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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2 拜倒在我的裙下(三更到

  後宮前朝,本是規矩森嚴,可三公主素來霸道,借口要向父親請安,硬是帶著韓越柔兜兜轉轉來了聽政殿。那麽巧恰恰趕上幾人從裏頭出來,祥泰一見皇姐便皺起眉頭,礙著禮儀不得不上前來。


  定山和卓羲是外臣男子,豈敢擅自到公主麵前,卻是瑾珠張揚地主動走上來,趁著夜色昏暗直直地盯著卓羲看,嘴上則說:“這樣巧遇見駙馬爺,不知千葉可安好,我這個做姐姐的很是惦記她。”她話鋒一轉,便朝四皇子笑,“這就是你上回提起的卓公子?”


  祥泰向卓羲遞過眼色,彼此心中會意,卓羲彬彬有禮,言行皆在禮數之上,瑾珠自然也不敢放肆,隻是難以掩飾地表露她的好感,連聲讚道:“有卓公子伴讀,父皇再不必擔心四弟的課業了。”


  韓越柔靜立一旁,她可不會像瑾珠那麽沒教養的拿眼珠子亂瞟人,可她想見的男子就在眼前,一顆心早已按捺不住,微微低垂的眼眸,全定在了梁定山的袍底長靴上。


  見皇姐喋喋不休,祥泰不得不上前道:“時辰已晚,駙馬與卓羲該出宮了,父皇也要起駕入後宮,皇姐,不如將來有機會再敘。”


  瑾珠瞥他一眼,下一回再見卓羲,可不知是幾時了,要緊的是她明白自己絕不可能嫁給卓羲,才可惜這樣俊美瀟灑的男子,生生的錯過。而她早已記不得,那死在迎親路上的丈夫是什麽模樣,分明未出嫁,可看待男女之事,已不是從前的小女兒心思。一麵拂袖離去,心裏盤算著是否有一天,能讓卓羲拜倒在她的裙下。


  韓越柔一直到離開都沒開過口,雖然能看一眼梁定山她心裏很高興,可她怨恨瑾珠讓她這樣出現在梁定山的麵前。瑾珠的言行完全沒有一個公主的貴重,那架勢明眼人看著就明白,公主是恨不得把卓羲拉上她的床。那麽,梁定山又會怎麽看她。


  “可他根本就不認得我了。”韓越柔心內苦笑,她不過是單相思。


  然而聽政殿外的事,很快就傳到皇帝耳中,他正心中不悅,平日裏也找不出由頭責備皇後,便徑自來了鳳儀宮,數落瑾珠在朝臣麵前無禮,公主失禮自然是皇後疏於教養,先失了德。


  帝後之間的微妙,他們彼此最明白,可終究是維持著互敬互重的體麵,正因為皇後從不把皇帝放在眼中,忽地被這樣責備,心中怒火熊燒,皇帝一走就把女兒叫到麵前,失去了往日的耐心和寵愛,劈頭蓋臉地罵道:“年紀也不小了,腦袋裏的東西卻一樣沒多,平日裏見你可憐不忍說你,你就越發不成樣子。好好給你選人家,這個瞧不上那個不般配,挑來挑去自己耽誤,可回過頭,卻闖去外臣麵前不體麵。我教你的規矩道理,你還記得多少?”


  韓越柔跟在一旁,今天姑母說要留她過夜,她就渾身不自在,果然鬧出點什麽了,無端端地陪著挨罵。而她並不是在乎被牽連,是唏噓這鳳儀宮榮光萬丈下的浮躁混沌,天家威嚴,不過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笑話。


  她自己想著心事,不知母女倆爭辯什麽,隻聽得瑾珠恨道:“母後也不是怨我給您丟臉,您根本就是怨我不是個男兒身,您不是把表哥當兒子看待,要把這江山也傳給她嗎?自然越柔才是您的女兒,我算什麽?”


  越柔聽得心裏一驚,猛然抬起頭,便見皇後揚手一巴掌打在女兒的臉上,殿內的氣氛頓時僵凝,越柔再不能幹站著了,上前勸道:“姑姑息怒,今日天氣炎熱,表姐她中了暑期,說話有些顛倒。我這就帶表姐去歇息,等太醫開幾服藥吃下去,就好了。”


  皇後已是被女兒氣得臉色蒼白,這話她竟然就這樣口無遮攔地說出來,若是皇帝此刻在門外站著,她們母女就是到頭了。是她自己把女兒寵成這樣子,她生的兒子不長命,養的女兒也沒出息。


  皇後跌坐下來,韓越柔拉著瑾珠出門去,但還沒走出去,皇後就喊住了她,吩咐道:“明日,讓你哥哥進宮來見我。”


  韓越柔怯然應了聲是,跟著表姐出去了。


  瑾珠這一邊,是委屈大了,回到寢殿嚎啕大哭,將一床的褥子被子都掀在地上,韓越柔小心翼翼地替她收拾著,口是心非地勸:“表姐別難過了,姑姑也是為了您好。”


  “他們都嫌我……”瑾珠啜泣著,“難道我願意這樣嗎,駙馬死在迎親的路上,難道是我的錯?”


  韓越柔背對著瑾珠,麵無表情地撿起地上的東西,可瑾珠忽然撲上來拉著她,眼中淚珠滴溜溜地打轉,胸前起起伏伏,任性而霸道地說:“我就是看上那個卓羲了,越柔你是最聰明的人,你幫我、你告訴我,我怎麽才能得到他?”


  聖人古訓女則家教,哪一句裏有這樣的事,在韓越柔看來,瑾珠是瘋魔了。可話說回來,她的心不也被素未相識的人偷走了嗎,他們這些壓抑在禮教下的女孩子,難道都有這個毛病?一見男子,就不知道自己是誰了?

  “你在宮外,出入自由,你去替我打聽那個卓羲,告訴我他所有的事。祥泰說他住在神山侯府,那你就借口去看千葉,好好替我摸摸他的底細。”瑾珠公主真真是癡人說夢,充滿血絲的眼珠子裏,升騰起扭曲的欲望,“越柔,不會連你也不幫我吧?”


  韓越柔怕得很,可不知怎麽,聽說要去神山侯府,她竟沒半分想拒絕的意思。她自己,也瘋了嗎?

  夜色漸深,定山和卓羲回到神山侯府時,本想逗一逗哥哥看熱鬧卻熬不住困倦的惠梨,早跟著二娘撤了。但進門就被告知定山的起居之物被搬去了公主房中,定山沒言語,卓羲笑道:“這一天比我想得早到了好些時候,其實這樣也好,你和公主過得好,楚歌就不會再多想了。你待公主好,公主也不會虎視眈眈提防排擠楚歌。”


  卓羲這話,很不客氣,定山想為千葉爭辯幾句,但兄弟之間還有什麽不了解的,明白他是把心裏頭的事都化在這幾句話裏,不過是散散鬱悶而已。


  “你有什麽話,早些對楚歌說清楚才好。”定山說罷,便與卓羲分開,一路走往家宅深處,遠遠就看到正院臥房裏燈火通明,等他進了院門,聽得動靜的千葉已經迎了出來。


  外頭的世界浮躁喧嘩,這小院落裏,最是清靜之地。定山一進門心就安了,聽千葉軟軟地說惠梨如何欺負她,二娘如何殷勤,言語中都是被家人寵愛的幸福,雖然至今還會偶爾對眼前的一切有所恍惚,但他早就覺得,千葉像是前世就注定了是這個家的人。


  “皇叔如何說的,你察覺出古怪了嗎?”定山本不願提起宮中的事,不想千葉主動詢問,寬衣解帶的手勢也比早晨要熟稔得多,一麵為定山脫下外衣,一麵認真地問著,“難道刺客是皇叔派來,故意牽絆我們的?他是不是怕你乘船而去,從此再不回來。”


  定山頷首:“卓羲認為四皇子不會對他有所隱瞞,所以問題一定在皇帝身上。”


  千葉眉頭緊鎖:“皇叔何以做得這麽明顯?”


  定山雲淡風輕地說:“大抵是想以此警告我們,真有一天他親自說出口,結果就不會這麽簡單。”


  千葉對叔父的失望,何止於此,親手遞給定山一碗茶,苦澀的笑容裏更有幾分灑脫:“你看,你還擔心若有一天再次與朝廷對立時我怎麽辦。你不想想,既然叔父他也可能等待著那一天,難道他顧慮我這個侄女了嗎?他如此無情,我又何必顧忌,記著了,我和他們再無瓜葛。”


  定山頷首:“再說,就是辜負你了。”


  千葉嫣然一笑,催定山去洗漱沐浴,再見時兩人都已清清爽爽,可定山卻站在桌邊不動,像是在找什麽東西。


  “怎麽了?”千葉湊上來,隻見定山眼眸一亮,說道,“你身上的香氣,之前我就聞見過,但總是若有若無,很不真切。”


  千葉微微臉紅,說:“是天生的,時不時才有,聽皇祖母說我娘當年也是這樣,所以我從不是施香粉,不知她幾時就有了,回頭衝撞了就怕怪了。”


  定山很新奇,千葉卻覺得害羞:“說出來怪不好意思的,你可不許告訴別人,也不許再提了。”


  突然提起太子妃,定山又想起瑾珠公主那幾句話,而今晚也見到了她,三公主對自己不過是客氣,可她衝著卓羲的架勢,實在古怪。定山又想起來,好像瑾珠公主身邊有一個人,也在朝自己看。


  千葉沒有察覺定山在想這些事,拉著他一同入榻,自言自語著:“一直被人說我和我娘長得很像,我對她的印象幾乎就變成看鏡子裏的自己了。有時候覺得,很多時候記憶裏的事,未嚐不是人們自己想象出來的,然後以為那就是記憶,你說呢?”


  定山還沒開口,千葉擁著被子躺下,繼續說:“我也懷疑過,十三年前看到我娘的最後一眼,到底是不是真的。會不會是因為人人都說她是自縊,我就想象出來了。”


  定山問:“那你記不記得,自己為什麽會去那間屋子?”


  千葉神情一怔,那鮮明的一幕再次出現,心就像裂開般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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