是來自蛇類的一種莫名直覺，她似乎能隱隱發覺這個女子的實力遠比那些毆打她的傭兵要高很多。
她這一下打下來，應該會很疼吧？會不會死啊……
不過這樣也好，我好累，真的不想再活下去了，能死在眼前仙子般的人物手裏也算是我的榮幸了吧，起碼不是被那群傭兵們打死。
如果有來生，我希望能做一個純粹的人，這樣，就可以好好看看這個世界。
“好漂亮的眼睛。“
盯著那對水靈眸子，空姬然這才發現，這對眸子，竟然是詭異的碧綠色，而且……那瞳孔深處，似乎隱藏著三個極為細小的深綠小點。
修長的玉指輕輕的在小女孩眉心一點，一股暖流自空姬然的指尖流轉，沁入她的眉心，繼而暖洋洋的充盈了全身。
身上的傷似乎沒那麽痛了，小女孩心裏想著。
空姬然蹲下身，伸出一隻雪白嬌嫩的玉手，滿臉笑意的說道：“小家夥，還能動麽？”
小女孩看著空姬然身上幹淨的紅衣和纖塵不染的玉手，又看了看滿身灰塵的自己，有些猶豫。
見她猶豫不決，空姬然也不急，就隻是靜靜的看著她，一言不發，笑意如初。
這是……黎明的曙光嗎？
看著空姬然明媚的俏臉，小女孩有些癡了，她不記得上次有人對她綻放笑容是多久之前的事了，她想抓住這刺破黑暗的光明。
怯生生的伸出一隻髒兮兮的小手，輕輕的放在空姬然溫暖的手掌心，留下了一道淡淡的灰黑色印記。
好舒服……
小女孩心裏澀澀的，久違的溫暖讓她想流淚，但卻強忍著不哭，她已經玷汙了身前女子的潔淨，不想再給她添任何麻煩。
“咦？”
空姬然的目光停留在小女孩露出衣袖的一截雪白皓腕之上。
在那雪白皓腕處，竟然是生長著許些淡青色的……蛇鱗？
“對……對不起……我.……我不是故意嚇您的。”
小女孩如閃電般縮回了小手，顫抖的抱著小腿，膽怯的聲音中竟然有些點點焦急的哭腔，她似乎看到了女子的厭惡與離去。
長歎一口氣，空姬然知道小家夥誤會了，嘟囔了一句“真麻煩“，反手一抄，單手就將她撈到自己後背上，用實際行動代替了毫無意義的話語。
“我叫空姬然。“大概是覺得這段行程有些無聊，她想找一些話來聊聊。
“我……我叫青鱗。”耳畔傳來了小女孩柔柔的聲音。
“對……對不起，把您的衣服弄髒了。”
青鱗默默心想：這衣服，一定很貴吧，團長哥哥們的衣服都沒有紅衣姐姐的精致。
“沒關係，左右不過是一件衣服而已。”唯恐嚇到心靈千瘡百孔的青鱗，空姬然盡可能的柔聲安慰道。
在拐過一道巷角前，空姬然幽幽的瞥了一眼斜後方的某處，那裏，有個自認為隱藏的很好的家夥，一直在跟著她們。
要不是沒有從他身上感受到絲毫敵意，空姬然早就一巴掌拍死他了，還能任其一路尾隨跟過來？
而且，那人目光鎖定的，似乎是……青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