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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7 死在芳貴妃的手裏(還有更新

  京城的局勢變得越來越為妙,舊年除夕煙火的絢爛仿佛還在眼前,可僅僅過去幾個月,國家就陷入南征北戰的局麵。現下傳來定西大將軍受重傷的消息,更是給人心一記猛擊。


  那天之後,守城軍發現越來越多的百姓往京外遷徙,最該值得百姓信賴的一國之都,似乎已經成了最危險的地方。


  轉眼又是兩天,西北再沒有書信傳來,從最初的消息發出到京城的十天可能發生任何事,而現在又多了兩天,容恒在邊關生死未卜,他若死了,不知是不是連帶著皇帝與韓國舅當年通敵陷害太子的證據也會消失。


  自然千葉一家人,隻盼著容恒能全身而退,連那些證據,也無所謂了。


  這兩天,家裏安安靜靜,除了初初的笑聲和哭聲,大人們都很少說話,容恒若有什麽三長兩短,惠梨說要還給人家的那些東西可怎麽辦,話是這麽說,但家人都明白,惠梨是在好好考慮著她和容恒之間的事。


  春到爛漫時,花也該謝了。


  神山侯府的花徑上落花滿地,或白或粉,伴著幾片青蔥綠葉,春色的輕盈,本該給人以希望,可梁定山一路走開,看到花徑深處拿著笤帚本該清掃落花的妹妹,卻怔怔地發著呆,那樣明朗活潑的姑娘,好像又回到了那年的深秋。


  定山微微一笑,走向妹妹:“惠梨,這裏打掃好了,去把你嫂嫂園子裏的落花掃了去,不然初初又滿地打滾。”


  惠梨醒過神,哦了一下,但見到哥哥來,心裏又一緊,哥哥會不會得到什麽消息了?


  “這是給你的。”定山背在身後的手伸出來,遞給妹妹一張疊好的信紙。有些皺吧的薄薄的一張,從紙背透出墨汁,瞧著也不像是一封信。


  “這是什麽?”惠梨一麵問著,打開了信紙。


  妹妹,我沒事,等我回來娶你。


  潦草的十來個大字,又嫌幾分筆力虛浮,似乎是受傷或大病虛弱之人,匆匆寫下的。


  惠梨猛地抬起頭看著哥哥,定山淡淡一笑:“夾在容恒派人寄給我的信函裏的,我想應該是給你的。”


  惠梨的心突突直跳,這一張紙兩句話,仿佛有千斤重,這個人霸道又蠻橫,說一句要娶她,可人轉身就去了那麽遠的地方,但是……即便那麽遠的地方,即便出了那麽大的事,他也記著,要給自己一個交代。


  而當年,祥泰在向她表白後,再沒有讓惠梨感覺到能放下心的可靠。


  “容恒他,到底是惦記著你,給我的信函是代筆的,他自稱傷的不輕但不傷性命,可他還是要親筆給你留幾個字才好。”定山伸手扶著妹妹的肩膀,“別擔心了,容將軍死不了。”


  惠梨背過了哥哥,不想讓他看見自己的神情,但是問:“在你心裏,是不是已經打算把我嫁給他了?”


  定山道:“哥哥不會幹涉你的婚姻,現在說或許晚了,也並不是因為四殿下有了頂天立地的擔當我才說這番話,哥哥有些後悔,當初對你說那些話。你的人生是你的,哥哥期望你幸福是哥哥心願,可即便是辛苦悲傷的人生,也該你自己去麵對,也該你自己去抉擇。”


  惠梨這才轉身來,搖頭道:“當時我自己心裏就明白,祥泰並不是我想嫁的男人,隻是那樣的感情很糾結,一邊是理智,一邊是無論如何也放不下。至於這個人……”


  定山道:“你若不願意,哥哥寧願不與他做兄弟朋友,也絕不會讓他欺負你。”


  惠梨笑道:“他不會欺負我,可我想等他回來,再好好看看他這個人。”


  定山憐愛地問妹妹:“是動心了?”


  惠梨雙頰緋紅:“哥哥說什麽?”


  隨著容將軍一封報平安的信,整個京城與朝堂都為之鬆一口氣,武將軍的船已經出海了,東海邊境來犯的倭人也悉數被鎮壓,東邊暫時得以太平。武將軍出海之後的事,至少要一年才能見分曉,眼下雖不能輕易放鬆警惕,至少眼前的事,總算少了一件。


  祥泰監國以來,壓力甚大,可他好好地支撐住了,兒子終於有出息,芳貴妃驕傲得幾乎藏不住,可是皇帝卻漸漸衰弱。他在芳貴妃殿閣中養病,冬去春來本該有所起色的時候,宣太醫的次數反而越來越頻繁。


  皇後的精神極好,除夕以來,她仿佛病痛全消,至少在人前的風華比起往日不減半分,這一日容將軍傷情無礙的消息傳來,她看似是來向皇帝道喜,可卻像是算計好了時間,趁早來最後看一眼這個人。


  除夕夜宴露麵後,大臣們幾乎沒再見過皇帝,若是再見到他,必然會驚愕,皇帝又瘦了很多,即便不在壯年,也絕不該蒼老至此。在皇後眼裏,也不勝唏噓。


  “本宮想和皇上單獨說會兒話,芳貴妃你跪安吧。”皇後抬起手,闊袖上的鳳凰展翅欲飛,金線綻放著耀眼的光芒,芳貴妃一生都屈居在這隻鳳凰底下,可她無所謂,誰笑到最後,才是真正的贏家。


  “臣妾先退下了。”芳貴妃恭敬地退出去,可皇後卻又喊住她,“怕你在門外偷聽,讓我的人守著就好,你帶著你的下人都不許靠近。”


  這話說的這麽直白,可芳貴妃也沒變臉色,反正皇帝現在什麽也做不了了,他們還能怎麽樣。


  皇帝一臉好笑地看著她們,對皇後道:“你和她,鬥了一輩子。”


  皇後去端了一碗茶來,送到皇帝嘴邊,見皇帝不喝,她冷笑:“皇上怕臣妾下毒?”


  皇帝閉上了眼睛,皇後再道:“那樣的賤人,有什麽資格和臣妾鬥,她不配。”


  “你們為什麽會留下祥泰?”皇帝問。


  “沒有祥泰,宗室裏的人就會蠢蠢欲動,而我的繼業還沒長大。”皇後的答案利落明了,“現在就是最合適的時候了。”


  皇帝緩緩睜開雙眼:“外麵的世界,現在怎麽樣了?”


  皇後道:“局勢一片大好,東海的倭人都已伏法,西北邊定西大將軍傷勢無礙,他受傷也不是吃了敗仗,據說隻是不小心罷了。”


  皇帝深深地看著她,皺眉道:“這對你們有什麽好處,我本以為,你們會用當年一樣的法子。”


  皇後嘖嘖道:“他們都是聰明的孩子,我們又怎麽能走一樣的路,被他們看得透透的?皇上,您務必好好地活下去,親手把皇位傳給繼業。”


  皇帝嗤笑:“朕怕是,活不到那一天。”


  皇後上上下下打量他,冷然道:“那也是你自己選擇的,若是隨我回鳳儀宮,至少我能讓你活下去。你我終究是夫妻一場,沒有感情也有恩情,我對你有恩啊。”


  是啊,這條路,是皇帝自己選擇的,他不想再活著被自己的良心折磨,他選擇了最徹底的逃避,可又沒有勇氣結果自己的生命,他把自己交給了芳貴妃。從前的芳貴妃,盼著他健康長壽,能為他們母子擋風遮雨,但現在兒子出息了,朝堂上有了臂膀,更有了扛起江山的魄力,那麽……現在的芳貴妃,一定希望他立刻消失。


  兒子不願接受自己活著把皇位禪讓與他,那麽隻有等自己死了,她的兒子才能做成皇帝。


  皇後打開茶碗蓋,聞了聞湯水皺眉道:“有沒有下藥,是聞不出來,可憐皇上,日日夜夜把毒藥當補藥喝。”


  皇帝清冷地一笑,赴死的從容令人心寒:“誰知道呢。”


  皇後起身要走,皇帝又問她:“你要把千葉怎麽樣?”


  “皇上把一切交給祥泰,就是希望他能扭轉局麵不是嗎?”皇後傲然道,“那又何必唱衰呢,你該堅信你的兒子,不會讓我得逞。不過……怕是來不及了。”


  她傲然走出了殿閣,根本不會管裏麵那個人會不會死在芳貴妃手裏,連過去的每一次雲雨,她都是幻想著這張臉和他的哥哥有幾分相似,她對這個男人,沒有一點感情和留戀,也正因為這個男人的懦弱無能,才把她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好在一切都要結束了,很快連季氏皇朝也將不複存在,到那一天,她要毀了太子的陵墓,把那個賤人挫骨揚灰,她要把自己……葬在他的身邊。


  這一天夜裏,一道急報闖過守城軍的阻攔,衝入神山侯府,定山在睡夢中被驚醒。兩天前,江南暴動,數千人集結成軍,打著神鼎寨的旗號,如蝗蟲過境般掃蕩城鎮村落,殺男丁奸女子,甚至埋殺老人孩子,隔著千裏,山寨的兄弟用最快的速度傳來,消息送到定山手裏時,人就倒下了。


  前廳裏燈火輝煌,卓羲和楚歌都是一臉肅殺,楚歌分明去過江南,以為那些散不成軍的小嘍嘍們難成氣候,誰知道竟會一夜之間變成這個局麵。


  千葉在寢衣外披了一件披風,緩緩而來,隔著門都能感受到廳內氣氛的緊張,她忽然想起了除夕夜自己看到滿目繁華時的傷感,那種微妙的心情,又一次湧上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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