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有眼無珠
多年不見,江礪的脾氣好像更大了。不過話說回來,他到底在生什麽氣?
氣她突然又出現嗎?
江礪把車開到他住的小區前,對沈星繁撂下一句“等著”,下車走進一家便利店。
為她買了支新牙刷,結賬前猶豫了一下,又走到裏麵的貨架,拿了一包一次性內褲。
三分鍾後,他回到車上,將手裏的塑料袋撂給沈星繁。
沈星繁看見那包東西,耳根猝不及防地熱了一下。
“謝謝。”她匆匆把購物袋合上。
江礪麵不改色地發動車子,開進小區的地下車庫。
到家後,江礪輸入密碼鎖,打開房間裏的燈,淡淡命令一臉拘束地立在門外的女人“進來。”
沈星繁局促地立在門外,麵露難色“我今天剛從工地回來,鞋子有些髒。”
江礪在她泥濘的運動鞋上掃了一眼,沒說什麽,換好拖鞋後,從鞋櫃裏拿出另一雙拖鞋放到她麵前。
看款式,明顯是女士拖鞋。
這個年紀,別說有女朋友了,就算他已婚都不足為奇。
沈星繁換上拖鞋,把運動鞋小心地放在牆角,這才跟在他身後走進去。
灰白色金屬質地的牆麵,懸浮的電視牆,幾何形的桌椅……沈星繁太熟悉江礪的風格,這個房子的設計顯然是他自己的手筆。
他的設計和他的人一樣,總是隱隱約約給人一種距離感。
江礪領她到客房,開燈後對她說“你今晚住這裏。”
撂下這句話,他就返回自己的房間。等他拿著一套睡衣回到客房時,她依然沒挪地方。
她還穿著外麵的髒衣服,不好意思直接坐他的床。
江礪用手指的關節輕輕扣了兩下房門。
她有些慢半拍地抬起耷拉著的眼皮,跟他商量“江礪,我剛剛想了想,還是不在你這兒住了吧,不太方便。”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本就有一些不妥。萬一他真有女朋友,她貿然留宿,更是對那位未曾謀麵的女士的冒犯。
“我把手機充會兒電就走,你不用管我……”
“不放心我?”江礪的語氣辨不出是玩笑還是認真,“衛生間、臥室的門都可以反鎖,需要我教你嗎?”
沈星繁遲疑了一下,終是接過他遞來的睡衣“不用了……謝謝。”
“洗手間出門右轉。”
沈星繁放棄反抗,乖乖地走進洗手間。關門後猶豫了一下,終究還是小心翼翼地將門反鎖。
那聲反鎖的“哢噠”聲,清晰地落入江礪的耳朵裏。
還真反鎖了。
當他什麽人了?
他走到廚房,從冰箱裏拿出一瓶礦泉水,一口氣喝了大半瓶,總算壓下心裏的那些火氣。
然後,他麵無表情地回到自己的房間,隨手也把門給反鎖了。
鎖完,又忍不住罵自己幼稚。他很不喜歡這種情緒不受自己掌控的感覺。
換好家居服後,他坐在床上打開ipad,剛開機就收到無數個郵件提醒。
他剛離職,已經有好多獵頭發來郵件約他見麵。他大致掃了一眼,統一回複了一封回絕信。
他的微信同樣被好友問候的消息淹沒——都是替各個事務所來遞橄欖枝的。
他幹脆將微信設置為免打擾,拿起床頭的一本書讀。剛翻了兩頁,門外便響起遲疑的敲門聲。
“進來。”
片刻後,門後傳來女人遲疑的聲音“江礪,你有沒有吹風機?”
江礪這才想起,自己剛剛把門反鎖了。
他走去開門,看到沈星繁頂著濕漉漉的頭發立在那裏。身上是他的睡衣,過分寬大的領口露出一片雪白的皮膚和精致的鎖骨,脖頸處還掛著一些細細的水珠。
江礪喉嚨有些發幹,偏開視線“我找找。”
他回房間,找到吹風機遞給她。她接過去時,手指不經意間輕輕碰到他的手,刹那間仿佛有細小的電流經過。
江礪再次將門反鎖。
很快,就從隔壁的洗手間隱約傳來她吹頭發的聲音,鼻腔裏還縈繞著一縷洗發水的清香,幽幽的,搔著他心裏的癢。
他又去冰箱裏拿了瓶水,路過洗手間時,正好撞見她吹完頭發走出來。
她將手裏的吹風機遞給他“謝謝。”
語氣往好聽了說是客氣,往難聽了說就是刻意保持距離。
江礪很想問她,大學四年,她不是挺願意纏著他的嗎?
早上買早餐,晚上送宵夜,風雨無阻,每日噓寒問暖,就像他花錢雇的小助理。
連他的大學室友都看不過去“江礪,我看沈星繁都把‘討好你’當成一份事業來做了。”
另一個室友補充“這要換成別人,估計早就美死了。也就咱們礪哥,整天對人家不冷不熱的,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欠你兩百萬呢。”
“我女朋友不是她們宿舍的嗎,前兩天跟我說,金融係那個陸沉在追她呢!陸沉,學生會主席,每天都有小迷妹在他宿舍樓底下堵他,妥妥的風雲學長。可沈星繁正眼都沒瞧過人家一眼,一心撲在你身上,跟被你下了蠱一樣。”
“這話我就不樂意聽了,咱們礪哥哪裏比不上那個陸沉?比臉也不會輸好嗎。”
正在看書的江礪眼皮都不抬“明天三門考試,都複習完了嗎?”
他表麵波瀾不興,內心卻並沒有那麽平靜。他自然還記得陸沉,就跟他記得從高中開始追過沈星繁的每一個人一樣。
沈星繁漂亮,脾氣好,從小就是“別人家的孩子”。高中時代,他甚至見過外校的男生千裏迢迢跑來附中給她送情書。
全世界,仿佛隻有他江礪“有眼無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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