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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六章 命運

  在最後的最後,母親的呼痛、埋怨、看向她的眼神,如同將她淩遲。


  常淩也這才發現,自己那絳紅色的鬥篷不知道何時從身上脫落了下來,阿碧的蹤影一時間也是瞧不見。


  不過憑著生死契約之間的感應,她知道阿碧現在並沒有處在什麽危險之中,而眼前林君華幾人的情況,她顯然也走不開。


  估計因為自己的神魂強勁,這陣法並沒能操控她的身體,可是那過於真實的幻境仍然讓她心有餘悸。


  她不知道自己還能清醒的闖過幾個這樣的幻境。


  一次次這樣的‘誘惑’,她受不住的。


  不斷地撕開她最深最重的傷口,讓她一次次地麵對鮮血淋漓的痛楚。


  最難過的是,她本可以有那樣的生活,她本該有那樣的生活。


  可是無論是沉溺於幻境之中,還是因著巨大的落差而精神崩潰,對於她來說都是死路一條。


  常淩深呼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剛才還雜音陣陣的山林,現在則安靜的很,宛如死一般的寂靜。


  黑暗中不知道怎樣的手段還在等著常淩。


  突然間,劃破寂靜的是一陣悠揚婉轉的笛聲。


  笛聲入耳,常淩愣神了好久,讓她猛的回神的,是林君華幾人的身體緩緩地從地上爬起來,僵硬的朝著前麵走去。


  起先他們的動作還有幾分不協調,走了兩步之後,步伐就開始加快。


  竟是被這笛聲操控了。


  明明都是已經昏迷的人,還是中招了。


  常淩麵色一變,竭力拽住走在最後的蘇禹瑾。


  這‘蘇禹瑾’的力氣也大得很,不過他的身體顯然是承受不了這樣的力道,常淩聽到一陣他身上傳來的骨骼劈裏啪啦作響的聲音,怕是在這麽拉扯下去,蘇禹瑾的一條胳膊都能硬生生地被常淩拽下來。


  常淩無奈,隻得屏息凝神,跟在這幾人的身後朝著密林走去。


  幾人的步子並不快,常淩遙遙的跟著,維持著他們恰巧處於她視線邊緣的位置,不斷地打量著四周的情況。


  黑風山上到處都是濃鬱的陰氣,林君華幾人身上的異狀想必就是不斷地被陰氣侵蝕的結果。


  陰氣自然也是鑽入了常淩的識海,不過還沒等到發揮作用的時候,就全部都被常淩識海裏那些‘業障’給瓜分了。


  陰氣對於那種由著血腥殺戮與怨氣而生的陰邪之物,可是大補。


  可是這對於常淩來說雖是解了燃眉之急,但卻是一件十足的壞事。


  陰氣沒有侵蝕她,可她識海裏的黑霧更加的凝實,甚至現在常淩的神魂都能隱隱的聽到黑霧裏傳來的淒厲的哀嚎。


  以後常淩的修行隻得更加的謹慎,在突破大境界時遇到的危險也會成倍的增加。


  現在卻不是讓她擔憂這些事情的時候,她隨著林君華幾人不斷地向前走著,穿過層層的陰暗森林,很快就到了一塊頗為寬廣的地界。


  很大一片空地,沒有任何植被遮擋,沒有一點黑霧籠罩著的,隻有清冷的月光灑在上麵。


  一個裹在黑袍裏的人影站在那兒,不斷地吹奏著手間的長笛。


  他裸露在外麵的皮膚上俱是有著密密麻麻繁複而瑰麗的紅色紋路。


  在他的身後,白錦年等人低著頭站著。


  林君華幾人朝著他不斷地走過去。


  突然,那人卻猛地抬眼,透過層層枝葉的遮擋,一下子看向常淩的方向。


  他口中的曲調一變,激昂的音樂瞬間傳入常淩的耳朵。


  常淩心神一震,隻覺眼前一黑,無數尖銳嘈雜的轟鳴聲在她腦海裏爆發。


  她急忙向後退去。


  魔修邪修之中也是有各樣的修行分類,眼前這人,勉強也可以算的進樂修之中。


  除了邪惡的攝魂曲之外,其他樂修的普通攻擊,他自然也是掌握了的。


  常淩封閉了聽覺,可是音浪仍然隨著空氣不斷地振動而直直地擊在她的身上。


  不能使用神識,無法禦劍的她,完全沒有任何遠距離的攻擊手段,而那人所處的位置顯然後古怪,她也不敢貿然靠近。


  一時間她隻能通過對於氣流波動敏銳的捕捉,而不斷地利用強悍的身體素質在一棵棵樹木的枝幹上飛躍。


  隨著這樂修不斷地攻擊,常淩的意識也漸漸的出現了片刻的空白。


  不,不能說是空白,在那些空當裏,一張張扭曲的人臉填滿了常淩的視線。


  那些個邪修也不是傻子,人僵和陰傀煉製條件極為苛刻,本該是同階無敵的東西卻被常淩的淵祭劍克製地死死地,他們自然也不會拿它們再來對付她。


  隨著陣法一點點的恢複,再輔以一點點神魂上的攻擊,遲早能在常淩某個不小心的時刻,讓她死無葬身之地。


  幽州的修仙界並不太平,黑風山能穩定的占個山頭這麽多年,這些邪修除了有些背景之外,更是有著尋常邪修都不具備的冷靜。


  現在嘛,最重要的事情可不是對付常淩這個小嘍嘍,而是將那些個已經被陰氣侵蝕、失去了意識的修士趕緊送到陰窟,今日可正好是滿月。


  在那吹笛邪修不斷地攻擊著常淩的同時,先前那幾位穿著絳紅色衣袍的邪修悄悄的出現在了他身後,引著白錦年、林君華等人朝著遠處更深沉的黑暗走去。


  濃鬱的夜色裏,一道雪白色的嬌小身影慢悠悠地跟在他們身後。


  正是阿碧。


  這黑風山上的陣法限製了神識,它也沒有辦法給常淩傳音,這陣法頗為強勁,先前竟然連它也是差點著了道。


  等它回過神來,卻是已經同常淩失散,正巧瞧著幾道急匆匆的身影在密林中急速行進著,它也就跟了過來,於是就來到了這黑風山上唯一一塊沐浴在月光下的土地。


  然後嘛,自然也是遠遠地瞧見了常淩,不過與其跟著常淩東躲西藏狼狽不堪,還不如跟著麵前這些邪修,看看他們到底在搞什麽鬼。


  關鍵時候,還是得靠著它嘛。


  常淩的狀態委實稱不上好,距離拉開之後,那邪修的樂音攻擊也削弱了不少,可此時她最大的麻煩,卻是她識海中不斷翻湧的濃鬱黑霧。


  惡毒的語言又不斷地在她識海中響起,常淩的臉色一下子變得蒼白。


  在這般堪稱無助的情況之下,她也是忍不住的怨懟的。


  雖說是她使用了玄魂草,可是她先前並不知道,這靈藥的培育需要這樣多的人命,這本非她所願。


  甚至再往前些,修煉了《劍經》,再也沒有其他選擇……


  常淩猛的搖頭,自己的心緒竟然被影響的如此嚴重,再這般下去,她的道心甚至都會崩毀,整個人會直接變成一個瘋子。


  常淩不得不打起十二萬分精神,勉強分辨著眼前的景致到底是那些個意念的記憶,還是她麵臨著的險惡現狀。


  那邪修還能使出這般淩厲的攻擊手段,看來他們的神魂是不會受到這個陣法的影響的,那她無論怎樣的偽裝,一靠近就會被他立刻發現。


  常淩的大腦飛快的轉著,到底怎樣,才能打破麵前的‘死局’。


  在先前,黑霧暫且褪去的時候,她也曾用神識打量過這座山的全貌,然而先前卻並沒有發現那樂修所站立著的空地。


  常淩為數不多的知識儲備在這一刻快速的在她腦海中劃過,剛才在那處勉強瞥到的月亮,宛如一個掛在天際的銀盤。


  今日正是滿月。


  那人身上的紅色紋路……


  常淩麵色一變,急忙轉身朝著那處空地的方向掠去。


  她的知識儲備並不能給她解決疑惑,但她直覺莫名的覺得,那人的舉動樣態,都像是邪修經常使用的一種手段。


  血祭。


  不管血祭是為了什麽,總之對於她來說不會是一件好事。


  回返的路常淩同樣走的萬分艱難。


  時不時響起的樂音加上腦海中不斷的閃過的各式各樣的畫麵,偶爾路過的凶獸。


  強忍著不適,常淩勉強走到了那塊空地的邊緣。


  眼前的一幕,讓她不禁瞪大了眼睛。


  那個不斷地吹奏笛子的黑衣人,他的腳下已經是一灘鮮血,並且更多的血液順著他手上、臉上的血紅色紋路不斷地向下低落著。


  而流到地麵上的血,卻一點也沒有滲入到看起來頗為柔軟的土地裏麵,就在他腳下不斷地堆積著。


  “你還敢回來啊。”他猛的把笛子丟在地上,桀桀的笑了兩聲。


  “你是不是,妙音門的弟子。”常淩隨意的抹了把嘴角的血跡,低聲問道。


  那人一愣,怔怔的看向她。


  從他先前開始使用樂音攻擊時,常淩就覺得他的曲調有些熟悉,好幾年前,在九大門派的大比上,有妙音門的弟子,彈奏的曲目就與他出自同源。


  旋即他挑了挑眉“哦?你又是哪個門派的。”


  “一介散修。”


  “需不需要,我救你。”常淩抬眼看向他。


  那人一下子大笑出聲,笑著笑著,淚水就順著他斑駁豔麗的臉上滑落。


  更準確的說,是血淚。


  這麽多年了,終於有人說,要救他了。


  太遲了。


  他貪婪地看向常淩‘普通’的麵容,看著她堅韌、鮮活的狀態。


  仿佛透過她,能看到多年前那道身影。


  他的父母都是妙音門的弟子,他出生在大門派裏,又有著不錯的天資,本來也應該度過順風順水的一生。


  直到有一次一隊邪修襲擊妙音門,在他身上種下‘陰鬼’,剛剛被洗劫過的門派正是處於對邪修最怨憎的時候,他們怨憎邪修,也怨憎自己的無能。


  於是被種下陰鬼的他成了個眾矢之的的靶子,其他人畏懼這邪修留下來的‘手段’,又心有不甘的想要拿他來試手,證明自己並不是對於邪修束手無策。


  然後他傷痕累累的被門派驅逐,被父母厭棄,被同伴唾罵。


  在他心灰意冷之際,一路過的凝神境邪修貪圖他體質特殊天資卓越,妄圖將他煉製成傀儡,於是騙他來到了幽州。


  他在那位‘好心人’的指導之下,開始修煉邪術。


  他雖然年紀小,心智卻頗為不俗,在即將被煉製成傀儡的最後關頭,用長笛穿透了那名邪修的軀體。


  那是他第一次殺人。


  然後他從那名邪修的屍體上,得到了更多、更完整的邪術。


  直到他也雙手沾滿鮮血,視人命如草芥,成了個遠近聞名的邪修之時,才在同他人鬥法的時候,知曉所謂的種下‘陰鬼’,不過是那些邪修最基礎的手段,隻需要個最基礎的治療術法,輔佐些補充氣血的藥材,就可以去除。


  那樣的簡單而且輕易。


  卻是他一聲最慘烈的轉折。


  但凡有一個人,想要去救救他,他也不會落得這般境地吧。


  如果有選擇的話,又有誰會想的落得如此境地。


  隨後的好多年,他漫無目的地遊蕩在幽州,修行的功法讓他不能壓抑自己嗜血的念頭,每次誅魔行動開展的時候,他都會刻意的尋些大門派出身的弟子,然後看著他們在自己麵前掙紮,然後痛苦地死去。


  偶爾有那麽些個瞬間,他竟然也會羨慕死去的他們。


  他年紀已經很大了,過不了多久,凝神境的幾百年壽元就要走到頭了。


  本想著最後用自己的軀體為那些個修士灌注陰血,讓他們成為人僵。


  他仍然在恨著,他恨不得讓所有人都嚐嚐他的痛苦,看他們過得連他都不如。


  先前他躲在暗處,其實也偷聽了不少這些個修士的談話。


  他知道的,她叫常淩,她本來有那樣多的機會可以將她那些個同伴幹掉然後奪取寶物,她本來有那樣多的機會可以放棄他們,自己一個人輕鬆地沒準可以求得一線生機。


  現在她站在他身前,說想要救他。


  如果百十年前,有人這樣堅定赤誠的對他說要救他,他寧可自刎死去也不會活成現在這個樣子吧。


  他終究成為了他少年時代最厭棄的模樣。


  常淩瞧著麵前這人不斷扭曲著的可怖麵龐,沒來由的,竟然感覺到一絲悲傷。


  這世界上,又有誰沒有自己的苦衷呢,可是無論怎樣的苦衷,都不能成為給作惡開脫的理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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