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魘
那人同樣發現了自己的蹤跡,並在向自己求救。
常淩咬了咬牙,調轉了下方向,朝著那邊行進。
很快兩道無比狼狽的人影就出現在她麵前,是顧司玉和一位眉目陌生的少年。
二人身上的衣袍都被劃得破破爛爛,一點也看不出那日翩翩貴公子的模樣。
而在他們麵前的,是一隻褐色毛皮的妖獸。
它拖在身後的尾巴分了兩個叉,轉頭看向常淩時,一雙漆黑的眸子似乎縈繞著絲絲縷縷的霧氣。
“常淩,讓我出去!”阿碧急切的聲音傳來。
常淩下意識的解開儲物法器,下一刻眼景致在她眼前層層疊疊的展開。
她看見自己救下顧司玉和那少年,然少年手中的長劍毫不留情的刺進了她的胸膛,她遲遲不肯合眼,看著少年將自己身上的東西都搜走,看著自己的鮮血一點點的流盡,
然後她帶著不解和怨恨化作一縷幽魂遊蕩在這附近,看著人來人往,各式各樣的鮮血淋漓。
她看到曾經許下山盟海誓的一雙道侶,男子毫不留情的將女子丟向凶獸的血盆大口。
她看見恭恭敬敬徒弟悄悄的給師傅下藥,然後一把火將那慈眉善目的老者燒了個幹淨。
她看見結伴而行的人們互相算計,她看見一條條性命在眼前隕落。
就像她當年一般。
“常淩,你可有怨?”一道聲音似乎穿透了她的靈魂,擲地有聲,經久回響。
“我……”她想說話,卻發現嗓子幹啞得很。
如果世間如此,世事如此,她怎能不怨?
“常淩!醒醒!”
又是誰在喊她?
她恍然間看到總是毒舌卻一直教導她的落月,看見冷麵的師父在大殿中為了她同那些人爭吵,她看見阿碧滿臉嫌棄的表情……
常淩猛的睜開眼睛,對上阿碧那雙飽含著擔憂的碧眸。
阿碧雪白的皮毛上沾染了些許灰塵和血跡,隻有那一雙碧眸還是同曾經一樣明亮。
“哼,你怎麽這麽弱,這簡陋的魘,都能讓你陷入這般境地?當時沒能拿下你,真是我的恥辱。”阿碧悶悶的說。
形如幼貓,尾分兩岔。
那是‘魘’。
喜歡擊垮人的心智,然後吞噬他們的靈魂。
它所修的道倒是同九尾狐有著異曲同工之妙,不過兩族自古以來就不甚和睦,魘以毀人心智為樂趣,以靈魂為食,在上古就有著赫赫的凶名。
九尾狐一族則要平和許多,一群軟乎乎的狐狸整日最喜歡的就是對著太陽曬肚皮。
幸好這隻魘尚未年幼,血脈又不算出挑,要不自己今天也得栽在這。阿碧看向常淩的目光又多了幾分不滿。
它抬起爪子在她臉上好一番捉弄,才將自己團成一團,開口道“我可能需要沉睡一段時間,等我醒來,讓你見識見識什麽叫真正的九尾狐。”
魘死去之後不留屍體,會化作最精純的魂靈,乃是神魂的大補之物。
它剛才在同魘的纏鬥中不小心將這魂靈吞下,而自己孱弱的現狀卻讓它無法立即消化,就隻能回歸最本質的方法——沉眠。
它服下一片眠魂草,在儲物法器裏枕著青眠鳥的尾翎舒舒服服的陷入了沉睡。
常淩平複了好一會兒,才勉強起身,探查著麵前已經暈倒的二人的情況。
這兩人眉頭緊蹙,身子微微顫抖著,時不時發出咬牙切齒的冷哼或是低聲的嗚咽。
他們應當也看到了心底最害怕最恐懼的事情。
常淩揉了揉還微微陣痛的額頭,剛才的畫麵極為清晰且具有衝擊力。
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她真的不知道還能在這條路上走多久,她還可以善良多久。
常淩將二人拖到一旁的石壁處,仰起頭,看著永遠皎潔的月亮。
這一夜,她沒敢打坐修煉,也沒敢合眼睡覺,神識時刻觀察著方圓一裏內的情況,天邊泛起魚肚白的時候,她身後終於傳來了一道有些虛弱的聲音。
“是,是常道友嗎?”顧司玉一開口,卻發現嗓子幹澀的緊。
常淩回身,將他稍微又扶起來了一些“嗯,顧道友可算是醒了。”
顧司玉的耳朵泛起了絲絲的紅色,他有些尷尬的說“麻煩常道友了,大恩不言謝,日後有需要股某人的地方,萬死不辭。”
少年漆黑的瞳仁中填滿了真誠的堅定。
常淩輕輕地點點頭。
顧司玉醒來之後,掏出了丹藥吞服下去,然後也同樣將一顆碩大的丹藥塞進一旁仍在昏迷的少年口中。
對上常淩看向他們的目光,顧司玉搖了搖手中空空的瓷瓶解釋道“養魂丹極為珍貴,家族也隻是給了我兩顆在必要的時候保命用的,蘇道友的狀態實在是不好,隻得先給他服下,不過以後我定會給常道友更加珍貴的彈藥的。”
常淩輕笑一聲說道“我沒有貪圖你丹藥的意思。”
如果這顧司玉給她一把丹藥當成謝禮,她怕是要被氣吐血,靈石法寶符籙她都缺,就是丹藥對她毫無用處。
聽見常淩的回答,顧司玉急忙點頭急切的道“我當然知道常道友不是這樣的人,要不,要不我和蘇道友也不能還留著一條命。”
天光已經大亮,常淩打量了一下四周的環境問道“顧道友可知回到青州的路?”
顧司玉搖了搖頭說“蘇道友是我們在青州雇的修士向導,他定是識路的,如果常道友不急的話,等著他醒來,我們再一同上路。”
常淩暗自鬆了一口氣,雲淡風輕的點了點頭。
“顧道友為何會陷入如此險境?”常淩還是沒忍住問出了這個問題,修仙世家出身的矜貴弟子,即使身旁沒有長輩跟隨,保命的法寶符籙定然不會缺。
顧司玉俊秀的臉上染上了幾絲怒氣“家醜不可外揚,這些航髒事情說給常道友聽也不好,這趟青州之行,真是讓我漲足了見識。”
路上所遇的修士,各各身上的血煞之氣都難以掩蓋,雙手不知道沾染了多少條人命,曾經笑顏相待的家人,遞出了離他最近,紮的最狠的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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