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3 山裏的日子(還有更新
定山卻道:“當時是那樣想,可如今已不同,難道因為是親近可信的人,就能隨便利用和辜負?”
千葉皺著眉頭,輕輕推了丈夫一掌:“堂堂男子漢,糾結這些做什麽,你覺得我是計較的人嗎?我若是計較的人也罷了,說這些有的沒的,難道這樣就不算辜負我?”
定山笑了,千葉不滿地嗔道:“進山練個兵,都練傻了。”可她又饒有興致地問丈夫,“你回來後我還沒問過你,山裏頭一切還好嗎?”
“他們都是在這裏苦熬多年的,也曾跟著威武大將軍上戰場,更有人曾去過神鼎山,知道我的來曆,自然不會友善,大事小事諸多為難,剛開始的確不順利。”定山如實道,“可日子久了見我不會輕易放棄,彼此了解了真性情,大家就稱兄道弟起來。知道你們就在山腳下,還催我多多回來看你,畢竟他們要見妻兒一麵不容易。”
千葉靜靜地聽定山講山裏的事,丈夫神采飛揚滿目激情,仿佛找到了真正屬於他的天地,千葉知道,相識以來,這段日子定山才真正過得有血有肉。而這蒼雲山下,雖然清苦寂寞,卻就是千葉曾經憧憬和幻想的生活,哪怕不是真的隱入山中不與人往來,也絕不是在依舊住在京城裏,逃不開朝廷與皇室的紛擾。
若是可以的話,千葉願意留下來,做一個獵戶的老婆,做一個農家的妻子。可定山要的,是天下。
夫妻之間,總有一方要退讓,千葉知道她的退讓,會換來定山一生的嗬護守候,他會用一生來愛自己,那就什麽都值得了。
“你曬黑了。”千葉想著心裏的事,已經不記得定山說到哪裏了,她對於打鐵練兵委實不感興趣,她伸手摸了摸定山比一個月前粗糙了許多的臉蛋:“再回京城,溫潤如玉俊俏非凡的駙馬爺,可就不見了。怪你,若是像容將軍那般的,韓越柔也看不上你。”
定山嗔怪:“好好的,提她做什麽?”
千葉笑起來:“人家一心一意想靠近你,要是知道你這樣嫌棄,豈不要傷心欲絕。不過啊,等我們再回京城,韓二小姐若仍舊不放棄,你千萬記得明明白白地告訴啊,你討厭她,記下了嗎?”
定山見千葉滿眼睛的霸道,笑道:“我若再敢沾染人家的脂粉氣,隻怕連家門都沒得進了。”
千葉被逗樂了,窩進定山懷裏,看著眼前的美好安寧,驕傲地說:“知道就好。”
且說楚歌回京來,她獨自一人走得快,不消半個月就到了,可卓羲已是等得望眼欲穿。雖然見麵說的不過是“正經事”,卓羲也高興能見一見楚歌,他如今要守在四皇子身邊,不然時不時也去一趟蒼雲山也不是不可以,可他走不開。
倒是楚歌,現在越來越看淡了她和卓羲之間的情意,說不上不在乎,也說不上在乎,反正這樣一如往常的相處,就可以了。心中的感情看不到將來,卓羲自然會有些失望,可他更怕楚歌從此不再理睬他,二十來年的相處,他比誰都了解自己喜歡的這個女人。
交代了要緊的事後,楚歌便帶著二娘新作的冬衣來見團團,文賢山莊裏依舊那麽靜謐,楚歌跟著書童兜兜轉轉來到一處飛簷高挑的亭子下,團團正在裏頭下棋,可與她對弈的,卻是四皇子祥泰。
楚歌微微皺眉,而團團發現她來了,立刻丟下棋子飛奔出來,驚喜地問著:“楚姐姐,你來接我回家嗎?”
“我來看看你,二娘做了冬衣。”楚歌有些不忍,將冬衣拿出來,那是二娘在蒼雲山下做的棉襖,到底是帶過兩個孩子長大的,即便見不到女兒,也能估算出她此刻的身量,棉袍比在身上不大不小,過這個冬天足夠了。
團團抱著冬衣,麵上掩不住的失望,可她是懂事的孩子,知道神鼎寨的兒女該有怎樣的風骨,立刻又歡笑起來,拉著楚歌的手說:“姐姐,我會下圍棋了,四殿下正在教我下圍棋。”
楚歌起身來,見四皇子負手立在亭中,溫和的笑容裏有幾分淡泊,而她還記得離京路上,惠梨為這個人掉落的眼淚。單看樣貌氣質,四皇子和惠梨的確很般配的一堆人,可是四皇子太沒有擔當,他連自己的人生都無法承擔,又如何承擔惠梨的人生。
“楚歌姐姐,你回去告訴我娘還有哥哥嫂嫂,四皇子每天都來陪我玩兒,師傅們也不打我手心了,師尊每天親自教我寫一個字,大家待我都好。”孩子離開了親人,都會迅速長大,也正因如此,親人永遠無法取代的,楚歌誇讚團團能幹懂事,對祥泰不過是點頭而已。
後來再見卓羲,才知道四皇子婚後每日來山莊的日子更多了,除了不得不應付的朝政之外,他大部分時間都在這裏,楚歌歎息:“是逃避嗎?”
卓羲倒是為祥泰辯解:“非要說逃避,我也沒得辯駁,可他就不能選擇自己想過的人生?”
楚歌冷笑:“他是皇子儲君,肩負著江山天下。”
卓羲無奈,隻道:“是他的命,但也許非他所願。”
再次離開京城,已是十月下旬,遇上了這裏第一場雪。出城的路上眼中所見都已是銀裝素裹,楚歌還記得初到京城時,那繁華無邊的春色,這一年裏發生的一切,仿佛比她過去的二十年還要多,而她的人生隻是平靜地延續著,還沒有找到重新開始的路口。
亦是初雪這日,傍晚時祥泰從文賢山莊歸來,他雖然日日在那幽靜避世的地方,可回到宮裏,該做的事他也都好好地去麵對了,隻是他麵對的人所要的遠遠多於他所做的。
慶吉宮在內宮之外,自成一番天地,位置又在皇城東側,如今人人都把這裏叫做東宮,隻是祥泰還沒有太子的頭銜,自然他自己對此不在乎。進門時,內侍宮女一路相迎,而見到蓮妃,卻看她雙眼通紅,顯然是哭過了。
祥泰本不想問為什麽,隻當做沒看見,可蓮妃故意在他麵前啜泣了幾聲,他暗暗一歎,停下腳步問:“出什麽事了,為何哭了?”
蓮妃淚眼盈盈好不可憐,嬌柔地說著:“母妃今日問妾身,四殿下每天都做些什麽事,妾身答不出來,被母妃責備了。”
祥泰道:“我每日在文賢山莊念書,你這樣說便是了。”
蓮妃囁嚅:“妾身說了,可是母妃說……”
不問也知道,母親根本不信自己純粹是去念書,她一定問蓮妃自己是不是在逃避她,其實根本無所謂逃避,夜裏一杯酒就能做的事,何必費心思逃開。祥泰本以為自己會不行,但原來沒有感情也可以雲雨,他要是盡快為母親生下孫子,也就天下太平了。
“明日一早,我和你一道去請安,有什麽話說明白,母妃也就不會委屈你了。”祥泰淡淡一言,就往書房去。
“她能委屈我的事,又何止這一件?”蓮妃委屈地自言自語著,卻見宮人從門前匆匆而來,尷尬地說著,“娘娘,三公主請您進內宮一趟。”
蓮妃眉頭緊蹙,不耐煩地說:“她又找我做什麽,不是要搬出去了嗎?”
說到瑾珠搬離皇宮,楚歌回到蒼雲山時,也把這個消息告訴了千葉,帝後已經答應三公主以未亡人的身份離宮自立門戶,往後的歲月她都會在公主府裏為那死在迎親路上的駙馬守寡,也就意味著,皇帝和皇後再也不打算為她操心婚事。
“卓羲說,三公主臉上的傷痕遲遲不退,不過她自己好像不在意,眼下正如火如荼地修建她的公主府,大概過了年就要離宮。”楚歌皺著眉頭,“她出了皇宮,對你而言,倒是個麻煩了。”
千葉不屑地說:“她還想欺負我,她有膽子就試試。”而千葉本身不在乎京城裏的人過得怎麽樣,楚歌不說的事她連問都懶得問,惠梨雖然好奇四皇子現在過得如何,可她知道楚歌的脾氣,問了隻會挨罵,忍一忍倒也過去了。
很快,西北風陣陣,將蒼雲山變成了冰雪的世界,千葉在今年元旦時許願能早些離開皇城過上自由自在的生活,萬萬沒想到這個願望,在是年除夕就實現了。雖然這深山野林裏,平日連個人都見不到,可一家子守在一起,除了小妹遠在京城外,總算也是團團圓圓。
定山從深山裏帶來野味,楚歌從山外弄來蘿卜白菜和酒,兄弟們大多被遣散回各自的家鄉與家人團聚,屋子裏燒著暖爐點著油燈,夜色裏遠看,仿佛點綴在山下的一顆夜明珠。
五個人熱熱鬧鬧地圍坐在一起,二娘已經喝得雙頰緋紅,醉醺醺地說:“真沒想到,會在這種地方過年。當家的曾經想過,可那麽多兄弟呢,他丟下哪個好。”
千葉的腰腹已經大變樣,人也跟著豐滿了些,二娘照顧夫人生下定山和惠梨,自己又生了團團,產育上經驗老道,日日都管著千葉。今晚這一桌飯菜,千葉能吃的也有限,最讓她饞的是,楚歌從山外打來的米酒,那香甜的滋味彌漫在溫暖的屋子裏,光是聞著,千葉就忍不住地舔嘴唇。可二娘早就說,孕婦不能飲酒,甜酒釀都不成。
定山可憐千葉坐在一邊隻能光看著,他本以為孕婦懷孕要吃得更多更好,但過了頭幾個月二娘就變臉了,這會子大家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就千葉坐在邊上,眼珠子滴溜溜地轉著。
定山心疼她,悄悄拿勺子在酒碗裏舀了一勺酒,假裝是湯,要送到千葉嘴邊。千葉聞見酒香雙眼就放光,可是沒能逃過二娘的眼睛,她喊住了定山,湊過來聞了聞,微醺的人立時就生氣了,朝定山腦袋上拍了一巴掌:“胡鬧,把我的話當耳旁風嗎?”
千葉立刻裝無辜,柔弱地問二娘怎麽了,定山瞪大了眼睛,邊上惠梨已經笑得滾到楚歌懷裏,指著哥哥說:“梁定山,你等著挨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