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凡間
行刑的弟子動作很利落，沒過多久，常淩渾身的經脈盡數被挑斷。
她被吊在半空中，鮮血還在稀稀拉拉的往下流淌。
林瑜似乎頗有不忍，朝著真希身上靠了靠。
真希頗為不耐地擺擺手“好了，趕緊把她丟出山門，然後把這兒好好收拾收拾，這味道太難聞了。”
兩名弟子毫不留情的拖著她向外走。
她第一次發現，從主峰走到山門的路，竟然這樣長。
路上的石子劃破了她的衣裳和臉頰，還有圍觀的弟子時不時的向她身上丟著各種小玩意。
處在仙門的他們並沒有臭雞蛋可以拿來砸人，於是常用的筆墨紙硯啥的通通都往常淩身上砸著。
“真是敗類，還真傳弟子呢！白白浪費門派那麽多資源。”
“敗類，滾出蒼嵐劍派。”
…………
他們不知道常淩被趕出門派的具體緣由，他們隻是單純的嘲弄發泄一下而已。
沒有什麽比看著自己曾經仰望的人從神壇上跌落，匍匐在泥潭裏更加‘解氣’的事情了吧。
感受到那些東西砸在自己身上，常淩第一反應竟然是‘真是浪費’，這樣小小的疼痛，已經不能再讓她有多大的波動了。
走到了地方，兩名弟子隨手將常淩向破布一樣丟了出去。
她同蒼嵐劍派的山門隻有不到一丈的距離。
她似乎從來沒仔細看過蒼嵐劍派的山門，沒有元華門那麽華美高大，隻是端端正正刻了‘蒼嵐’二字，是難以言喻的飄逸。
她離山門那樣近，這卻也許是她一生也無法跨越的距離了。
滾燙的液體在她臉上劃過，一時間她也分不清是血還是淚。
天空不知何時已是烏雲密布，幾聲驚天的雷響之後，豆大的雨滴砸下來。
將地上的血跡衝刷出去老遠。
山門內還在看熱鬧的弟子紛紛散去，陪伴常淩的，隻有淅淅瀝瀝的雨聲。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雙精致的靴子出現在常淩眼前，她極為費力的微微抬起了頭，撐著一把油紙傘的林瑜神色晦暗不明。
“林，林瑜。”常淩斷斷續續的說道。
林瑜輕輕地彎下腰，將常淩的半個身子也罩進傘裏。
“你這些年過得似乎不錯，可是我過得一點也不好，我每天吃不飽穿不暖，好長時間連眼睛都不敢闔上。”
“我去元華門參加弟子考核，他們卻隻給我個外門弟子的身份，享受不到任何的資源。”
“呐，你這些東西原來就是我的，借你風光幾年，現在也還是還給我了。”林瑜淡淡的說。
常淩發出低低的笑聲，笑著笑著大口的鮮血就從她口吐出來。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哭還是在笑“這是我想要的嗎？我想要我爹爹和娘親好好活著，隻要我們一直在一起就好了。”
“林瑜，你不是仙女嗎？仙女哪有這樣的啊。”
林瑜一愣，過了好一會，她才頗為幹澀的開口道“囡囡，我也沒有辦法。”
“我還是念著你的，你渾身經脈寸斷，被丟在這裏也是活活痛死或者是餓死，不如我直接就送你上路，下輩子有機會的話，我們仙道再見。”
林瑜纖細的手掌中多了一把寒光凜凜的匕首，她緩緩地蹲下來，常淩絕望的閉上了眼睛。
想象中的痛感並沒有到來，反而是‘咣當’一聲匕首砸落在地的聲音。
林瑜的身子突然向後跌去，手中那把精致的傘在地上翻滾了好幾圈。
“林瑜，你在幹什麽！”真和的怒氣怎樣也壓抑不住。
“滾。”他沒有向林瑜施舍一分目光，隻是冷冷的說道。
他左手在空中虛握一下，下一刻地上那把匕首就出現在了他手中，他反手一擲，這匕首恰好定住了林瑜的袍角。
林瑜急忙拔下匕首，起身飛快的跑進山門。
真和彎下腰，將常淩扶了起來，他的聲音有幾分苦澀“常淩，對不起，是師父沒用。”
常淩拚命的搖著頭，想要說話，一張口卻隻有大口的鮮血流出。
真和不知從哪兒掏出個瓷瓶，倒出一把猩紅色的丹藥，盡數喂進常淩口中。
“這是些止血的丹藥，也略微有一點點修複經脈的功效，不過最多也隻能做到讓你行動同凡人一般，與仙路，怕是無緣了。”真和低聲說道。
“我會將你送到凡間最繁華的城鎮，給你安排尊貴的身份，你要好好過完這一生。常淩，修仙不是人生唯一的目的，你，你不要想不開。”
有不少弟子因為種種原因修為盡失之後，一時間想不開都選擇了自盡。
常淩又如此的年幼，這般境遇的轉換也不知她能否承受的住。
“師父，我做錯了什麽。”常淩偏過頭，緊緊地盯著真和。
真和一愣，搖搖頭說道“我也不知道，我相信你不是那種會偷竊別人東西然後頂替她身份的人，常淩，你真的很不錯。”
“我為有你這樣一個徒弟而感到驕傲和歡喜。”
明明最疼的時候已經過去了，可是她的眼淚卻怎樣也止不住。
師父，能遇到您這樣的師父，我也很歡喜。
她終究是沒有力氣說完這句話。
她強撐著一點意識，被真和架著踩上了飛劍，飛劍淩空之後，她拚命睜大眼睛，仔仔細細的盯著腳下的那些景致。
不知道這是不是她一生中最後一次這樣俯瞰這世間，從此以後她也要成為那庸碌的芸芸眾生了。
真和的飛劍速度並不快，也是在照顧常淩孱弱的身體，但是過了幾個時辰，城市的輪廓還是清晰地出現在了他們眼前。
他們直接從天際掠過，來到了這座城池最金碧輝煌的樓閣。
常淩的意識斷斷續續的，她也不知道真和同那些人說了些什麽，不過她很快就被安排進陳設精美華麗的房間，還有侍女給她擦淨身體，然後將傷口細致的包紮。
“小姐，您是怎樣受了這麽重的傷啊，奴婢看起來就心疼。”她們細聲細語的同她講話，她也隻能間斷的應和幾聲。
這應當是凡間頂好的生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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