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2 血人(四更到
千葉曾被張堂主用刀刃抵在咽喉,她明白眼下那種刺痛對於瑾珠而言,必然是成倍的恐懼。誰都有求生的欲望,瑾珠自然要掙紮,可是千葉狠狠地對她說:“你再亂動,別怪我不客氣,讓他們全部退下,放開楚歌。”
一陣陣刺痛刺激著瑾珠,她不知道下一刻這匕首會不會就捅進她的咽喉,立刻尖聲叫著:“退下,都退下,放開那個女人。”
可是侍衛們不會輕易服從,畢竟這是在皇宮,這是在皇後的殿閣,然而皇後在裏頭一直沒出來,不是她躲也不是她不想看到這一幕,方才被千葉一氣,她整個人都軟了。
見侍衛們不動,瑾珠幾乎瘋了,尖叫著斥罵著,可脖子裏的刺痛又能立刻就讓她老實。
直到韓繼業上前來,侍衛們才動手,韓繼業則對千葉道:“他們會放了楚歌,千葉你別衝動。”
方才正預備出門,聽妻子說越柔離開家時,聽見她命人去三公主府送消息。妹妹昨晚明明答應自己絕不會和瑾珠有瓜葛,可一轉身她就反悔了。那一刻,韓繼業才突然意識到,姑姑為什麽要楚歌,原來她是要逼千葉進宮,韓繼業懊惱已經來不及了,他竟然完全沒想到這一點。
此刻衝進宮裏,見到這樣的場景,他知道自己無論怎麽對千葉解釋,也洗不清了。但也許,千葉根本不在乎。
“楚歌,他們放了你之後,你就出宮去,卓羲在外麵等你。”千葉對楚歌說著,“你放心,他們不會殺我,你回家把傷養好,我很快就會回來。楚歌你記著,你要是不走,我就把匕首插進自己的咽喉。你現在不走,我們倆就誰也走不了。”
楚歌身上的束縛被鬆開,傷痕累累的她反而有些站不穩,可到底是練武之人,這一口氣還撐得住,她的確想帶千葉一起走,可她知道千葉說的話,絕不是嚇唬她那麽簡單。
“韓繼業,你把楚歌送出去,我隻信得過你。”千葉轉而對韓繼業道,“送她出去,你再回來,我就放開瑾珠。”
這一句“我隻信得過你”,對韓繼業而言,勝過千言萬語,他還能在千葉心裏留下一份信任,那讓他做什麽都可以。他脫下自己的衣裳披在楚歌身上,楚歌的衣衫就算沒有被扒開,也被鞭子抽得支離破碎。
楚歌沒有拒絕,她抓著衣衫,臨走前深深看著千葉,看到千葉對自己的微笑,這一刻,她從未如此憎恨過梁定山,明明她該恨的,是眼前這些瘋子,可她恨的,就是梁定山。
韓繼業迅速帶楚歌出宮,卓羲果然已經等在門外,楚歌見到卓羲的一瞬,才軟下了身子,卓羲什麽話也沒說,把楚歌抱上馬後立刻就離開了皇城。韓繼業也沒敢磨蹭,再次飛奔回鳳儀宮,姑姑已經被宮女們攙扶著走了出來,侍衛們都拔著刀對著千葉。
韓繼業嗬斥他們:“全部退下,退下!”
“表哥救我!母後救我!”瑾珠尖叫著,更斥罵千葉,“人已經走了,放開我,季千葉你要言而有信,你放開我啊。”
韓繼業亦道:“楚姑娘已經被卓羲接走了,千葉,你把瑾珠放開。”
“言而有信?”千葉低下頭,看到那張濃妝豔抹下醜陋的臉,其實瑾珠本來長得挺漂亮的,畢竟她們身上還有著那麽些許相同的血脈,可是她卻硬生生把自己弄成了這副鬼樣子。
“可惜你不配。”話音落,千葉手中的小刀猛地紮入了瑾珠的咽喉,更用盡所有力氣割開一刀,她感覺到熱血從手中湧出,瑾珠的眼珠子都幾乎瞪出來,雙手捂著脖子,但再也沒有力氣尖叫掙紮,鮮血不斷地噴湧而出,在周遭宮女的尖叫聲中,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千葉的衣衫被染成了血色,瑾珠的身體也很快浸透在血泊中,她的臉上慘白如紙,沒多久,再也不動彈了。
所有人都震驚了,千葉挾持了瑾珠後,韓越柔就立刻被其他宮女太監帶開,隔著重重人牆看到這一幕,她渾身都僵硬了。看到千葉踏過瑾珠的屍體,渾身是血的人朝侍衛走去,那小的幾乎看不見的匕首就在她的手裏,她又一次被千葉騙了,她怎麽那麽天真呢,千葉怎麽會就範,她怎麽會去舔瑾珠的腳,哪怕真的在她麵前殺了楚歌,千葉也絕不會屈服。
她又一次,被騙了。
鳳儀宮裏一片肅殺,千葉每走一步,都是刺目的血色腳印,侍衛們被節節逼退,竟沒有一個人敢上前拿她。
但此刻,又有人闖進鳳儀宮,聽聞消息的韓國舅迅速趕來,眼見瑾珠倒在血泊中,而千葉滿身是血,他氣得臉色鐵青,命令眾人:“把安國公主軟禁起來。”
終於有侍衛上前帶千葉,可他們卻無從下手,根本不敢碰這個人,不是被她滿身的血嚇著了,而是這震懾人心的氣魄。千葉沒有抵抗,她不想讓自己麵臨危險,冷冷地看了眼韓國舅,自行朝宮門外走去。
“公主……”有人在哭泣,可這一聲公主絕不是叫她,但死了的那個,根本不配稱為公主。
擋在韓越柔身前的人終於散開了,宮女太監們假惺惺地跪在地上哭泣,她一步步走向沒了生息的瑾珠,她的血還不斷地往外流,從台階上往下淌,地磚和花草都被染紅了,不知多久才能清洗幹淨。那張臉煞白,血都流光了,當然是白色的,韓越柔的繡鞋踩進了血泊,那好像還有幾分溫熱的血透進了她的腳。
她以為能看見千葉被瑾珠折磨的,可眼前的一切……
“瑾珠?”韓越柔顫抖著伸出手,摸過了瑾珠幾乎脫出眼眶的雙眼,那猙獰的眼眸總算合在了一起,她抬頭,笑得那麽陰森可怕,“姑姑,表姐死了,姑姑,您的女兒被季千葉殺了。”
韓國舅卻走上前,略粗暴地攙扶了他的妹妹進殿門去,仿佛都不允許她為自己的女兒哭一哭,當然,皇後根本不會哭,她早就恨自己為什麽會生下這樣的孽障,隻是,她好像又一次輸給了千葉。
韓國舅進門後鬆開了手,看了眼奄奄一息的皇帝,冷然道:“那皇帝的玉璽下旨,讓祥泰傳旨,決不許容恒帶兵南下,連追加三道旨意送去西北。”
皇後虛弱地坐在一旁,她冷笑:“哥哥,你看我和皇帝,誰能活得更長一些?”
韓國舅冷然道:“你不想看繼業君臨天下?好好活著吧,不要再和季千葉糾纏,你我到底為什麽,掙到這一步?”
皇後道:“你猜千葉,對我說什麽?”
“說什麽都不重要,我根本不在乎。”韓國舅走到皇帝床榻旁,歎了一聲,“當初幸而你是嫁給了他,若是真的嫁給太子,我也沒什麽意思。”
“千葉說,我們一生的悲劇,是因為我們有個同樣是瘋子的親娘。”皇後似乎有些神誌不清了,她笑著問國舅,“哥哥,我們的娘,是瘋子嗎?”
韓國舅轉身望著他,他忘不了幼年時因為繼母的女兒哭泣,自己就會受到父親毫無道理的懲罰,父親對幼女的溺愛,已經連他們都容不下,他也忘不了受罰後繼母那溫柔的笑臉,他們兄妹一直都活在那樣的陰影下,幾乎的笑臉在他們看來,比魔鬼還恐懼。
“那又怎麽樣,現在贏的人,是我們。”韓國舅冷然一笑,這一抹笑容,和皇後很像,和韓越柔也很像,好像是刻入他們骨髓裏的瘋狂。
韓繼業走了進來,他身上也染了血,方才把妹妹從血泊裏拖出去,掙紮了好一陣工夫。他冷漠地說著:“姑姑,瑾珠的屍首,怎麽處理?”
皇後慘慘地一笑:“讓尚書府來收屍,那是他們家的兒媳婦。”
慶吉宮中,被軟禁在此的祥泰和蓮妃看到滿身是血的千葉時,都驚愕地說不出話,回過神來,祥泰就命宮人:“拿蓮妃的衣裳,給皇姐換上。”
千葉很累,可是看到蓮妃挺起的肚子,她卻笑了,對蓮妃道:“沒事的,你也要堅強一些,能護著這個孩子的人,現下隻有你。”
蓮妃含淚點點頭:“皇姐,您、您先把衣裳換了吧。”
千葉回頭望一眼,她一路走來,把血跡拖了半個宮闈,這從來都幹幹淨淨一塵不染的皇宮,此刻到處都充滿了血腥氣。
“瑾珠死了。”千葉對祥泰道,“我把你的皇姐殺了。”
祥泰一臉冷漠:“她是個瘋子,不是我的皇姐,她不配。”
宮女們帶來了衣裳,打來了水,怯怯地對千葉道:“公主,奴婢給您換衣裳吧。”
千葉一點頭,可她似乎耗盡了所有力氣,忽然身子一軟,倒了下去。
“皇姐……”祥泰箭步而上,把滿身是血的姐姐抱在了懷裏。
神山侯府中,楚歌已經被送了回來,她滿身都是觸目驚心的鞭痕,二娘緊繃著臉為她處理傷口,換做平日裏早就要哭的人,今天一滴眼淚也沒有。千葉還沒回來呢,她哭什麽?
卓羲跑了進來,一見楚歌衣不蔽體,立刻轉過身,卻被楚歌斥罵:“你為什麽把千葉送進來,卓羲,你還是不是男人?”
卓羲沒有與她爭辯,隻背著身道:“宮裏傳出的消息,千葉殺了瑾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